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粉絲數將近四千萬的情感博主曾發過一個互動微博——

分手後,你難過了多久。

溫鯉一時衝動,用“小霧”那個賬號在底下寫了一條評論:

這是我們分手的第一千零二十七天,我如常生活,好好吃飯,認真工作,嚐試認識新的朋友。我從不提起你,大家都以為我已經放下。

直到那天家裏突然停電,眼前一片漆黑時,我第一反應不是打開手電筒,而是喊你的名字,想握住你的手。那時候我才明白,我不是不難過,隻是不敢承認,過了這麽久,我依然難過。

大部分時候,我希望你能過得好,向前看,別回頭。小部分時候,我希望你別過得那麽好,這樣我就有理由去找你了。

不知道那個情感博主背後的團隊是如何運作的,竟然將這個互動微博送上了熱搜,一時間閱讀量激增。

六萬多條留言中,溫鯉的這條評論脫穎而出,被眾多點讚和回複頂到了熱評第一,連她那個三無小號也跟著熱鬧起來,湧入不少新增關注。

很多陌生人給溫鯉發私信,跟她分享自己的感情和故事,悲傷的,無奈的,失去的,怨恨的,祝福的。還有很多人安慰她,對她說,小姐姐,希望你早日走出來,遇到更好的人。

因為那些私信,溫鯉沒舍得將賬號注銷,但她知道,她不會再遇到更好的人了。

陳鶴征曾給她的愛,比更好還要好一點兒,所以,在他因為這段感情受到傷害時,她才會自責到無法原諒自己。

時至今日,都無法原諒。

意外收獲了關注,溫鯉就把“小霧”這個賬號當成樹洞。隔著網絡,猶如匿名,沒人知道她是誰,她可以放下所有顧慮,聊一聊她喜歡的那個人。

溫鯉記得有個小姑娘很真摯地跟她說:“姐姐,我有預感,你和你喜歡的那個人一定會再見麵的,你們的故事還沒有結束。”

故事是否結束,溫鯉不清楚,可以確定的是,她喜歡的人已經不再屬於她。

*

“陳鶴征暈倒”的熱搜,依然掛在第一位,尚無人回應。溫鯉枕著手臂趴在島台上,耳邊滿是窗外的雨聲,她靜靜地聽著,那聲音像極了有人在哭,忍不住用小號發了條微博:

小霧:【今日天陰有雨,你還好嗎?】

陸續有新增的評論和轉發跳出來,溫鯉提不起力氣,沒有去看,隻是趴在桌子上,繼續聽窗外的雨聲。

房間裏太安靜,溫鯉一度覺得頭腦昏沉,不知過了多久,一個ID為“陳鶴征音樂工作室”的藍V賬號終於出現在話題頁,發布了一條文字聲明。

聲明稱陳鶴征因身體不適於昨日突然暈倒,已於第一時間送醫治療,目前意識清醒,情況穩定。感謝大家的關注和支持,也感謝醫護朋友們的幫助和救治。

隨聲明一同發布的,還有一張手寫的歌詞草稿,是陳鶴征正在創作的新歌——

你說有霧的天氣分不清山陵曠野

多遠的風景都在舉手之間

我曾幻想陪你走過許多時節

你說不必了,道不同就此作別

——《有霧》

字是行楷,不算工整,略潦草,但是能看出有一定的基本功,字形結構都很漂亮。旁邊還有用黑色筆跡淩亂劃掉的簡譜,就這麽大咧咧地放了出來,也是夠隨意的。

陳鶴征雖然隻做幕後工作,鮮少在台前露臉,但他的外形實在亮眼,身上又有唐和小公子的光環,還有諸多引人遐想的流言故事,吸粉能力不容小覷。

Sirius樂團的幾個成員也都轉發了那份聲明,表示對陳鶴征的關心和祝福,幾分鍾內,工作室的官方賬號漲粉近十萬,關注一欄卻沒有任何新增。

隨後,#陳鶴征個人工作室開通官博#、#陳鶴征 有霧#等詞條先後登上熱搜榜,徹底將葉清時那點兒花邊擠得沒了位置。

傅染寧吃瓜吃得連書都不看了,手指戳著鍵盤連續給溫鯉發了好幾條消息:

傅染寧:【我怎麽覺得葉清時和陳鶴征好像在較勁,有點王不見王。】

傅染寧:【葉清時先前用陳鶴征的病擋槍,陳鶴征索性把葉清時的曝光全搶了,把他擠到陰暗的小角落,讓他知道誰才是手握資源背景深厚的爸爸!】

傅染寧:【兩邊都是狠角色啊,好可怕。】

微信上,未讀消息攢了一堆,溫鯉卻無心查看。她盯著那張寫了歌詞的圖片,心跳時輕時重,一下又一下,讓她有些慌亂,又莫名無措。

有霧有霧……

很久以前,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她似乎說過這樣的話——

“陳鶴征,你知道麽,我最喜歡有霧的天氣了,那種縹緲的感覺,特別漂亮。以後,我們去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定居吧。”

……

因為喜歡霧氣昭昭的天氣,所以,她將自己的微博小號取名為“小霧”,那陳鶴征這首《有霧》,又是因何定名呢?

前有《鴻消鯉息》,現在,又寫了《有霧》。

他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

是恨多一點,還是懷念多一點。

*

陳鶴征是在醫院裏醒來的,他剛做過一場微創手術,還在輸液,身上連著心電監護,從手腕到指尖,都是冰冷的。窗外雨聲清晰,微弱的日光透過玻璃落在地毯上,投映出水波一樣的紋路。

VIP病房還算寬敞,消毒水的味道很淡,隱約有一股晚香玉的味道。

旁邊有人拉了下椅子,響動刺耳,陳鶴征尋聲轉頭,等他看清對麵那人的神色,不由一笑,聲息有些弱,說:“大哥,驚動你了。

陳鶴迎年近不惑,寸頭,眼窩很深,利落而凶戾。鬆了兩顆扣子的襯衫衣領裏,露出一條細細的銀色鎖骨鏈,有一種讓人過目不忘的野性。

那聲“大哥”一出口,陳鶴迎的臉色更難看了,抄起診斷報告就想往陳鶴征的臉上砸,手都舉起來了,卻頓住,咬牙切齒,“我這個做大哥的真是自豪,把親弟弟養成這副鬼樣子!”

昨天,陳鶴征犯了急症,在便利店暈過去,當時他身邊隻有一個跟他說過兩句話的小粉絲,不等女孩子驚慌失措,陳家的司機已經找了過來。

自五年前出過一場傷及性命的事故,陳鶴迎對弟弟的保護堪稱嚴苛,陳鶴征的手機和腕表裏都有定位裝置,司機就是根據定位找到他的。

陳鶴征麵色慘白的樣子,把司機也嚇了一跳,好在那是個處事穩重的人,一麵安撫住小粉絲,讓她不要聲張,一麵聯係熟悉的私立醫院,讓他們立即派救護車過來。

陳鶴迎趕到醫院時帶著滿身火氣。

這是個嗅著血腥長大的男人,讀書時成績很好,打起架來也不含糊,包裏總是藏著一把鏈子鎖。那東西不起眼,也不受管製,砸到人身上卻是實打實的傷筋動骨。雙親意外過世,陳鶴迎不得不放下學業接手一個爛攤子,一幹叔伯長輩隻等著看笑話,後來,卻都在這個小輩手裏脫了一層皮。

急診的主治醫師已經做了診斷,胃穿孔,隻等家屬簽字便可推進手術室做微創。

病情清楚了,陳鶴迎的助理也把來龍去脈搞清楚了,低聲匯報說:“小少爺約了以卓嶼為首的幾個小孩出去吃飯,大概是心情好,多喝了幾杯,刺激到胃了。”

“把卓嶼的聯係方式拿給我,”陳鶴迎接過小護士遞來的同意書,簽字時筆尖直接刺破了紙,“我要親自問問,什麽酒能把阿征喝成這個樣子!”

卓嶼怕陳鶴征,更怕陳鶴迎,這兩兄弟一個比一個霸道獨斷不好惹。因此電話一接通,不等陳鶴迎細問,卓嶼就什麽都招了。

“遇見姓溫的女孩之後,阿征就有點不對勁兒。”卓嶼說,“那女孩我沒見過,臉生。”

陳鶴征是什麽人,冷感、野性,傲氣十足,誰都不放在眼裏,能讓他念念不忘的女孩子隻有一個。

陳鶴迎掛了電話,眼睛裏全是暗色。

五年前坑過他一次還不夠,五年後,還是她!

手術不到兩個小時就結束了,一切順利,陳鶴征被轉移到普通病房,進行術後觀察和休養。

時間已經是淩晨,天邊泛起滄溟般的顏色,助理勸陳鶴迎先回去休息,他會安排護工。

陳鶴迎手上拿著一支煙,沒有點燃,隻是用來聞那股煙草的味道。他將衣袖卷到手肘的位置,露出精悍的小臂和一片黑色線條的紋身,搖頭說:“回去也睡不著,在這守著吧,看他醒了我才能放心。”

助理沒再勸,轉頭去給他泡了杯熱茶,又拿來一條幹淨的小毯子。

*

病房裏,窗子開了道縫隙,濕潤的雨水氣息透進來。

陳鶴迎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單手撐額,一雙長腿交疊著,器宇不凡。他壓著火氣,說:“先把病養好,然後訂機票,回德國。想寫歌在哪都能寫,不必一直留在國內。”

術後要禁食禁水,陳鶴征這會兒嗓音沙啞,他看了眼窗外的天氣,眼睛黑沉如夜,說:“大哥,我是什麽性格你最清楚,別用這種逼迫的語氣跟我說話,我不會聽的。”

“我逼你?”陳鶴迎厲聲,“我是在救你的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這次回國,真的隻是為了金麥獎嗎?你會把這種東西放在眼裏?你是為了誰回來的,誰讓你牽腸掛肚念念不忘,需要我挑明嗎?”

相較於陳鶴迎的火氣,陳鶴征則冷靜得像尊石像,他不說話,就是擺明了不肯讓步。

“你一門心思往人家身邊湊,人家領你的情嗎?”陳鶴迎實在氣得狠了,口不擇言,“命都搭進去過一回,嗓子被術後感染毀了,落了一身的傷,在德國躺了兩年才能重新站起來,這教訓還不夠?還想重蹈覆轍?”

這一串詰問,字字錐心蝕骨,幾乎要從陳鶴征心上剜下一塊肉來,最軟的拿一塊。

陳鶴征閉了下眼睛,唇色是病中常見的蒼白。

五年前他匆忙出國,陳家對外放出的消息是養病,實際上,他不是病了,而是重傷,幾乎瀕死,危在旦夕。

為了躲避媒體,也為了讓他有一個安靜休養的環境,陳鶴迎動用手上的關係,悄悄將他送到了國外的私立醫院,接受封閉式治療。

在他周身插滿各種醫療儀器的時候,他接到了溫鯉的電話,平靜而清晰地告訴他——

“陳鶴征,你不要再回來,我們分手吧。”

他捧在手心裏的女孩子,他用命去保護的人,在他生死未卜時候,選擇舍棄他。

幾年過去,陳鶴征已經記不清當時他是如何回應的了,隻記得是溫鯉先掛斷的電話,幹脆得好像同他多說一句都是折磨。

不論溫鯉有什麽苦衷,這句“分手”都是紮在陳鶴征心頭的一根刺,潰爛成無法愈合的傷口,稍稍觸碰,都會疼得錐心蝕骨。

“受傷的事,我不怪她,”陳鶴征氣息虛弱,黑沉沉的目光不動不移,透出一種山岩般的執拗和堅決,“害我的人,不是她。”

“真大度啊,”陳鶴迎冷笑,他出手一貫凶狠,毫不遲疑,“你知道葉清時嗎?葉家的長子,颶風衛視的紅人,也是你的心上人給自己找的新靠山。你不在的這幾年,葉清時幫你把人照顧的很好,帶女孩子泡夜店的花邊新聞現在還掛在熱搜上呢,你要不要看一看?說不定會覺得女主角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