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已經是兩天之後的事，霍從軍的感覺就剛剛經曆了一趟探險，驚險刺激險象環生又帶著一股暢快感。
上遊渠道搞定了，接下來就是重頭戲，跑下遊渠道。
在開放以前，所有的企業都不用為銷路發愁，不管什麽產品都有指標，可以說是一點浪費都沒有，尤其是對大型產業，根本不用考慮什麽產能過度什麽去產能，浪費沒有了，工人們的福利自然就高了。
霍從軍坐在辦公室裏，看著手裏的報表，頗為發愁。
報表上是以前鋼廠的下遊客戶，有十幾家之多，自從開放以後，漸漸的都沒了業務和往來，再去跑這些單位能行嗎？
“徐廠長，您怎麽看？”
現在霍從軍已經將徐福貴當做顧問，有什麽不了解的做不了決定的都向他詢問。
徐福貴道：“這些單位基本都不行了，這都半年了沒有和我們訂過任何產品，我看不如我們尋找些新的渠道。”
霍從軍道：“我也是這個意思，您覺得我們從哪個行業或者是哪家單位開始更合適？”
“這個嘛……”徐福貴沉吟道：“以前我們廠的產品主要供應各類機械廠，像什麽拖拉機廠，機床廠，重型機械廠，最後一個任務是國營鬆陵機械廠的……”
徐福貴把鋼廠這些來的接觸過的單位都梳理了一遍，和報表上都一樣。
霍從軍翻看著報表，邊聽著徐福貴的話，一邊思索著，問道：“我看到在京城有兩家單位和我們有過來往，要不要先去這兩家單位跑一趟？”
“也行。”
霍從軍說的兩家單位都是機床廠，分別是京城第一機床廠和京城第二機床廠。
之所以選定這兩家廠子，是霍從軍想先通過這兩家單位了解下具體的情況，這兩家單位都在京城距離近不用什麽花銷，隻是花點時間就行。
兩個人即刻出發，為了節約時間也為了省錢，霍從軍騎著他的嘉陵摩托載著徐福貴，先到了距離近的第一機床廠。
和那個年代所有的國企一樣，機床廠裏冷冷清清，工人們坐在角落裏或是聊天或是打橋牌，一點生產的動靜也沒有。
辦公室裏，機床廠廠長接待了霍從軍兩人。
“這個鋼材啊……不是我們不需要，你也看到了我們這裏也沒有任務，就算訂上鋼材一來給你們結不了賬，二來也銷售不出去……”說話的時候，機床廠廠長都是無奈。
霍從軍也隻能無奈地笑笑，載著徐福貴再去第二機床廠。
第二機床廠裏，他們得到的答複和第一機床廠沒什麽兩樣。
“單位揭不開鍋，要訂單沒訂單，要資金沒資金，我家裏都是天天白菜土豆。”
第二機床廠廠長摸著歇頂的腦袋，道：“也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所有的單位都是這樣，按說我們也沒有怠工也沒有不負責，唉……”
一趟跑下來，霍從軍是什麽情況也沒有了解到，回到辦公室又翻起了報表。
記憶當中，這是個轉型的時代，但具體如何轉型，不止普通人搞不清楚，就是像徐福貴和兩個機床廠廠長這樣的人一樣搞不清楚。
好好的企業為什麽停工停產，資金都去了哪了，總的來說，就是筆糊塗賬。
“一定還有渠道！”霍從軍不服輸，起身觀察著全國地圖，目光落在東三省時，忽然念頭一動，“徐廠長，你覺得我們跑趟關東怎麽樣？”
從剛解放開始，關東就是全國的重工業基地，那裏的工業基礎特別夯實，可以說是關東支撐起了國內開創階段的整個工業產業體係，全國的各類機械各類車輛絕大部分都來自於那裏。
第一輛解放牌汽車就誕生於遼寧，各類大大小小的第一有三百多項。
徐福貴重重點頭，“肯定行！”
帶著徐福貴和辦事員小劉，霍從軍三人再次踏上北上的火車。
關東重心在遼寧，遼寧重心在沈陽，從京城到沈陽的火車要十幾個小時，為了節省開支，霍從軍三人買的都是硬座。
車是晚上十一點多的，晚上睡覺的時候，怕裝貨款的皮包被偷，三個人輪流休息，到達沈陽已經是次日下午。
八十年代的沈陽比起別處已經好太多，一出車站就能看到很多比較高的建築都是S國風格，包括火車站也是棟S國風格的建築，大量的紅磚鑲以白邊和白色的窗戶，特別顯眼。
車站正對的是座紀念碑，碑頂佇立著一輛坦克模型，車身是天藍色和白色相間的有軌電車在公路上平穩地行駛著。
往遠處望去，整座城市裏到處都是高高聳立的煙囪，隻不過冒煙的已經沒幾個。
按著計劃，霍從軍他們的第一站是紅星機械廠，在鐵西區重工街。
來之前，霍從軍並沒有和紅星機械廠聯係，不隻紅星機械廠，這裏的所有企業單位之前都和鋼廠沒有業務往來。
在倒了兩趟公交後，霍從軍三人到了重工街，一下車就看見這裏道路幹淨整潔，兩邊都是六七層高的樓房。
在廠門口，門衛將三人攔下，霍從軍說明情況：“我們是京城鋼廠的，來這裏想見你們廠長”，說著拿出準備好的介紹信。
門衛沒看內容，直接看大紅章，看清楚上麵的字樣，將手一擺，“進去吧，那棟紅色的小二樓就是辦公樓。”
那個年代就是這樣，大紅章就是一個保證一個信譽，隻要出示了這個，就證明你不是什麽閑雜人等更不是壞人。
紅色小二樓裏，很容易就找到了廠長辦公室，霍從軍敲了敲門，直接推門走進。
辦公室裏，兩個中年人正在商量事，聽見動靜都抬頭看向霍從軍。
“我叫霍從軍，是京城鋼廠的廠長。”
聽說也是廠長，那兩個中年人都直起身，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紅星機械廠的廠長袁有成。”
“我是紅星機械廠的書記範耀邦。”
霍從軍開門見山，“我來這裏是想聯係些業務，我們鋼廠……”
他話還沒說完，袁有成就歎道：“我和老範正研究這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