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時想劈了那塊匾。◎
太子殿下以為, 他與蘭時之間,最大的障礙是那個並未言明的誤會, 他在這數月的分離中, 已經很能體會蘭時的心情。
原來還有症結。
皇後不預備再說了,一揮袖子開始趕人,“你先前那番話, 出了你的嘴, 入了本宮的耳,在你拿定主意之前, 半個字都不會透出去,想好了再說。”
太子殿下雖失魂落魄,但背脊從來挺得端正。
“兒臣謝過母後教誨。”
孤傲的稚子長成了外人眼中蕭蕭肅肅的少年郎。
省心十數載的皇後娘娘, 如今開始操心晚輩撫育問題。
“經過前頭那一遭,本宮還真怕太子把路走歪。”
皇後娘娘憂心忡忡,一言不合便將蘭時扣在別莊裏,這是一朝太子該有的作為嗎?
昏聵!
陛下也是,還慣著他!
陛下倒不覺得自己這父愛寵得太子太過。
這歪枝斜杈再不好好修剪修剪,遲早惹下禍事。
“娘娘, 前朝有大臣, 上座有陛下,咱們殿下是個心裏有數的,經您這麽一敲打,必定能明白過來。”
硯書捧了薑茶過來,熱騰騰的薑茶喝下去,皇後娘娘的確覺得輕鬆了許多。
“但願吧。”描金碗與皇後娘娘蔻丹相合, 映著淡淡愁緒。
“阿宛, 你若想留於京中, 十三哥同意的。”
蘭時家的牛車,一路上叮叮當當,十三這話,蘭時勉強聽清了。
“不啊,等我手頭的事了了,我同你一道走。”
這車廂內也煮了茶,衛國公府的茶,比不得那車鈴底下名貴的香料,全被掩上了。
入口也澀。
蘭時才嚐了一口,便皺著眉頭將茶盞放下。
“我的哥哥誒,你這樣煮茶,將來可怎麽娶妻。”
賭書潑茶可就想不都不要想了。
“你莫打岔。”承諺自懷中取出一包熟栗,示意她剝兩顆來吃往下壓一壓這茶澀味。
“我是不喜太子殿下這般霸道偏激,可十三哥看得出來,太子殿下心裏有你。”
聽隨在蘭時身邊北境軍說,蘭時受傷那會兒,太子都吐血了。
若不是情深,斷不會如此。
他不喜太子殿下扣著蘭時,搞得京城物議如沸。
事發那兩日,朝中乃至百姓,說什麽地都有,太子殿下求著陛下發諭示下,說薑家小將軍拚命救駕,品性高潔。
承諺在一旁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但也看得明白,太子這真心,還是有分量的。
畢竟那諭旨上滿滿的溢美之詞,承諺看過那麽多話本子,再看這諭旨,還是覺得牙酸。
若不是顧及著蘭時,隻怕太子都要在那旨上寫以身相許了。
蘭時剝了顆栗,遲遲沒有送入口中。
從前她還能粉飾一下,兄妹之誼,亦或是相伴之情。
可經過別莊那一遭,太子將一切挑到了台麵上 她就不得不麵對這一事。
可打岔岔過去一次,可不會回回都讓她混過去。
蘭時心底也亂得很,那徐蓁呢?他不是喜歡那徐蓁嗎?
沒有她橫在中間,太子殿下早該抱得美人歸才是。
如今這一出又算怎麽回事?
那她的上一世又算怎麽回事?
“好啦,十三哥沒逼你現在就想清楚明白,沒胃口就不要吃了,不論你做什麽決定,都有哥哥們在,不會讓你孤立無援的。”
十三抽走她手上的栗子,一口吃掉,他就見不得蘭時愁眉苦臉的,嘴裏的栗子也當做太子殿下使勁兒嚼,敢亂阿宛的心,那就是罪該萬死。
沒胃口就不要吃了。
蘭時恍惚,這句話,太子殿下也說過。
果然是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蘭時不禁想到今早自太子殿下別莊出來,才發現太子殿下給自己的別莊改了名字。
蘭時看見那三個字,險些控製不住要去劈了那塊匾。
空穀居三個字著實礙眼。
雖然常保還在一旁稱讚太子殿下實在是意境悠遠。
但隻有蘭時知道這兩個字後麵是多險惡的心思。
空穀……幽蘭罷了。
太子殿下陰暗心思明晃晃擺到蘭時麵前了,意在提醒她這別莊裏曾經發生的事,以及不要妄圖擇婿,不然空穀居,就真的要幽禁她薑蘭時了。
思及此處,蘭時氣不打一出來。
“對,不想了,便是太子妃之位又如何,那都是別人給的榮光,我的榮耀,我要自己掙。”
太子妃之位?!
承諺被一口苦茶嗆住,太子殿下這麽下本嗎?
轉念又一想,他們家阿宛,嫁給哪家都是對方祖墳冒青煙,太子可不得捧著太子妃之位求娶。
“不說這個了,十三哥,你可能探聽到突厥的和談使團走到哪兒了?”
她在太子別莊養病也有十來日,可那別莊裏連個蒼蠅都飛不進去,今晨這一路行來,也沒聽到關於這事的半點風聲。
那突厥蠻子總不會是才出門吧,以為晚來些,大涼便會對他們寬容些嗎?
簡直做夢!
“聽說是過了陰山了,再有月餘,怎麽也能到了,我看他們,是打定主意在大涼過年了。”
承諺提起這群小人,也沒個好臉色,恨不得留在北境乘勝追擊,端了突厥老巢。
“來了就好。”
斷突厥根基的時候不遠了。
“不想他們了,等到了有的是法子收拾他們。”
從前和談,不過是雙方都折損過大,強打下去大涼也討不到任何便宜。
如今大涼國富兵強,可由不得突厥提條件了。
便是大涼毀約攻城又如何,奪回自己城池,自古以來都是正義的。
“還有。”十三點了點蘭時的肩,“你養傷時,英王妃登過門,問她家小孫女何時回來。”
蘭時沒忘了這一茬,“已經同四嫂通過信了,四嫂應該會在年關將人送回來。”
從未出過遠門的蕭寶圓,一走便是那麽不安生的地方,老王妃怎麽可能不惦記。
她若是敢讓蕭寶圓在北境過年,那老王妃怕是能掀翻了衛國公府。
“我頭一次見到這樣的老婦人,笑著把人所有話都堵死,高手啊實在是高手。”
承諺雖然嘴上說不擅與人打交道,但好歹還算牙尖嘴利,可到了這老婦人麵前,連嘴都張不開,這便是京城風物嗎?
承諺不禁想到,他們家大嫂,若是上了年紀怕是能修煉成這般笑麵虎的模樣。
牛車在衛國公府門口站定,蘭時才一掀簾,一眼便瞧見了站在衛國公府鎮門石獸一側的蘇姐姐。
“探花郎今日不當值?怎的這大白天就過來了?”
承諺直覺這話不妙,蘭時你要不要聽聽你放才講了什麽?
蘇祁年守著規矩,先一步同有軍銜的承諺見禮。
承諺亦回禮,“來者是客,進屋說吧。”
承諺在外人麵前,風儀極佳,風度翩翩地引著這探花郎同這禁軍……他才回京城,看不明白這位仁兄這身官袍究竟是禁軍幾品。
沈初霽守在一邊,收斂氣息,降低存在感,一同隨著這一眾人進門。
厚重大門緩緩關上,蘭時扯了扯承諺袖子,“十三哥,這是蘇姐姐,蘇尚書家的蘇姐姐。”
蘇姐姐?承諺盯著蘇祁年瞧了好幾眼,隻瞧到一旁禁軍服製的兄台麵露不悅,才勉強看出了蘇祁年身上幾分從前的影子。
他抬臂露出了腕上的腕箭,“這腕箭還是曾經蘇尚書幫忙改進的,好用地很,今天看到蘇娘子,也實在開心,中午便留在我府,一起吃鍋子。”
承諺好客地很,立馬下去張羅。
貼心地留蘇祁年與蘭時敘話,扯著沈初霽一道走了。
“蘇姐姐如今也算大仇得報,可曾想過辭官?”
如今若是蘇祁年主動辭官那便永遠不會有事發那一日,這是保全蘇姐姐最好的辦法。
官場上的彎彎繞繞,她直麵地少,如今想到最妥帖的法子,便是辭官歸隱。
畢竟曾經的幕後黑手已然下獄,判決是早晚的事。
蘇祁年搖了搖頭,“我是可以一走了之,但那與我家祖訓相悖,蘇家沒有膽小怕事的人,將來被拆穿,有罰我便擔著,如今在這位置上一天,那我便做一天我該做的事。”
固執也好,迂腐也罷,這一條路是她自己選的,那她便是頭破血流,也要堅持著走下去。
“不說這個了,我今天來,是來探病的,你的傷可好些了?”
蘭時緩緩搖了搖頭,看來她這傷,還真是滿朝皆知。
蘇祁年似是能看清楚蘭時心底所思所想。
她寬慰道:“太子殿下隱去了其他,隻著重嘉獎了你的英勇一舉,你莫擔心。”
蘭時如何不擔心,太子殿下這一手釜底抽薪,已經斷絕了蘭時與京城官宦人家結親的可能。
這一手玩得可真漂亮。
太子殿下向來如此,遞到他跟前的事,每一件他都能從中獲利。
而且永遠將自己立於不敗之地,做最大的贏家。
若不是她手頭尚有大事,太子殿下也才剛接連遇刺,她定要與太子殿下好好計較一番。
“不說這個了,我瞧那沈初霽,也是一心為蘇姐姐,姐姐你心底可有波瀾?”今日二人又是一同出現,想來是那沈衙內一路追過來的。
蘇祁年對著蘭時,那便是事無不可對人言,“他很好,我也心存感激,來日他若有求,我也能肝腦塗地以報,但那究竟不是心動。”
蘭時幽幽歎口氣,我可是幫過你啦沈初霽!
奈何你自己不爭氣!
作者有話說:
也沒退燒,但比昨天好多了,謝謝大家的支持和出的招,布洛芬退燒真的好管用感謝在2022-12-09 23:47:56~2022-12-11 23:34: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曲奇 10瓶;玻璃渣裏找糖吃 8瓶;cutehua 7瓶;姓墨的、檸檬西柚、居竹拾柔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