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溯的東西很多,堆積在客廳裏麵,一個個儲物箱摞在中間,紀謙思索片刻,開門將這些東西都放在了門外。

對麵的房門是打開的,能看見好幾個箱子散亂在一旁,徑直敞開來,應該是些動漫人物的模型物件,紀謙隻是抬眼瞥見了,並未多看。

放好東西後,紀謙取出一本詩集,坐在沙發上慢慢看書,齊溯實習的公司離這邊有些距離,在不遇見堵車、突發事件等情況,也需要四十分鍾才來過來,還需要考慮走路和收拾東西需要的時間,所以齊溯自從去實習後便不常住在這邊,反而是他學校離得比較近。

當初齊溯不願意來紀謙的公司實習,說是專業不對口,不過紀謙如今倒是有些覺得,若是齊溯在工作室實習,還需要處理很多麻煩。

或許自己就是如此的涼薄吧,紀謙漠然地翻開詩集,“The poetry of earth is ceasing never(大地的詩歌啊,從不曾停歇)”。

紀謙的手指修長白皙,按在黑色的詞語上,恍惚間聽見了夏日的蛐蛐兒聲,盛夏的喜悅,熱情高漲,也是冬日壁火的溫熱氣息,像是一個暖冬在靠近。

他清俊眉目不由得舒展開來,窗外的天氣明媚,陽光傾斜,他的眼睫像是浮躍的金色光,他能感覺到自己渴望的新生活和暖烘之意。

在前方有一扇敞開的門,他站在門前,耐心等待一個既定的結局。

齊溯從公司裏匆忙跑出去,甚至來不及請假,路上偶然遇見了一起實習的人,他們驚訝地看著齊溯慌亂地跑出去:“唉齊溯,你去哪呢?”

“是家裏出什麽事了嗎?”

“不清楚啊。”

齊溯手忙腳亂地跑到馬路邊上,打車直奔公寓裏。一路疾跑急行,待他乘電梯上樓才發現,門前擺了好幾個收拾幹淨的儲物箱,方方正正地疊在一起,齊整有序,一看就知道出自誰的手筆。

他來不及心慌,直接打開門指著外麵的箱子大喊道:“紀謙!你到底要做什麽?”

“這外麵的箱子是什麽意思?你把我的東西全部都要扔出去嗎?”

“我已經和你說得很明白了,我隻是去部門聚會,為什麽一次普通的部門聚會你要這樣?”

齊溯隨意打開箱子瞧了瞧,最上麵那層應該是生活用具,小到牙刷牙杯都被收拾了出來,整齊地躺在裏麵,他甚至有些惱怒紀謙的認真。

紀謙放下書,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來,不疾不徐地走到門口,靠在門框上看著齊溯檢查自己的東西,輕聲問道:“東西還有少嗎?”

齊溯猛地抬頭看去,紀謙長相白皙俊逸,帶著一副金絲邊複古圓框眼睛,淺色襯衫,半掖入長褲中,更顯得整個人慵懶又帶著些矜貴。

明明是眼帶笑意,可是為什麽說出的話這麽刺耳?齊溯睜大眼睛,胡**著自己的發絲,不解地大喊道:“紀謙,到底是為什麽啊?”

齊溯的語氣軟了下來,帶著些哭腔:“謙哥,我們認識二十年了啊,我從小就跟著你一起。”

是啊,二十年的竹馬之意,數不清的千百幀從前,在廊上匆匆閃過,可是紀謙站在門前,勾唇淺笑:“齊溯,我總是被你放棄的那個人。”

紀謙的眼睛較淺,不是那種混雜的褐色,而是帶著一絲琥珀色,看人的人十分溫和又專注通透,他便溫柔地看著呆愣在一旁的齊溯,輕聲說道:“齊溯,我總是可以隨叫隨到的竹馬哥哥,也是一直可以等一等,下一次,沒關係的那個人。”

因為學生會有迎新,約會是可以下一次的;因為學弟有事,齊溯要連夜去幫他;因為學長有事,齊溯會連續好幾日都撲在他身上;紀謙要一直當一個很好的鄰居哥哥;因為怕學校裏的流言蜚語,他從來不願意紀謙去學校找他。

當然還有各種各樣的事情,數不清的事情,總之,紀謙是一直都可以被齊溯稱為,謙哥,你這麽好,一定不會怪我的吧。

紀謙忍不住笑出聲來:“齊溯,你是不是覺得,這一次我也不會怪你。”

為什麽會這樣呢?齊溯在對方的開口之時便愣在原地,維持一個可笑的模樣。他每個詞每個字都無法接受。

他想動一動,開口反駁,可是下顎好像僵硬住了,硬邦邦的,無法動彈,像是困在狹小的空間裏,透不過氣來,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滯澀又急促:“謙哥,那些事情都過去了,我是可以改的啊。”

“為什麽你會因為過去的事情,和我說分手呢?”齊溯不明白,在他心裏,紀謙一直都是溫和謙讓的模樣,好像從來不會發火不會生氣。

“是啊,為什麽呢?”紀謙笑了笑,“也許是我累了吧。”

齊溯憤懣地拍打著麵前的儲物箱:“那你當時為什麽不說呢?紀謙,明明是你說沒關係的。”

齊溯的眼神像是執著地看著些什麽,他再一次重申:“紀謙,明明是你說的,你說沒關係,你可以等。”

長廊上的感應燈兀地亮起來,照在齊溯的臉上,一向清秀的模樣似乎也帶著偏激,紀謙沉思片刻:“好像的確如此。”

“原來一直是我給了你放縱的機會。”紀謙帶著一抹涼薄的笑,語氣淡漠,“這次不想說沒關係了,不可以嗎?”

“為什麽?”齊溯緊握著拳頭,指甲深陷掌心中。

紀謙似乎歪了下頭,似是不解對方真的不明白,輕啟薄唇,緩聲道:“齊溯,是你喜歡上了別人。”

眼看著齊溯像是要反駁自己,紀謙舉著食指在唇邊噓了一聲:“先別急著反駁,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仿佛所有的小心思都暴露在對方麵前,齊溯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睜大眼睛俶爾搖晃一下,僵硬地解釋:“不是這樣的,我沒想......”

“紀謙,我沒想和你分手的......”

紀謙不置可否地笑出聲來,清朗的笑聲在這個小小的空間漾開,他帶著一絲薄涼和諷刺:“那你是要釣著兩個人嗎?”

“把我當做你的小情人?”他微蹙眉間,略抬下巴,帶著一絲疑惑,模樣略顯風流,“還是你的那位學長上司?”

紀謙像是扯下了一塊遮羞布,眼神銳利而諷刺,齊溯覺得自己無地自容,他就像是一個跳梁小醜。

他不想這樣。

他一直都是紀謙十分聽話溫柔對待的竹馬弟弟,更不想在紀謙麵前□□裸地將心思**,但那些羞恥的、可恥的虛榮心,全然在紀謙眼裏,無處可逃。

齊溯漲紅著臉,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紀謙溫和道:“齊溯,結束了就是結束了,帶著你的東西離開吧。”

齊溯怔然在原地,紀謙很高,雖然語氣溫和,但是他靠在門框處,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漠然。

在這種漠然中,齊溯感覺到莫大的恥辱感席卷著他,他的樣子看起來竟是有些許的可憐楚楚。

紀謙卻伸出手來:“請把這所公寓的鑰匙和電梯卡都還給我。”

在一片刺眼光亮中,齊溯帶著不可言狀的眩暈感,猛然翻開自己的上衣口袋,裏麵的東西散落一地,工牌、錢包、電梯卡、鑰匙......劈裏啪啦地掉落在地上,齊溯無意識咬著唇瓣,在刺痛感中蹲下身收拾東西。

他蹲著,可是紀謙卻在一旁,好整以暇地靠在門口,齊溯覺得對方在笑話自己,嘲弄自己,他就像困在籠子裏唱戲的小鳥,籠外的人譏笑著,看著自己上躥下跳,嘰嘰喳喳。

那種沉甸甸的恥辱感,不安感混雜在一起,他甚至有些憤怒,如果不是紀謙一直包容他,為什麽他會如此持寵而嬌。

紀謙明明一直在包容他,為什麽現在就不了呢?

齊溯收拾東西站起身來,看著紀謙風輕雲淡的溫潤模樣,在極端羞恥下,竟然有些狂躁的怒氣,他猛地將鑰匙和電梯卡扔過去:“都還給你!”

“你這間破房子,誰稀罕啊。”

鑰匙撞到紀謙的眼鏡框邊上,劃過他的臉頰,連同一絲血跡一同落在地上,齊溯也沒想到鑰匙會傷到紀謙,他的腮幫子鼓了又散,最後竟是不管不顧地直接轉身離開。

齊溯往電梯跑去,才發現電梯門口站在一個抱著紙箱子的人,那人躊躇地抱著紙箱子,恨不得把自己貼在牆壁上。

電梯正好下來,齊溯眼神凶狠惱怒,瞪了這人一眼,徑直進了電梯離開。

臥槽!他又不是故意的!白洋站在原地隻想給自己喊冤。

這個星期,他一直在弄這間房子的裝修,原本還想著和鄰居道個歉,這個星期裝修的聲音可能會打擾到對方,沒想到對麵一直沒人!

這不是天助他也?麻利改裝,客廳和一間客房直接打通,重新改裝了一個大的遊戲室,改裝過後,將裏麵的一道槅門合上,就能變成小型電影院,簡直太棒了!

一想到能邊吃麻辣燙,能放下幕布打開投影儀看電影,他就迫不及待想住進去。

他還尋思著隔壁是空的呢,今天搬東西的時候直接打開房門搬東西,毫不忌諱著,可太方便了。

幾分鍾前,樓下。

陳清霖在地下室,把他的東西搬出來:“羊咩咩,你把這最後一箱拿上去,我去門口買幾瓶可樂。”

“好的!”白洋樂顛顛地抱著箱子刷卡進電梯。

這一趟中途沒上人,十樓,很快就到了。

他抱著東西一個猛子出了電梯,一出電梯就發現隔壁在門口爭執吵架,也不知當時是怎麽腦袋發抽了,他突然一個反身想重新進電梯。

沒想到電梯上去了,兩戶電梯都往上麵跑去,他手指狂按,也不能抵擋電梯上升的趨勢,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電梯無情上去。

這個時候再衝回家裏就更加奇怪了,他隻好貼著牆根慢慢地挪開,假裝自己不存在,一點點輕手輕腳往消防通道那邊走去。

不過對麵那兩人好像都沒注意到他,他聽見那位溫和清俊的男子話語,倒也是明白個七七八八。有一絲絲按捺不住好奇心,探出了半個頭,想知道是誰這麽身在福中不知福,居然如此不知好歹,不辨清濁。

可是他第一眼,就看見了對麵倚靠著門檻的青年,俊美無儔,慵懶溫和卻又淡漠冷靜,兩種奇妙的氣質融合在一起。

那一刹那,安靜又洶湧的眼神,直直望向那人。

白洋心下一顫,像是浮在水麵之上的一層漣漪亂顫,他感到一種蠱惑的顫栗,甚至忘記了移開視線,抱著東西傻站在原地。

沒想到那個被自己認為不知好歹的人把鑰匙扔到人家臉上,又急速地往外走去,他躲避不及。

現在莫名挨了一瞪,有些氣憤又有些憋屈,又覺得自己真的傻嘚,還有點看完熱鬧後的心虛。

待齊溯走後,紀謙變成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他沒管臉上的傷口,雙目定定著看著這邊。

這一眼帶著未散去的淡漠涼意,白洋心口猛地一跳,像是落葉入水驚湖,漣漪波折。

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麽,白洋隻好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站在這裏偷聽的,就是剛好搬東西......”說著說著,他覺得自己好像解釋不下去,露出尷尬的笑容小跑著進屋。

看見那對熟悉的虎牙,紀謙有些怔然地回笑,然後點頭示意。

這哥們笑起來就更好看了啊,白洋抱著東西胡亂地塞進屋子裏,無意間發現那副鑰匙落在自己家門口,於是撿起鑰匙,順便撿起電梯卡遞給對方:“那個.....這是你的鑰匙吧?”

“謝謝。”紀謙看著他有些出神,伸出手,那串鑰匙和電梯卡落在他白皙修長的手上。

白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躊躇地說道:“不用謝。”然後小跑到家裏,蓬鬆的頭發一顫一顫的,然後啪地一下關上門。

白洋跑回去了發現自己的行為是不是有點太不友善了,又從自己的小醫藥箱裏麵翻出幾個創口貼,打開門探出半個身子,攤開手露出一個創可貼和一次性消毒棉,有些遲疑地問對麵的帥哥:“那個,你需要創可貼嗎?”

說話間,白洋還指了指自己的臉,示意對方臉上的傷。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錯,對麵的青年眼神裏好像略有些遲疑和微妙。

白洋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他這種看破別人分手現場,還特意出來找存在感的行為不太對啊?

不過片刻後,紀謙還是笑著點頭:“多謝你了。”

他剛說完,白洋便露出燦爛的笑容跑過來,把創可貼和消毒棉花放在箱子上:“不用謝。”又小跑回去,啪地一下關上門。

紀謙看著那個創可貼,上麵好像還印著上麵動漫的形象,十分卡通童趣。

跑回去以後,白洋又覺得自己關門的速度是不是有些太快了,剛剛還目睹了人家的分手現場,好歹是鄰居一場,要不然就安慰一下對方吧?

他又打開門,露出一個毛茸茸的頭,睜著圓滾滾的眼睛,帶著些安慰又特別真誠地說道:“那個,你長得這麽帥,下一個對象肯定會更好的!”

紀謙勾唇淺笑,矜貴俊逸:“那就借你吉言。”

看見對方笑了,白洋也咧嘴露出自己小小的尖尖的虎牙,燦爛一笑,又啪地一下關上門。

作者有話說:

羊咩咩:你下一個對象肯定會更好的!

自豪

之前沒注意有小可愛投了營養液,啵唧~感謝在2022-05-15 20:08:50~2022-05-21 21:02: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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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月陽3瓶;我俏麗嗎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