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大涼都城,和仙女和大夜梟一起◎

蘭時領著肖夙, 貼著五郎坐,同五郎一起烤火。

蘭時剝了顆栗子放到五郎掌心, “五哥你瞧這孩子根骨如何?不然你收他為徒, 教他些防身的本領。”

“傻!”五郎接了賄賂,一指頭敲在蘭時頭上,“那太子都肯給他賜姓, 你帶著他去尋太子, 便是沒有杜太傅這層關係,隻這人是你領過去的, 他就沒有不應的。”

太子殿下,一顆心兩麵都寫著薑蘭時,若是蘭時是個昏聵的, 隻怕太子殿下能做出烽火戲諸侯隻為蘭時一笑的舉動來。

蘭時琢磨五郎提的法子倒也行,將這孩子養得親君會更好,無論何時都與天家一心,才能不懼流言蜚語和朝堂傾軋。

不過有件事,還是可以讓自家兩位兄長知道,蘭時衝肖夙點了點自己的頸下, 小狼崽聰明地很, 自覺地將那玉佩從衣領裏拽出來,蘭時看著那佩玉,忍淚笑道:“十二哥說,七哥曾經傾慕過一女子,至死沒能說出口,他也沒機會知道, 他傾慕之人, 也相思多年, 現在大願得成,尋他去了。”

如今想來,安知曾經想修籬種菊的七哥,不是為了去配那能封王拜相的杜家女管仲。

七哥的字跡從習字那天起就圓圓的,刻在那玉佩背麵的承諶二字雖盡力飄逸,從薑帥和五郎的位置遠遠看去,還是圓圓的。

薑帥隻看了一眼,便移開目光,不忍再看。

“他若想留在北境,便隨他,北境軍還是能護住個孩子的。”

與薑家子有舊,這五個字,能讓薑帥護他一世。

“我要去大涼都城,和仙女和大夜梟一起!”

進帳來一直扯著蘭時衣角裝乖的肖夙,拽著蘭時的衣角往前跨出一步。

很認真地自行決定去留,“我知道我要當突厥王,阿媽說異姓王就是要住在大涼都城裏過一生的。”

杜蘅送給大涼的最後一份禮物,是突厥必須要麵對的末日。

五郎這才把目光從玉佩上移開,落到這卷毛小狼崽身上。

“此子前途無量。”年紀雖小,往後也必定差不了。

蘭時深以為然,“杜蘅姐姐拿畢生所學養出來的孩子,就該是突厥的克星,引著突厥消磨鬥誌,安於臣服。”

“這事宜早不宜遲,眼瞧著都過年了,太子殿下得回宮去同陛下一起受百官朝拜才是正經。”太子殿下的戰場,在朝內,不在北地。

蘭時站起身來,握住肖夙的手,“我帶他去好好洗洗,兄長們,突厥易主的消息可得在三日內傳遍突厥,不對!”

蘭時反應了下,尋思反正都到這一步了,幹脆鬧個大的算了。

“最好傳遍四境,這消息自己長著腿跑到大涼境內,,到陛下耳朵邊去,京城裏可還有個回不去家的突厥使團呢。”

當初留那二皇子一命是怕突厥狗急跳牆,現在可沒什麽畏懼,就算這一幫,無聲無息地死在京城,對外隻說悄悄回突厥去了,也沒人過問什麽。

“知道了!快走吧!”薑帥聽蘭時提起太子就心口絞痛。

旁人家是嫁出去的女兒,既嫁出去,便由夫家煩憂去。

他們家這個,不嫁出去還把太子招進門來了。

二人雙雙往他眼跟前一站,便給他添了無盡的煩惱。

蘭時帶著肖夙,忙不迭退下。

不過百步便碰上了十三。

蘭時才要開口便被十三攔住,十三單臂將肖夙舉起來,“這便是那孩子嗎?剛剛吳鉤已經尋我報過了。”

肖夙乖乖地沒有掙紮,任由十三將自己舉過頭頂,北風吹亂了他一頭卷發,帶起的沙砸在他臉上,讓他忍不住閉了閉眼。

“我方才將整個俘虜營都走了一遍,不得不說,杜娘子真是高招,她這法子換個人都用不了。”

滿屋子神態各異的突厥俘虜,聽守衛說,隻有杜娘子帶著小家夥,平和地不像話,與其說是被俘,他們母子,更像遷居,很是安之若素。

而後便是今日,她想討口水喝,說著說著便吵了起來,吵沒兩句,她身後的突厥人都圍了過來,守衛看情形不對亮了刀。

杜娘子覷著這機會便撞了上去。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這變故上,小家夥從一眾成人的腳底下爬了出去,當真尋到了關押突厥王的營帳。

“小家夥滾了一路,髒死了,我帶他去洗洗。”

十三故作輕鬆,單臂夾著小家夥走得飛快。

蘭時在後頭瞧著,肖夙繃直了腿,還伸直了手臂,做出了個淩空飛行的姿勢,看起來還挺高興。

能讓這小家夥沒防備的開心,這也是十三的本事了。

“走吧,你身上傷還沒好呢,莫在外頭吹風了。”

太子殿下才給陛下寫了信寄出去,立刻捧著蘭時的鬥篷追了出來。

太子將那鬥篷給蘭時披上,攬著她往回走。

“已經柳暗花明,剩下的都無須你操心了,若不放心肖夙,重開突厥王庭時,你陪著去便是。”

出來半日,蘭時身上都是冷的,太子殿下不由得摟得更緊些。

“初一哥哥,咱們真的很幸運,對嗎?”

前世已成夫妻,還能得這一世解開心結,修正錯處的機會。

她的兄長們,杜姐姐,他們卻連親眼看著願望實現的機會都沒有。

尤其是杜姐姐,她明明可以不用尋死的。

蘭時往太子懷裏靠了靠,汲取他身上的體溫。

“是啊,我的確是太幸運了。”

幸運到願意當即完婚,願意放棄帝位。

太子低了低頭,蘭時頭頂溫熱片刻,她悶悶說:“雖然……”

有些事做得,也不悔,但蘭時說不出口。

佯裝鎮定命令道:“但你現在不許提親求娶,還沒天下大定呢。”

四境不穩,何以成家。

太子殿下討價還價,“那你不許趕我回京!”

蘭時抿唇,這個不行。

“北境軍還在突厥境內呢,重開突厥王庭替突厥易主,美化此次出兵突厥的動機,很容易激起民憤的,你在這裏,有個閃失我該如何?”

蘭時沒法想,杜姐姐和六嫂能一忍九年,可她不確定她能不能忍得下去。

“那你有閃失,我又該如何?”眼看著她身上新傷疊舊傷,一點兒不心疼自己,他怎麽能在這個當口走。

“你不是派了飛羽衛在我身邊嗎?有太子近衛保護,我怎麽可能會有事。”

蘭時拿一雙哭腫的眼睛去看太子,被太子殿下半捂住,冰涼的手貼在蘭時眼皮上,讓她舒服地歎了一聲。

“少來!能被小將軍一招製住的飛羽衛,顯然護不住你。”

眼瞧著蘭時的營帳近在跟前,太子殿下卻攬著她依舊往前走,“既供了杜師姐,那帳子就給肖夙住吧,十三將軍說會陪他一起住。”

太子殿下暫時縛住了雄鷹的腳,將她挾回了自己的營帳中。

帳簾一下便無賴道:“我已經上書給父皇了,會留到突厥事了,現下端看突厥何時能穩下來。”

蘭時脫了鬥篷搭到架上,“初一哥哥可不許言而無信,你答應我的!”

“若是沒有肖夙,我的確是準備過了年就走,回京裏押著那突厥二皇子過來再與你匯合。”

可如今有肖夙,於大涼,的確有了個十分正當的理由。

協助突厥王清君側,鏟除了大皇子二皇子逆黨。

但突厥官員與百姓,認不認這半大主子都不好說,更不必說,蘭時還想順勢讓肖夙舉降書將突厥國土並入大涼。

等到那時,世上再無突厥,這名正言順的突厥王,成了大涼異姓王。

誰知會不會又是一場禍事。

“總之我不願再與你分開。”沒人能與他保證他能在京城等回來一個活蹦亂跳的薑蘭時。

若是北境軍再抬回一架棺槨呢?

前世是對不住獨子,那今生就要對不住父母與社稷了。

“所以初一哥哥之前說過的許多都是騙我的?你說讓我做我自己的!”

蘭時眼也不抬,把玩著桌上新插瓶的一枝春,心裏將可能發生的禍事想了一遍又一遍。

還是覺得太子不能在此地久留。

太子殿下卻軟化下來,將她圈在懷裏,二人雙手交疊按在那瓷瓶上,“這也好辦,速戰速決就好。帶兵行軍,陣前殺敵,是你的強項。算計人心,穩定朝局,便交給我,沒道理能鎮住大涼的太子,拿不下一個小小的突厥。”

蘭時看太子殿下這胸有成竹的模樣,還真放心了許多。

蕭褚胤言出必行這一點,她比任何人都相信。

也似是要驗證這一點似的,突厥王的傳位詔書,在一夜之間傳遍了突厥,絹帛宣紙,雪片一樣飄下去。

北境軍攻入突厥王城時的確來勢洶洶,還引了火,幾乎炸掉了半座突厥王宮,收繳了軍械糧草,羈押了突厥王族與幾位手握實權的大臣。

城內百姓幾乎沒受到什麽傷害。

起初百姓也內心惶惶,人人自危,不敢出門,但見北境軍清理了戰場便隻退到城外圍城,真的不迫害無辜,膽子也漸漸大起來,從試探性地出來采買,到大大方方打開門來做生意,也不過幾日時光。

今天城裏到處在傳這詔書,有小半數人都信了這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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