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想滅了突厥!◎
蘭時吃掉了那隻雞腿, 骨頭扔到石桌上的荷葉上,將那隻被十三吃掉一半的整雞從他嘴裏解救出來, 連荷葉帶雞拖著遠離十三。
蘭時拿誘餌晃著十三的眼睛, 十三的目光跟著半雞移動,蘭時聲如海妖,勾魂攝魄, “十三哥, 那這一路你負責讓十二哥開情竅。”
十三視線膠在那半雞上,點頭如搗蒜。
蘭時補充道:“得對著雲韶郡主開情竅, 可別開錯了。”
十三頭點到一半,一個閃身將那半隻雞重新捧到手上,才反應過來這話不對, “為何你不去說,你說定比我說有用。”
他可能勸不住十二。
“十三哥,我畢竟是小妹,有些話是不太方便說的,也不好過問兄長的私事。”
蘭時說得煞有介事,十三的眼珠子都快翻出了來了, 他惡狠狠地咬了一口雞肉, “我才不信,你若是守這些陳腐規矩,才不會進北境軍。”
蘭時低頭,做了個為難的模樣,一副全仰仗兄長的架勢,聲音也盡量無措, “十三哥, 這事隻有你能來, 就十二哥那一腦子的菜,我說不動。”
也不全是假話,她真的覺得十二哥的心上人會是一本活菜譜。
十三被小妹委以重任,當仁不讓,忍著驕傲客氣地說道:“好說好說,交給你十三哥,十三哥還你一個開竅的十二。”
蘭時提醒,“對雲韶郡主一人開竅即可。”
這一琢磨,蘭時又補充,“也不用太快,等他再見到雲韶郡主再開亦可。”
“知道啦知道啦。”十三揚了揚手裏的雞翅,滿麵油光,胸有成竹。
蘭時遞了個放心的眼神,“我回去睡了,咱們明早還要趕路,十三哥你也莫要吃得太晚了。”
“等等。”端著溫酒壺並四碟素菜過來的承許,一手撐住托盤,另一隻手拽住了想要離開的蘭時。
“正巧我與十三都在,你同哥哥們說說,你怎麽個打算。”
十三十四目光一齊落到菜上,又一齊轉頭看向十二。
這麽一會兒功夫,十二竟然還做了四道菜出來!
蘭時看向承諺,你看我就說十二哥心裏隻有瓜果蔬菜吧!
承諺回望蘭時,安心,一切還有我,坐下吃,承許做菜好吃!
蘭時從善如流,跟著十二哥又坐回了原位。
承許這才鬆了手,將托盤放下,在十三十四二人中間落座。
十二哪怕也沒能比十三年長一刻鍾,也自覺做了一個操心的兄長,在十三摸酒壺的時候叮囑,“你酒量不好,少喝些,而且到底是佛門清淨地,喝酒吃肉終究也不妥當。”
十三一口下去,喝掉半壺,“知道啦,這就停不喝了。”
十三將啃幹淨雞骨架放下,才覺得有了七分飽,提了筷子分給蘭時,便開始吃菜,“十二你要同蘭時說什麽?”
蘭時也舉著筷子看過來,火光下,蘭時無辜的麵龐看著有些不諳世事。
“你趕著回來,是要偷襲,出其不意,對吧!”
自蘭時歸北境時起,承許便留心著,蘭時所走的每一步,都極有深意,步步為營奪回了燕州城,將突厥蠻子趕回了烏蘇河對岸。
蘭時夾了一筷子酥黃獨①,慢慢嚼了才顧左右而言他,“十二哥你不都知曉了,還需問嗎?”
十二看她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樣,也嚴肅起來,“我可並不知曉,阿宛你預備選多少人,偷襲哪座城,打到哪種程度才會停手,你半點口風都沒透過。”
另一個沒開封的酒壺被十二推到蘭時跟前,“你說出來,兄長們與你共擔。”
蘭時挑了一筷子滿山青②到十二碗裏,淡淡道:“凡事還是應當圖之於未萌,虛之於未有,千日防賊的事,咱們做得夠久了,是時候消除這個隱患了。”
十二怔住,這話分量太重,重到他不能在此處細問。
“吃菜吃菜,北境的事到了北境在愁,路上就當咱們兄妹三人頭一次出遊,隻管開心。”
十三將那金玉羹③分了三碗,打斷了這對話,率先喝起來,“十二廚藝又精進啦,這羹沒用肉湯調竟也別有一番風味。”
甜湯喝得十三讚不絕口,也緩和了方才的氣氛,十二順坡下,“寺裏還是要收斂些,所以熬湯時我並未用羊肉,而是加了些蜜做成了甜湯,誒,你別打岔。”
十二端著湯碗,遮住了半張臉,甜湯熱氣氤氳,模糊了十二的眉眼,隻聽他道:“阿宛,不論何時,你身後都還有兄長,你不必孤注一擲。”
十二雖在男女之事上像是被拔了情根,斷情絕愛,但他在戰事上格外敏銳。
蘭時這一路,走得決絕,不像是急於立功揚名,反而更像是以身作刃,想把突厥劈開。若劈不開,也當了一塊極容易下腳的踏腳石。
她就是,想滅了突厥。
那股恨意,比他們這些常年與突厥對陣的兄長還要更強烈些。
大哥覺著天下間隻有自家小妹頂頂好,十三傻子一樣不深思。
五哥那一頓軍罰沒能讓蘭時怯步,無非也是她篤定親兄長決計不會讓她有任何閃失。
得天獨厚,所以有恃無恐。
十三讚同,但是十三不敢出聲,蘭時自負起來,還是有些像太子的,隻是連她自己都沒發現罷了。
蘭時默默喝完了羹,擱筷起身,離開前輕輕抱了抱十二,頭在十二肩膀上貼了貼,盡量不讓自己哽咽,柔聲說道:“我知道。”
說完便快步離開,如風吹過,葉落無蹤。
一滴淚落到十二肩上,轉瞬沒入。
她知道兄長們對她的愛護,所以她不願說,她要兄長們活著,她要整個大涼都知道薑家子風姿卓絕,頂天立地。
蘭時抱十二這一下子十三可不幹了,當即小聲嚷嚷起來,“怎麽不抱我一下!我也是兄長,嫡親兄長,能分雞腿的嫡親兄長!”
憑什麽!
他也是讚同的!他也能說出很有深度的話來!北境的橫刀煞神!
十二笑了下,有妹妹果真是比弟弟強,一筷子蜜煎金桔塞十三嘴裏,“吃你的,早跟你說別太聒噪。”
“唔唔唔!”十三鼓著腮幫瞪著眼,蜜煎金桔粘牙!
守邊多年,雖然十二總能於細微處尋得些幸慰,他還是覺得此刻和樂才是他孜孜以求,且願意永遠這樣活下去。
十二眉眼柔和下來,如瓷如玉的臉上是陷於煙火的笑意。
十三也學著他那樣笑,嚐試三回未果自暴自棄地齜牙咧嘴,為什麽他不像舅父像大哥啊!
十二一腳踢過去,“你若真的閑,那便好好想一想,將來咱們阿宛要是嫁太子,咱們衛國公府該備些什麽嫁妝,我瞧那太子,非卿不娶的模樣膈應死了。”
十三揉著被踢中的腿,深以為然。
法門寺一派歲月靜好,京城中突厥使者居住的驛館卻是劍拔弩張。
阿史那賀魯知道此行凶險,做足了準備才來,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著了他大哥的道,毒他嗓子的藥下在他的傷藥裏,他一連喝了這些時日,竟然毫無察覺。
如今知道了,可也晚了,眼下不是糾結此事的時候,他硬撐著寫了字條著貼身近侍給餘下人看。
那字條上用突厥語寫著:答應大涼條件,要回阿史那努吉,盡快返程。
當初為了降低他大哥的戒心,他沒有安插太多人到此次使團中,哪裏知道會冒出個長好腿筋的薑承諳來,根本不顧及兩國正在和談,將他打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如今使團多數人都不與他一心,可事態緊急,容不得他再細細謀劃了,趕緊回突厥才是正經。
此次和談使團,阿史那賀魯不是主事,莽夫如何能有資格。
隸屬大皇子麾下的蘇農耶才是,可蘇農耶怎麽會把這廢人一樣的二皇子放在眼裏。
蘇農耶人生得高大,卻極為瘦削,五官深邃,鷹鉤鼻和深眼窩都像是藏著心計,卻總端著一副溫和笑臉。
此刻也是,看了二皇子的字條,也沒把鄙夷擺到臉上來,他朝一旁的侍衛使了個眼色,嘴上恭敬道:“二皇子所言甚是,具體細節還得一同商議,不能讓大涼這麽容易得償所願,快來人送二皇子回去休息,這夜深露重怎麽養傷!”
侍衛按著蘇農耶的指示將阿史那賀魯抬了下去,直到二皇子被抬走,蘇農耶才抬手示意他的人將刀收起來,將二皇子的心腹也一並帶了下去。
“諸位大人意下如何?”蘇農耶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並不一力安排。
一個圓臉矮胖的官員上前提道:“二皇子與努吉將軍親厚,寧可答應大涼如此苛刻的條件也要保他,但聽聞努吉將軍現下和二皇子傷情一致,此生怕是再難領兵打仗了,是否要保,也該思量。”
另一位站在蘇農耶身後的官員也說道:“如今咱們國力空虛,難以賠付大涼如此高額的要價,若是執意贖回努吉將軍,隻怕大涼還會坐地起價。”
還有一人,一直坐在角落裏,此刻也開口道,“與其贖回他,不若留下他。”
蘇農耶與他對視,二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殺意。
蘇農耶這才開口,“二皇子想速回,不知究竟是作何打算,兩國和談期間,必定不會動武,我們隻有磨著他們,才能盡力爭取時間給軍士休養生息。”
見滿堂一片讚同之聲,這才一錘定音,“這賠款必不能應,若是必須要應,也要等到最後期限。”
屋頂上,飛羽衛放下瓦片,飛離此地。
作者有話說:
①是裹麵衣油炸的芋頭,點綴果仁的那種。
②是大火爆炒的油菜,用蒔蘿,茴香,生薑,花椒調味點綴
③是栗子和山藥煮出來的羹,《山家清供》裏頭是用羊肉湯熬的,現在兄妹三個在寺廟借住,我就改了一下,成了甜湯。
感謝大家的支持訂閱和留言,今天翻了評論區,很感動,自己寫出來的東西被認真看,認真討論,就很開心。
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水平一般,但是也在盡力完整,我相信我會越來越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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