陶晴麵上依舊沒什麽表情。

王媽或許有些不忍，繼續說：“二少在國內的時候，給您打了無數次電話，您接聽的次數寥寥無幾，他也是夫人您的孩子，他什麽都沒有，可大少爺什麽都有。”

“整個蕭家都是蕭戟的，”陶晴嗤笑，“你說反了吧。”

陶晴冷聲：“阿祁才是什麽都沒有，他壽命不長，蕭家也不是他的，就連一副健康的身體，他都沒有。”

人總是偏心的。

心髒長在一側，也不是正中間的位置，說好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但真疼起來，總是柔軟的那一麵會疼一些。

王媽歎了一口氣，低聲說：“那夫人不至於，連一個電話都吝嗇接聽。”

“二少一直在等著您，他有一次整晚沒有睡，隻是循環撥您的電話，但那個晚上，您一個都沒有接。”

“他知道有時差，所以挑的都是您在國外白天的時間打的，那天他和人打架，把腿弄骨折了，隻是想聽聽您的聲音而已。”

陶晴恍惚間記得有這麽一回事。

她那天看見蕭戟給打了很多電話，隻是她並沒有在意。

陶晴說：“一個男孩子，這麽矯情做什麽，他又不是個女人。”

從那一次過後，蕭戟似乎再也沒有給她打過任何電話了。

又或者，陶晴以為的蕭戟“什麽都有”，但從來沒有人問過蕭戟，他想不想要這些，他真正想要的又是什麽。

沒有人關心。

大家都隻知道，蕭戟是繼承人，他就該坐在這個位置，承擔起一切。

王媽是個老人了，看見的東西太多，也見證了很多事情。

她記得陶晴帶著蕭祁回國的那天，蕭戟很早就去機場接人了，隻是當他看見陶晴那麽護著蕭祁的時候，他才驚覺，原來這才是一個母親。

陶晴把蕭祁保護的很好，生怕蕭祁渴著餓著，又怕他摔著，明明是個身量很高的男孩子了，但陶晴總把他當小孩看。

就連蕭祁都說：“媽，我已經不是小孩了，你這樣別人以為我是媽寶。”

那天陶晴笑的很溫柔，是蕭戟沒見過的柔和。

蕭戟覺得那不是陶晴。

如果是陶晴，為什麽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她？

“王媽，你覺得手心手背都是肉，真打起來，手心疼一點，還是手背疼一點？”

王媽記得蕭戟的問話，也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於是輕聲說：“既然都是肉，都會疼的。”

“不，”蕭戟說，“我覺得手背更疼，但她更喜歡手心，所以她覺得手心比手背疼。”

他伸出自己的手，攤開，又握緊，說：“你看，就連手指都偏心，護著的都是手心，沒看見手指會拐彎握住手背的。”

那天，蕭戟沒有露出過任何神色，他一如既往，冷漠且淡然，然後朝著那頭的兩個人，沒什麽語氣：“媽，大哥。”

陶晴沒有回應他。

隻有蕭祁朝著他微笑，然後點點頭：“阿戟長高了不少，現在還在上高中吧？”

“初二。”

親情的世界是他們母子的，和蕭戟無關，王媽跟在蕭戟的身後，親眼看見蕭戟就好像是個外人，但這個外人一路默不作聲，將這對母子兩接回了家。

隻有在到家看見蕭老爺子的時候，蕭戟才有了一些神色，因為蕭老爺子並沒有給予蕭祁任何偏愛，目光所至，都是蕭戟，老爺子朝著蕭戟招手，喊他：“阿戟，接人累了吧？過來陪我喝茶。”

陶晴聞言後，數落道：“爸，你怎麽把蕭戟教成這樣了？看見人一點禮貌都沒有，回來一路都在給人臉色看，好像我是什麽仇人似的，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要看自己兒子臉色，傳出去別人要笑話了。”

蕭老爺子瞥了一眼蕭戟。

後者臉色不變，說：“我跟你說話的時候，你沒有聽見。”

一句話，蕭老爺子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但陶晴不依不饒，她的表現似乎有無數怨氣要發泄，而蕭戟是最合適的出氣筒：“這是你和你媽媽說話的態度？”

蕭戟沉默了一會兒，才淡然說：“抱歉。”

“為什麽道歉？”蕭老爺子把麵前的茶杯遞到蕭戟的跟前，“你做錯了什麽？”

蕭戟還是個初中生，年紀挺小，但個子很高，他坐在蕭老爺子的對麵，接過茶：“她是母親，應該尊重長輩。”

“錯。”

蕭老爺子把茶杯砸到地上，“砰”的一聲響起，給陶晴嚇住了，她臉色趨近難看。

“我蕭家的繼承人要獨當一麵，就不能是唯唯諾諾，即便她是你母親，但你沒做錯，你就該有底氣，你沒有必要讓著她。”

蕭戟麵色不改，說：“如果是我想讓呢？”

老爺子瞬間笑了，說：“那是你有主見，你有自己的判斷，也可以。”

老人家說：“你記住，你有資本讓所有人都匍伏在你腳下，沒人可以踩著你的腦袋指責你什麽，除非你自願，你給人這種寵愛，才可以。”

這些話擺明了是說給陶晴聽的。

小插曲讓母子兩的關係沒有任何緩解，反而越來越嚴重，因為陶晴不覺得蕭戟這是在給她台階下。

蕭老爺子回過頭來，對她說：“你知道阿戟現在是一名初中學生嗎？”

“知道。”陶晴其實不清楚。

老人家說：“他各方麵的成績都極其優異，早就已經超越了初中的水準，大學裏才接觸的金融知識，他現在就會了，前兩個月轟動的那個項目，你知道吧？”

“知道。”陶晴這個算是知道，因為這個項目，蕭祁也參與了。

蕭老爺子意有所指，掃過了蕭祁，話語還算委婉：“阿戟拿下了，所有人都以為這是蕭祁的功勞，但沒人知道，背後安排控製的人，是阿戟。”

“阿戟是我的孫子，我把他教的這麽優秀，反而你帶出來的蕭祁，差了太多意思。”

老爺子對蕭戟很滿意，所以越看越喜歡，又繼續說：“你在國外很久不回來，大概對阿戟不太熟悉，你說他給你臉色看，那你是沒見過他真正甩臉的時候，今天給你的態度，已經是他最好的狀態了。”

王媽是知道的，蕭戟作為一個初中學生的時候，去外邊應酬談事的時候，把一個合作方的胳膊打折了，放言說：“我看誰欺負我一個孩子，再給我玩陰的，各位夠膽就試試看。”

老爺子則是說：“阿戟想做什麽就做，分寸這個東西，要你自己親手試探了，才知道在哪裏，你做你的，萬事有爺爺在。”

所以後來的蕭戟，把握分寸一向很精準。

因為他確實是試探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