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意外的狀元
“這下你總滿意了吧”太宗看了看退出大殿的士子,對趙璿笑道。
“也不知這些人考的如何?”趙璿輕蹙著眉頭道,斜歪著腦袋又仔細的看了看遠去的人影,怔怔的有些出神。
太宗見此,不禁搖了搖頭,拂袖而去了,隻剩下趙璿一人仍就在後殿,仿若癡迷了一般。
收完試卷,剩下的就是閱卷了,此次殿試的閱卷大臣,又稱讀卷官,便是由翰林學士李沆領銜,吏部禮部二位尚書侍郎,以及翰林學士、端明殿學士、龍圖閣學士、國子監祭酒,詹事府官員組成的超豪華陣容,連張雍也在其內,就在這金鑾殿上扯起了雙眼,要為兩百多名俊彥排一排座次……
為了避免所謂的不可宣傳的作弊嫌疑,閱卷開始之前,照慣例眾人先叩拜孔子,並對天一通毒誓,然後按照官階大小,各自回到一排長案後坐下。
這時閱卷監視官親自把卷箱取來開封,將試卷先取出一捆打開,遞給呂尚書。再由尚書大人,按照閱卷官的官職,依次一卷一卷地分送到他們麵前。分完後再取來一捆,直到分完為止。
這種活計大概不是什麽好的差事,若是一個不好,惹惱了不該得罪的人,也不是什麽好事。但看這平日裏不問這些的荊陽公主三番五次的派人打聽,他們心裏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終於,這兩日夜裏,這些人可以輕輕鬆鬆的出門了,因為這些試卷的接過,將有李沆、呂端、呂文仲、王旦這些老糊塗來擔待,他們可以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臣等恭請聖安。”寢宮不是朝堂,不必大禮參拜,一竿子大臣磕完頭,太宗皇帝讓平身道:“都起來吧,這兩天夠辛苦的。”
待謝恩起身,李沆道:“啟奏陛下……”
太宗放下手中的經卷,一抬道:“你這兩日,倒也辛苦不少。”太宗是個古怪的人,雖然是出身武將,大小戰事無奇不見,可謂有勝有敗,可是卻有一點從未改變,那就是每日讀書。即便登上了皇位,也是書卷氣息神濃,手持經卷愛不釋手。
李沆笑著應下,便奏對了一番。
“李卿,這次會試,殿試你一路跟下來,可有何感觸啊?”太宗笑問道。
“托陛下洪福,此次春闈,可是天降祥瑞……”李沆這一番吹捧又來,太宗卻是微微不語,李沆自己也清楚,雖然自己瞎扯淡,但是這官家不好糊弄,自己的話權當放屁吧。
“祥瑞?”太宗笑道,“沒有作弊黜落的吧。”
這話一出,張雍老臉突然紅了起來,他的把戲哪裏瞞得過太宗,老謀成國,想到此不禁暗自捏了把汗,還好自己沒有摸到那考卷,如若不然,自己隻有烏紗落地,貶官外放這一條路了。
“陛下,”他眼尖的出列道,“科舉錄取人數眾多,兩日為限,頗有吃緊,隻有選取賢者進奉,除了實乃優異之文章,其他若要一一排名,卻是困難。”這話說的滴水不漏,也是他混跡官場這麽多年的鐵證了,遇事先為自己開脫,這是當官的不變的真理。
太宗也不言語,拿起這禦案上的試卷就仔細的看了起來。
還是黎明之夜,陳堯谘便被拉起了床,接著就是一番洗漱,來到宣德樓前等候著。這是當官的最大痛苦,每日早起,每天下跪,然後等著別人給自己下跪,很多調查表明,這些長期的不平等的待遇,是滋生貪汙腐敗與變態的溫床。
深紅色的宮牆和金黃色的琉璃瓦,這個龐大無比的、整齊莊嚴的、富麗堂皇的建築群,與周邊完全區分開來,因為它的名字叫汴京。這裏有相國寺的鍾聲,汴河的流水,紅虹橋若波,揚州門熙熙攘攘的人群,殺豬巷美人含笑如傾城,汴京就是一幅畫,一幅大宋百姓的生活圖卷,這是這個時代世界上最為繁盛的地方,也是最大的城市。
伴著肅穆的景陽鍾響,宣德樓的五扇正門、兩扇東西對開的掖門,同時緩緩開啟。兩隊身穿金色飛魚服,手持一丈畫戟的大漢將軍,邁著整齊的步伐從除中門外的五個門洞相對而出,立在漢白玉鋪成的五條大道旁。
而此時的宮門外,早已經站滿了身穿大紅朝服的皇室公卿、文武百官,以及四百位身穿羅袍的新科進士。此時此刻,大家都有些激動,對於他們來說,今日是他們的嘴輝耀的一天,這一天是對他們的賞賜,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今日之後,那相國寺鼓樓上的進士帖,就有了自己的名字,這是何等的榮耀
這五個門是有規矩的,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亂走,尤其是中間三門,是正三品以上的人官貴才可出入的,正三品什麽意思,唐時宰輔為三省尚書領平章事,乃是正三品銜,而今正三品以上隻有館閣學士、殿前學士、三省尚書、政事堂參知政事、宰輔、以及諸三公九卿,太師太保之類,其他的人,都是悶悶的往邊陲的兩個門出入而已。
陳堯谘是會試會元,所以就站在隊中央,就像他身邊的同科一樣,頭戴烏紗進士巾,身穿青邊淡青色廣袖羅袍係飾以黑角的青色革帶,手持槐木笏板沒有任何不同。他不像周圍人那樣交頭接耳,隻是眼觀鼻、鼻觀心的靜默著,心裏也是一樣的平靜如水,似乎打起了瞌睡。
這也難怪,這些天他的日子有些吃緊,要讓他經曆這麽早起床做事,還是很不容易的遙想這些問題,他又不得不費神苦思。有竊私語之聲,不停傳入到他耳朵裏。他聽周圍人麵站著地大人們已經有傳言了,某某人是狀元某人榜眼,某某人探花,但都沒有他地名字。而且據說因為惡了某禮部大人,自己這個陳會元僅僅是一個三甲的進士出身,最多不過賜予一個同進士出身的行列。
他的身邊也不乏安慰之聲,畢竟陳家在汴京也是有名的府邸,與柳府、馬府皆是姻親,陳大人是正三品銜,大哥是狀元郎,已經位在樞密,二哥也任職館閣,也算近臣,想要出人頭地不是什麽難事,在他們眼裏,這就是所謂的靠山吧,陳堯谘嘴角不禁牽出一絲苦笑。心說這樣也好,遠離汴京,也是一種福氣,安安心心當個小縣令,倒可以輕鬆享受人生了,連二哥陳堯佐不也是白手起家,基層幹起的嗎?
“三弟,你這是怎麽了?”百官列朝中,陳堯佐見勢無人看守,便走到陳堯谘身前,低聲道,“勿要著急,此事還未有定數”
“我知道,二哥”陳堯谘點頭低聲道,左右一看,忙的道,“禦史來了,快回朝班”
陳堯佐點了點頭,一溜煙的提著朝服疾步跑了。
城門樓上又是一聲洪亮的鍾響,眾人為之一驚。便有太監扯著公鴨嗓子道:“吉時到百官率貢生覲見”
眾人便全都閉嘴,平時入宮文武百官從左側門進,公卿貴族從右側門進,左右掖門是不開地,但現在皇帝在金鑾殿舉行大典,眾大人才改由兩掖門進。新進士們兩眼一抹黑,隻能人家讓咋走就咋走……好在穿過幽深地門洞後,便是一直往前走,不用往兩邊拐。便看到一個白玉欄杆、雕龍望柱,無比寬大,足以容納萬人地廣場。廣場盡頭是一座坐落在三層漢白玉高台上地,拔地而起足有十一丈高地金壁輝煌地宮殿,垂拱殿已經在望。
進士們都隻能停步下來,在此地等候,不知道裏麵又是什麽過場煩瑣事,總之,中國人的最大特點,就是把簡單事情複雜化,尤其是這樣的大事,越是整的時間越多,便越是顯得不凡。
殿裏麵的唧唧歪歪,跪在外麵的人是聽不到的,直到宮廷的樂聲響起,翰林學士、宰相李沆顫巍巍從殿中出來,立在眾進士的麵前,仿似弱不禁風的手卻展開一個精美的黃冊,清清嗓子道:“諸位進士聽宣。”
士子們都提足了精神,忐忑不安的望向著這宰輔大人,便見他打開金冊朗聲讀道:“……皇恩浩蕩、開科取士,為國掄才,出身莫問。今雖庚子科殿試結束,由陛下策試天下貢士,欽賜一甲進士及第三名,二甲進士出身三十名,三甲同進士出身二百五十三名,如下……”
眾人一聽,仿似伸長了脖子一般,都扯起了耳朵聽著,這偌大的廣場裏沒了聲音,呼吸都扯上了脖子,窒息的令人難以忍受,仿似咕嚕著咽口水的喉嚨都依稀可聞。
李沆看著這些人,白花的胡須淡然一笑,仿似欣賞了一片這鴉雀無聲的場景,頓了頓,才用老太的話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場景,道:“殿試一甲第一名……狀元陳堯谘”
兩邊的大漢將軍便接力的喊道:“殿試一甲第一名,陳堯谘覲見……”一時間,整個垂拱殿前,都回蕩著同一句話,嫋嫋之音響徹了這萬人的廣場。
“公主陳公子果真中了狀元”就在這萬人的廣場不起眼的偏殿了,這裏湧來了很多偷窺者,而這趙璿與含珠便是其中之一。聽到這宣聲,最高興的便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