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瞞你說，我們廠已經有兩個月沒有開工了，眼前倒是還有點積存，也還能給工人們發了工資，可這日子不知道啥時候是個頭。”

說這些話時，袁有成和範耀邦都是一臉的迷茫。

霍從軍道：“你們一點鋼材也不需要嗎？哪怕是二十噸三十噸也成！”

袁有成搖搖頭，“霍廠長，不如我帶你去廠區走走吧。”

一行人繞過辦公樓，往後麵的廠區。

和之前的鋼廠一樣，廠區裏的工人們也是都在嘮嗑打牌，見到廠長書記一起出現，都忙著藏起撲克端正姿態。

車間裏麵，機器設備都擦得油光鋥亮，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袁有成道：“你都看到了。”

霍從軍三人都是無奈苦笑，沒有想到，重工業基地都成了這樣……

霍從軍不甘白跑一趟，最後問道：“袁廠長，真的是一點鋼材也不需要嗎？”

袁有成想了想，推薦道：“聽說第一機床廠上個月還做了批東西，要不你們去那裏問問？”

表示過謝意，又問過第一機床廠怎麽走，霍從軍三人又奔赴下一個目標。

那個年代講求的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不管哪座城市，都會配套有相關的產業鏈，看起來是重複投產浪費建設，實則省去了很多物流的費用，也無法產生壟斷。

到了沈陽第一機床廠一問，確實上個月出了一小批產品，不過用的都是庫存的鋼材。

“我們的庫存都還有六百多噸鋼材，哪還敢再訂新鋼材。”何廠長頭疼地說道：“就這點產品也是我求爺爺告奶奶才求來的，為的就是給工人們發點避暑的東西。”

那個年代，每年到了夏天，工廠單位都會給工人發放綠豆白糖，工人們自己可以熬上綠豆粥消暑解渴，這些也用不了多少錢。

不用何廠長多說什麽，單隻這一項就足以讓霍從軍他們明白機床廠的處境。

沒奈何，三人出了機床廠，站在興華北街是茫然四顧。

道路兩邊，包括整個鐵西區幾乎都是企業單位，可照這個樣子看，恐怕全都停工停產了。

“來都來了，不能白跑一趟。我們挨個問問，隻要有一家要貨的，就算沒白來！”

霍從軍打起精神，帶著徐福貴和小劉，邁開兩條腿，開始挨著單位詢問。

整整三天，他們跑遍了鐵西的所有企業單位。

像什麽五三工廠，抗日的時候就建廠了，為了抗日沒少貢獻力量；像空氣壓縮廠，當看到這家單位牌子時，霍從軍大出意外，沒有想到這麽早就有空氣壓縮設備了；還有中捷友誼工廠，是建國之初兩國友誼的象征。

這樣的老牌企業都沒有生產的跡象，其它的單位更不用多說。

霍從軍無力地坐倒在路邊，鬱悶道：“上百家的企業，怎麽會都變成這樣？”

“管理不好唄。”小劉說道，這也是人們的日常見識，一家企業不行了肯定和管理有關係。

霍從軍疑惑道：“一家企業可以說是管理的問題，總不能所有的企業都是管理有問題吧？”

徐福貴小聲說了句，“現在不是在推行市場麽，國營運行正常，怎麽推行。”

一趟沈陽之行，霍從軍三人是趁興而去，敗興而歸。

火車上，三個人誰也不想說話，沉默了一路。

回到京城，徐福貴建議道：“要不我們再跑跑大同齒輪廠？”

齒輪是生產機械必不可少的部件，任何一架機械裏都有齒輪，而且齒輪還是耗損件，可以說隻要有機械運轉，就得用到齒輪。

大同齒輪廠的生產範圍主要是重型汽車的變速箱，發動機齒輪還有汽車分動器等等，雖然範圍沒有那麽廣，卻也覆蓋了重型汽車行業。

霍從軍振奮起精神，“走，我們跑趟大同！”

已經是第二次到大同，霍從軍三人輕車熟路，出了火車站，坐上公交車直奔新開北路。

坐了不過七八站就到了齒輪廠，把準備好的介紹信交給門衛，三人進了齒輪廠，找到廠長，又是一番介紹交談，結果還是一樣，這裏也不需要鋼材。

走出齒輪廠的的時候，三個人都聳拉著腦袋，霍從軍已經徹底死心，不管問題出在哪裏，這個年代的所有企業都停止了運轉，這是不爭的事實。

自己該怎麽著，才能攬到業務轉變這個局麵？

從開放到今天已經有六年時間，這種陣痛襲卷了全國，而且還將繼續襲卷下去，不可能全是死路，這可是開放啊！

霍從軍忽然想到個主意，高興地一拍手掌，“有了！”

“有了！”與此同時，徐福貴也高興地叫了一聲。

兩人抬頭互看，同時道：

“你想到什麽辦法了？”

“你先說！”

最後還是霍從軍先說了出來，“我們去魔都的汽車廠試試。”

開放的進程是從南而北，這段時間他們跑的都是北方的城市，很多地方都還沒有真正的開放，南方就不同了，那裏很多地方都已經開始大刀闊斧，這一點霍從軍深有體會。

特別是魔都，做為國際大都市，這裏在解放前就是資本的樂園，開放以後，這裏大力引進外資凡事都走在最前沿，雖然開放的時間沒有深圳早，速度卻比深圳要快，短短幾年已經出現了代表魔都的浦東精神。

在所有引進的外資當中，汽車行業更是一枝獨秀，不管是產量還是利潤率都是節節攀升。

“去魔都？”沒有想到，當徐福貴聽到這句話眉頭卻皺了起來，很顯然他想的地方並不是魔都。

“徐廠長，您要去的地方是哪裏？”霍從軍問道。

“我覺得應該去洛陽！”徐福貴想起了他的想法，“洛陽拖拉機廠是第一批建立起來的機械廠，想當年第一輛拖拉機東方紅就是從那裏生產的，在所有的機械廠裏它得到的榮譽最多，市場也很廣，就算別的廠拉不到業務，它那裏也一定能！”

霍從軍暗自搖頭，洛陽拖拉機廠再大，也和關東的老工業基地沒什麽差別，去那裏隻能是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