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鶴征說他隻是傷心, 隻是疼,這兩種情緒,無論哪一種, 都能將溫鯉瞬間擊潰。

他對溫鯉有多溫柔, 溫鯉對他,就有多少感同身受,他們是係在一起的,以感情為紐帶, 共生共存。

溫鯉眼底淚光浮沉, 想哭,又覺得不合時宜,想牽陳鶴征的手, 又覺得她失去了那份資格, 整個人又糾結又難過,局麵瞬間僵持。

監獄所在的地方很偏僻,周圍荒無人煙,隻有風,不住地吹拂。

溫鯉吸了吸鼻子,酸楚地低頭。

陳鶴征最見不得她這幅樣子,他抬手, 按住溫鯉的發頂, 揉了揉, “這段時間我比較忙, 顧不上你, 暫時分開也是好的。等事情告一段落, 我們再談。”

溫鯉說不出話, 風裏有沙塵, 吹著她一雙眼睛,紅紅的,很委屈的樣子。

陳鶴征到底沒忍住,伸手抱她,將她攬在懷裏,安慰小朋友似的拍著她的背。

“溫鯉,”他聲音很輕,“你要記住,這是你第二次推開我,第二次讓我覺得疼。”

*

那天,陳鶴征將溫鯉送回家後,就離開了,沒給溫鯉留任何寒暄的時間。他從不抱怨,但是,任何人都能從他身上感受到陰鬱的氣息。

溫鯉想問他這段時間休息得好不好,躁鬱的問題有沒有緩解,話到嘴邊,卻頓住,千言萬語全都哽在喉嚨裏,沒能說出來。

網絡上那些流言蜚語,無論真假,都對溫鯉影響很大。她被迫退出舞劇《芳問》的排演,蔣瑜桉給了她半個月的假期,讓她先沉澱一段時間。

有時候溫鯉也會鑽牛角尖,她問蔣瑜桉:“我做錯了什麽呢,要被迫從項目裏除名?”

蔣瑜桉頓了頓,回答說:“親愛的,你可能隻是碰到了一點壞運氣,會過去的。”

祁赫非常遺憾,他說,“軟綢”這個動作,在reborn,沒人能比溫鯉跳得更好看,她從劇目裏退出,真的非常可惜。

溫鯉竭力打起精神,試圖從頹喪的情緒中自我拯救,想利用這段假期做點什麽。她向祁赫請教了一些關於編舞的東西,想獨立編創一部迷你舞劇。

祁赫人不錯,也願意提攜後輩,他問溫鯉舞劇的主題是什麽?

溫鯉抬起頭,看見窗外的陽光,她眯了眯眼睛,輕聲說:“汙蔑。”

歪曲、栽贓、造謠、詆毀,是為汙蔑。

每一個詞都觸目驚心。

祁赫歎了口氣,說:“我朋友有個舞蹈教室,後來生意不做了,地方也一直空著。你先用著,不收租金,打掃一下衛生交個電費就行。”

溫鯉笑笑,“謝謝祁老師。”

祁赫也笑,“以後叫祁哥吧。”

陶思給溫鯉打過幾通電話,小姑娘涉世淺,不敢多問,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有些笨拙地說:“鯉鯉,別難過,邪不壓正,一定會好起來的!”

溫鯉一向覺得她可愛,笑了笑,點頭說:“是的,會好起來的。”

無論夜色多暗,總要藏一點希望在心裏,像藏一顆種子,期待它會發芽、長大,成為參天的樹。

溫鯉並不清楚她從江應霖那裏問到的消息,對陳鶴征會有多大幫助,她隻希望能讓他少一點為難,一點點就好。

杜鑫彭倒是主動跟溫鯉聯係過幾次,他告訴溫鯉,根據那個匯款賬戶,他們的確找到了去探視過江應霖的那個遠房叔叔,不過,叔叔隻是“中間人”,背後還有個叫傅思南的人。

傅思南也是律師,騰飛律所的執行合夥人,主做民訴,出了名的手段髒,就是個訟棍,賺的黑心錢,足夠他下地獄進三回油鍋。

騰飛律所規模不大,但是,有個重要的合作客戶叫梁競。

“先要撬開傅思南的嘴,他跟梁競合作那麽久,肚子裏一定有不少東西。”杜鑫彭說,“論心狠手黑,唐和老總陳鶴迎才是真高手,這些小後生,給他提鞋都不配。等著吧,傅思南撐不了太久,他會開口的。”

溫鯉不太懂這些勾心鬥角的戲碼,她決定關掉耳朵。

她從祁赫那裏拿到了舞蹈教室的鑰匙,按照地圖軟件的導航找過去,她發現舞蹈教室和那家名叫“不讓塵”的酒吧,居然在同一棟大樓,僅相隔三個樓層。

不讓塵的老板是葉清時的朋友,開業那天,溫鯉和葉清時還來捧過場。

也是在那一天,暴雨下得狂亂,雨水猶如簾幕,她在一樓的大廳裏,打開手包,不小心掉落一支唇釉,幫她撿起唇釉的人,是五年未見的陳鶴征。

轉了一圈,居然又回到原點,真像一個輪回。

冥冥之中,是不是真的有某種命中注定?

大廳的電梯旁立著告示牌,是各個樓層的導航圖,溫鯉在那兒略站了站。某家店鋪正播放Bob Dylan的歌——《You Belong To Me》

一把木吉他,一點沙啞的嗓音,唱著:

just remember when a dream appears,you belong to me

夢境浮現我隻記得,你屬於我

恍惚中,溫鯉餘光瞄見一個人的影子,她心跳一顫,下意識地回頭,看到葉清時噙著抹笑,也在看她。

他身邊跟著幾個人,有打扮精致的女伴,還有助理模樣的年輕人,陣仗頗大。

這一瞬的四目相對,情緒不免複雜。寡淡天色下,溫鯉的表情不算好看。

葉清時看一眼腕表,再去看溫鯉,似笑非笑的:“你跑來這裏,該不會是為了等我吧?”

不讓塵是間清吧,環境不錯,葉清時時常會來這邊坐坐,跟老朋友聊幾句。

溫鯉心下轉過幾個念頭,“我是來見朋友的,但是,相請不如偶遇,不知道葉老師有沒有興趣跟我聊聊?”

葉清時唇邊的笑容愈發譏諷,“先前,因為一顆扣子,我約你見麵,你不肯。現在,還有什麽可聊的呢?”

他這話擺明了故意給人難看,女伴很配合,低笑了聲。

溫鯉睫毛不自然地顫,她瘦,身形單薄,側臉弧度柔軟,脖頸更是纖細。

葉清時盯著她,看兩秒,忽然給了個台階,“總不能白白叫我碰釘子吧。”

過了好一會兒,溫鯉才說:“之前的事,是我太衝動,對不起。”

葉清時似乎很喜歡看溫鯉向他低頭,勾唇一笑。

*

葉清時帶溫鯉去的地方是間茶樓,仿古式設計,一樓有戲台,能聽評彈或者小曲兒,接待散客,二樓是包廂,要預定,再往上,則是VIP客人的“雅室”。

葉清時選的那間雅室叫“清風明月”,牆壁上有字畫,明清樣式的木質家具,琉璃屏風做隔斷,美人瓶中幾枝新折的桃花,茶香花香,清清淡淡。

進門之前,葉清時的助理攔住溫鯉,很客氣地要她交出手機。助理說,這是葉老師的私人行程,不接受拍照、錄像或者錄音,以防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溫鯉的目光從助理身上越過,去看葉清時,葉清時也在看她。對視短暫而微妙,各自心思不明,連氣氛都安靜下來。

三秒鍾後,溫鯉拿出手機,交到助理手上。

其他人都沒進來,室內,隻有溫鯉和葉清時兩個人。

畢竟是藝術世家出身的小公子,葉清時對茶道頗為精通,他沒叫侍者服務,自己挽了衣袖,燙杯溫壺,洗茶醒茶,一串動作行雲流水,賞心悅目。

茶是好茶,金駿眉,入口回甘。

溫鯉看著那一汪湯色,“舊視頻被推上熱搜榜的事,是葉老師這邊做的吧?先找由頭把我捧起來,再曝醜聞,將我摔下去,欲抑先揚,要我粉身碎骨。”

葉清時好笑地看她一眼,“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溫鯉放下茶碗,看他一眼,“敢做不敢認,葉老師,你這麽沒有擔當嗎?”

自葉清時第一眼見到溫鯉,她就是乖巧的,甜美,也柔弱,像個皮毛雪白的兔子,鮮少露出這種牙尖嘴利的模樣。

葉清時抿一口茶,笑了笑,“這算不算是氣急敗壞?”

溫鯉擱在膝蓋上的手,下意識地握了握,“我一直想不通,葉老師到底為什麽這麽做?難道真是因為喜歡我,愛而不得,惱羞成怒?”

葉清時嗤的一聲,他抬眸,臉上有笑,眼睛裏卻沒有,緩聲道:“溫鯉,我是誰,你又是誰?你有什麽資格在我麵前說這種話?”

“我記得葉老師曾問過我一句‘憑什麽’,我憑什麽讓你起了心思,卻又讓你得不到。”說到這,溫鯉眨一下眼睛,“你是想得到我的,對嗎?”

葉清時斂眉,指腹貼在蓋碗邊沿,摩挲了兩下。

溫鯉又說:“因為得不到,所以,你想給我一個教訓,讓我看清楚,我這種小角色有多‘脆弱’。你抬抬手,可以讓我平步青雲,同樣的,揮揮衣袖,也可以讓我登高跌重,粉身碎骨。沒人能保住我,對嗎?”

話說到這種地步,葉清時若一味地“打太極”,隻是繞,就落了下乘,敢做不敢當。

他身形一動,倏地向後靠,目光涼涼地看向溫鯉,“有一句話你說對了——在我麵前,你就是個小角色,不值一提。我做的一些事,不單是針對你,也是想警告陳鶴征,讓他不要太目中無人。”

提到陳鶴征,溫鯉不由皺眉,她險些繃不住表情,借著抬手端茶的動作掩了掩。

葉清時盯著她,“現在,你跟陳鶴征都聲名狼藉,他若執意保你,壓輿論,擺公子哥的做派,口碑必然崩壞,圈子裏的人,誰敢跟他合作。他若不管,你一個小演員,又醜聞纏身,何談前途——我很期待他做個選擇。”

溫鯉也盯著他,很重地咬了咬唇,“那些事,果然是你安排的——”

這句話裏終於透出了恨意,葉清時不由目光一凜。

溫鯉的音調中有壓不住的哭腔,她將他的所行所為一一列舉:“先捧我,再翻舊事,汙蔑我。你明知道,我從未跟姐夫有染,卻歪曲事實,亂放消息。在夜店和你擁抱的人,也不是我,你卻默許媒體將節奏帶到我身上,讓公眾誤以為我是個糟糕的女人,讓我幾乎丟掉工作。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落在我頭上的那些罵聲,都是汙蔑!”

葉清時沒說話,握了握手上的杯子。

溫鯉騰地站起來,眼睛紅得可憐,逼問:“葉清時,你敢不敢認?你敢不敢?”

她逼得越急,越顯出一種無措。

葉清時覺得他已經贏了,抬手捏了下溫鯉的下巴,冷笑著反問:“我認了,你又能把我怎麽樣?”

溫鯉終於等到這一句。

她深深地呼吸一記,不再停留,起身繞過茶桌,推門要離開,葉清時皺了皺眉,邁步過來攔她。

他先握住溫鯉的手腕,又將門板關上,落了鎖。

拉扯時,兩人間距離驟然挨近,葉清時幾乎是貼在溫鯉耳邊,對她說:“溫鯉,你猜陳鶴征會舍棄你嗎?如果他舍棄了你,你要來求我嗎?說實話,我很期待你來求我!”

雅室外是條過道,這時候,忽然傳來一陣腳步,還有輕微的說話聲。

茶樓隻有四間雅室,三樓和四樓各有兩間,想必是同樓層的另一間雅室來了客人。

葉清時眸光一閃,突然伸手開了鎖。門板洞開,溫鯉毫無防備,她被葉清時攬住腰,幾乎是一個半抱的姿勢,越過雅室的門檻,落入外麵的過道。

與“清風明月”相隔數步,另一扇雅室的門前,站著幾道人影,其中一人尋聲看過來,溫鯉覺察到那人的視線,也抬了眸——

一個狼狽又混亂的對視。

驚愕之下,溫鯉脫口而出:“阿征。”

過道內光線暗淡,不甚明晰,陳鶴征的表情也是。

他不說話,隻是看著,修長的身形透出一股凜冽如冬的氣息。

溫鯉有一瞬的怔愣,之後,她立即擺脫葉清時的桎梏,朝陳鶴征走過去。

葉清時似乎早料到她的反應,順勢放手,卻在溫鯉即將走到陳鶴征麵前時,朗聲道說:“溫鯉,既然你為之前的事向我道歉,那麽,這聲‘對不起’我就收下了。”

陳鶴征麵無表情,他看著溫鯉,將那兩個字重複了一遍:“道歉?”

溫鯉簡直百口莫辯,同時,她也明白過來,葉清時這是算計好了。

不讓塵與這間茶樓隔了半個桐桉,葉清時掌握了陳鶴征的行程動向,知道他在,才專程帶溫鯉也來。

無論是溫鯉與葉清時的私下見麵,還是方才的半摟半抱,以及那聲“道歉”,都會成為嵌在陳鶴征心頭的一根刺。

葉清時鉚足了力氣,他未必是真的愛溫鯉,卻是真的希望她過得不夠好。

陳鶴征身側站著幾個人,葉清時的助理也趕了過來,狹長的一條過道忽然擁擠,劍拔弩張的氣息無聲蔓延。

溫鯉已經走到陳鶴征麵前,她看著他,卻說不出太多解釋,臉上有驚慌未定的蒼白。

葉清時看著那兩個人,唇邊一絲興味盎然的笑,又說:“小陳總,最近,我一直沒機會見你,也無緣向你解釋,先前被推上熱搜的那條視頻,隻是我跟溫鯉之間的一點舊事。當時,小姑娘怪無助的,我順手幫點小忙,沒想到被媒體翻出來,謠傳成什麽‘戀情’、‘隱婚’。怎麽會‘隱婚’呢,我若喜事將近,必然要通知小陳總的。”

這話讀作“解釋”,寫做“挑釁”。

牽扯到溫鯉,陳鶴征一貫不夠冷靜,他目光一凜,下意識地要朝葉清時走去,大概是想一拳砸在姓葉的臉上。

眾目睽睽,雙方都不是無名的小角色,若再鬧出“打人”事件,於陳鶴征而言,必然雪上加霜。

不等溫鯉阻攔,有人搶先一步,握住陳鶴征的手臂,溫聲道:“陳總,他有意激你,你何必上趕著中他的全套。”

是女人的聲音,溫鯉立即看過去。

那人站在陳鶴征身側,一身西服套裝,長發挽起,幹練而知性。

溫鯉記得她見過這個人,在臨城的希瑞酒店,陳鶴征向她介紹,這位是孟櫻孟小姐。

孟櫻似乎覺察溫鯉的視線,也往她那兒看一眼,微笑著點一下頭,算是打了聲招呼。

不知為何,溫鯉覺得心跳有點發緊,同時,眼前的局麵也越來越微妙——

她和葉清時,孟櫻和陳鶴征,像是胡亂排列出的隨機組合,每一次都有錯誤。

陳鶴征被孟櫻攔住,眼中的神色也恢複清明,他朝葉清時淡淡一笑,點頭說:“我很期待葉先生的喜帖,到時,必定厚禮相送,祝葉先生結發夫妻,恩愛不離。”

葉清時的父親葉劭恩辜負發妻,拿婚姻做交易,在圈子裏是出了名的,陳鶴征這一句,也是在往葉清時的痛腳上戳。

兩個男人對視著,都掛著笑,也都陰冷。最終,葉清時先轉身,帶助理離開了茶樓。

葉清時一走,溫鯉顧不得孟櫻還在,立即握住陳鶴征的手腕,仰頭看他,“今天的事,每一件我都可以解釋。”

陳鶴征沒說話。

孟櫻也不好繼續逗留,笑著說:“你們先聊,陳總,合作的事我們以後再談。”

剛剛還人影滿溢的過道瞬間空下來,陳鶴征的情緒大概實在太糟,他一直沒說話。

溫鯉握著他的手腕不肯放,又問一遍:“你聽不聽我解釋?”

陳鶴征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他抬手揉了下眉心,“去車上。”

*

車停在路邊,陳鶴征讓助理和司機去別處待會兒,他跟溫鯉單獨說幾句話。

跟陳鶴征出來談合作的是葉謹揚,他偷偷朝溫鯉使了個眼色,示意,小少爺今天有點炸毛,你順著哄。

溫鯉不由歎氣,陳鶴征會生氣,她並不意外,任誰撞到那樣的場麵,聽到那些話,都很難冷靜。

上了車,車門剛落鎖,溫鯉就從口袋裏拿出一樣東西,遞到他麵前。陳鶴征掃一眼,非常迷你的錄音筆,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個U盤。

這東西是傅染寧的,扔在客廳的茶幾上,溫鯉出門時誤拿了,結果碰上了葉清時,也算歪打正著。

“我跟葉清時的對話,每一句,都錄在這裏麵,”溫鯉看著陳鶴征,有些急切地說,“他承認那些壞事都是他做的,你聽聽看,能不能當做物證?我向他道歉,是為了示弱,讓他放鬆警惕的,不是真心要跟他道歉,你信我!”

陳鶴征的目光在錄音筆上短暫停留,之後,又去看溫鯉的眼睛,很慢地問:“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麽是危險?”

溫鯉呼吸一滯。

陳鶴征盯著她,聲音愈發低沉,“跟一個居心叵測的男人單獨見麵,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萬一葉清時備了藥呢,隨便哪一種,口服或者吸入,都足以毀掉你的人生,懂嗎?”

溫鯉有些呐呐,錄音筆被她握在手上,反複擺弄。

陳鶴征眉頭緊鎖,他好像很累,歎息著說:“為什麽我就一直教不會你呢?教不會你自我保護,也教不會你堅定不移地愛我。”

溫鯉像是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心口倏地一痛,她立即抬頭:“我是愛你的,我沒有不堅定!”

音落,她想起兩人僵持的關係,那句“堅定”忽然變得毫無說服力。

溫鯉無意識地咬唇,痛過之後,心口開始發酸,她喃喃:“我沒有不愛你,也沒有不堅定,那時候拒絕跟你結婚是因為……”

“不想拖累我,對嗎?”陳鶴征冷靜開口,“你覺得局麵太糟了,藏在暗處那些人把你當成我的弱點,利用你攻擊我,你不想這樣,所以,不肯嫁給我,想要暫時分開。”

溫鯉說不出話。

陳鶴征似乎想碰一碰她的臉,手伸出去,卻頓住,輕聲說:“這一次要分開多久呢?又是一個五年嗎?上一個五年,我已經過得很辛苦了。”

躁鬱的問題,遺留至今,他從未痊愈。

心痛的感覺愈發清晰,溫鯉幾乎哭出來,她想說“對不起”,話到嘴邊,又想起陳鶴征最不愛聽的就是她的道歉。

他說過,他不需要她的愧疚,也不需要她借著為他好的名義做任何決定。

她好像一直都沒做到。

的確太糟糕了。

陳鶴征是見不得溫鯉哭的,她垂下眼睛,他便控製不住地想要抱她,但是,這種時候,他必須硬起心腸。

“不要再去見江應霖,也不要再見葉清時,”他說,“能做到嗎?”

溫鯉的眼眶終究還是紅了,她很小聲地說:“我隻是想幫幫你,不想讓壞人再欺負你。”

“可我隻要你平安,”陳鶴征近乎偏執地盯住她,“然後,堅定地愛我。不會想要離開我,一點點這樣的念頭都沒有。”

溫鯉沒說話,隻是把那支錄音筆往陳鶴征手裏塞。

陳鶴征移開手,沒接,同時,對她說:“我不需要你以犧牲安全為代價,為我做任何事,包括換取證據。真正能傷害到我的,不是那些流言,而是你。”

酸澀的滋味,從溫鯉的心口一路累積到喉嚨,眼前一陣霧氣蒙蒙。

陳鶴征將視線轉開,不再去看她委屈難過的樣子,繼續說:“那些人沒有看錯,你的確是我的弱點,我的軟肋,稍稍碰一下,就能讓我疼。所以,你無論做什麽事,做什麽決定,都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明白嗎?”

溫鯉用力點頭,落了一滴眼淚在手背上,被她很快抹去。

陳鶴征看著那處水漬,也說不清是疲憊還是心痛,他一時失神,脫口而出:“你是不是從未意識到——我比你想象中的還要愛你,更愛你,從五年前開始,就是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