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藍色,稱你。◎

蘭時被驚在原地, 身體動彈不得,腦子卻停不下來, 止不住地想, 太子殿下這強占臣妻、無道昏君說得這般順口,該是琢磨多久了?

再看向太子殿下時,眼中不自覺帶上防備。

太子殿下被蘭時眼中的戒備紮得心底一痛, 他是本想徐徐圖之, 可若真的溫柔小意,隻怕薑蘭時這木頭腦袋, 怎麽也不肯往男女之情上想的。

“我——”蘭時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才發現自己一雙手不知何時被太子殿下握在手裏,十指緊扣。

太子殿下輕扣著蘭時的手, 將她手腕的腕釧貼到自己的臉頰上,話裏都帶了顫,“這腕釧,是我能找到的大涼境內最堅硬的材質,連它都凹進去了,當時的情形該是何等凶險, 這事你都沒與我說。”

那凹凸不平的腕釧劃在臉上, 並不舒坦,可抵不過心上的難捱。

這數月,他沒有一天能夠睡個安穩覺,害怕蘭時受傷,害怕他與蘭時還未互通心意便再次錯過,又害怕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夜半驚醒, 眼前浮現的都是那夢中出現的棺槨, 可他是太子, 被框在這兩個字上,不能任性地追到北境去。

“阿宛啊,我的心都快被剖出來了。”太子殿下一改從前的鐵腕作風,從說一不二到此刻柔語輕聲,聽得蘭時耳熱。

這還不算,他將蘭時的另一隻手抵在自己胸口,蘭時能清晰地感知太子殿下有力的心跳。

她一直篤定她與太子殿下有哪怕隔著千重山萬重水也能想到一處的默契。但如今這份默契已經從北境跑到東南海裏去了,她看不明白了。

蘭時皺著眉,想抽回手,太子殿下倒也沒強硬按住,任由她將手抽了回去。

方才思量好的反駁,成了腦子裏煮沸的茶,咕嘟咕嘟地往外冒泡,蘭時左手握右手,眼睛眨了好幾下,結結巴巴道:“太子殿下,不、不然,我回家養傷去——”

太子殿下溫柔卻不容置疑,“不行,你傷未好全,不宜挪動。”

蘭時理智瞬間回籠,話也利索起來,“為何不行?”

太子殿下將一旁的披風給她披上,扶她回屋,顧左右而言他,“你在這裏養好傷,我帶你回宮過年,今年司寶司已經提前造好了一款精巧花燈,不用蠟的,你一定喜歡。”

蘭時側頭看了太子殿下一眼,回過味來,“所以殿下你是真的要將我關在這裏?”

太子殿下並不反駁,坦**回望蘭時,收斂好方才外露的脆弱,溫良一笑,堅定非常,“阿宛啊,我是認真的,你若嫁旁人,我便占臣妻。”

然後——

太子殿下被蘭時一門板拍在了門外。

自從太子殿下再次說出強占臣妻這種話來,蘭時破罐破摔,索性就隨他的願,做足了被強取豪奪的姿態,閉門不出,拒不見人。

結結實實在屋裏又賴了三天,身上的傷不算深,已經開始慢慢結痂,已經開始有些癢,每當這時,蘭時都會想到太子殿下對她說的那番話,然後傷口不癢了,氣得牙根發癢。

光風霽月的太子殿下,說得都是什麽東西!

嘴上說得那麽好聽,她要走還不是不讓!

蘭時越想越氣,憑他是儲君便可以對自己為所欲為?她敬為兄長牽掛兩世,芝蘭玉樹一般的太子殿下什麽時候變成了這副模樣。

愁到深處,蘭時歎口氣,她這一趟,是不是不該回來?

轉念一想,該怪太子!

這話為何不早說?他明明可以前世說,幼時說,端午前說,偏偏現在說,非要現在才說,徒增煩惱!

蘭時就在這諸般心事中睡了過去。

深夜,月上中天時,太子來到別莊,換下了染血的衣服,悄悄摸進了蘭時的臥房,放緩了動作掀開床幔,意外和氣鼓鼓的蘭時四目相對。

太子殿下的心瞬間塌了。

“既然沒睡,就起來吃點東西吧,我看婢女端出來的晚飯你都沒怎麽動,不吃東西怎麽有力氣生氣。”

他還敢說!

蘭時鼓著嘴坐起來,看著太子殿下搬食案擺吃食。

有許多話想說,但她忍住了,硬著心腸一言不發,眼睛隨著太子走動而動。

太子殿下背對著蘭時,笑意漸深,“阿宛莫再這般看著我了,我把持不住可怎麽辦,你尚在病中,不大好。”

薑蘭時柳眉倒豎,聽聽,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再難按捺,蘭時忍不住回諷了一句,“太子殿下還真是好生威風!”

她自覺是第一次直麵太子殿下對她的看法,沒想到盡是些個她招架不了的虎狼之詞。

好像她這十七年來認識的,與眼前這個,是兩個人一般。

她還未出閣呢。

太子殿下端著食案過來,抬眼瞧見一臉怨念的蘭時,滿頭烏發被一隻藍寶鑲蝶翅的簪子挽成一個簡單的發髻,並那身天藍色的寢衣,笑道:“我就說這天藍色十分襯你。”

“什麽?”蘭時沒聽明白。

太子殿下毫不避嫌地坐到蘭時身旁,灼灼目光亮過燭火,雖沒直視蘭時,也能讓蘭時覺察出來者不善。

在蘭時探究的目光裏重複了一遍,“我說,這天藍色寢衣,十分襯你。”

射中蘭時的那支羽箭,是他親手拔的,拔完箭,那傷口是他包紮的,這衣服也是他換的。

七竅玲瓏心如蘭時,轉眼就和太子想到了一處。

十分不可置信,蘭時麵上陰雲密布,“這、這!你!”

徒勞地攥緊了衣襟。

太子在她驚愕的目光下點了點頭。

太子殿下抬手試了試湯碗溫度,單手端起來遞給蘭時,同時堵她的話頭,“你莫不是要說這下如何嫁人吧?”

該死,蘭時懊惱,被他搶先了。

從小一起長大,就是很難把心思瞞過去。

若說無法嫁人,太子殿下定會順勢接下去,說可嫁給他。

不妥。

於是蘭時釜底抽薪,“殿下,您已擇定太子妃,而衛國公府的女兒,絕不為妾。”

昭告天下的詔令可改不了,衛國公府也從不已嫁入天家為榮,她思索了許久,如今惟有如此,才能絕了太子殿下這突如其來的癡纏。

時過境遷,覆水難收,破鏡亦難圓。

蘭時不知太子殿下為何起了這心思,可也不難猜。

無非是,自幼圍著他轉的小姑娘有了自己的天地,他吃味罷了,這一切,都是時間問題,她能邁過去,太子殿下自然也能。

太子殿下湊近蘭時,差那麽一寸鼻尖相抵,收起調笑心思的太子,正經許多,亦讓蘭時心怦然而動,“你大概還不知道,我並沒有選太子妃,大涼儲君的太子妃之位,留給衛國公府嫡女,蕭褚胤的妻子,隻會是薑蘭時,也隻有——薑蘭時。”

蘭時目色沉沉,抬手捏著太子殿下的下巴,將他推遠了些,嚴肅起來,“這是怎麽回事?”

她鬆開箍在太子殿下下巴上的手,輕輕點了點太子殿下右側臉頰上的傷痕。

燭火不夠亮堂,蘭時湊近仔細去瞧那道傷。

太子殿下方才貼近蘭時,還不覺如何,可現下,蘭時主動靠過來,他心跳如擂鼓不說,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放緩了。

他都能感受到蘭時睫毛扇動帶起來的風,扇在他的臉上,將他的臉逐漸烘熱。

“這是羽箭箭尾擦過去的傷。”蘭時低了低頭去聞太子殿下身上的味道。

將太子殿下的胳膊抻出來,果然,左手手掌上纏著布,還隱隱透出血跡。

“同一夥人是不是?”蘭時將那裹傷布一層層揭開,掌心赫然一道傷口,蘭時見著傷,已經能夠推演當時情境。

太子殿下當時定是用手去抓那要他命的箭,看這情形,不止一支箭。

“殿下!”蘭時摸過床頭的金創藥,不要錢一樣往太子殿下手心裏灑。“千金之家坐不垂堂,天下間沒有任何事值得你來涉險。”

看著這傷,蘭時起紅了眼,“還真是亂臣賊子,我拚命守護的儲君,大涼的下一代君主。是要被這些小人當成戰利品活靶子的嗎?”

蘭時取了新的布來,重新替太子殿下包紮好,忍不住怨道:“殿下從來果決,如今還要容他們到幾時?若是殿下要容,蘭時容不得,如今傷已經好了,明日我便同十三哥一起,將他們一鍋端了!”

太子殿下拿沒受傷的手,沾走了蘭時睫上的淚,語意繾綣,“一個不留,害阿宛擔心,那就一個也不能留!”

蘭時往後退了一寸,“可還有別的地方有傷?”

方才是一時激憤,如今倒是不好再檢查別處了。

“隻這一處,放心吧,你初一哥哥的騎射也並未白學,有自保的能力。”

他也沒想到,如今蘭時能警覺到這地步,原想著燭火暗,蘭時麵皮薄,定然沒心思注意這些,結果她不光注意到了,連他換了衣衫都還能聞出血腥氣味,隻得轉移話題道:“湯餅要涼了,你先用些。”

蘭時哪兒還有心情吃東西,一想到有人以如此險惡心思,變著法子想置太子殿下於死地,她的怒火如今已經直接頂到天靈蓋。

蘭時努力深呼吸,平複心緒,緩了足足有半刻鍾。

於是蘭時對著太子殿下,指天誓日還猶恐不能讓太子殿下深信,道:“殿下,蘭時以性命擔保,衛國公府與北境軍,永遠忠於大涼忠於太子,太子殿下永遠不會是孤家寡人,孤立無援。”

太子殿下將湯碗捧起來給她,滿身冷性都化作一江春水,“我知道,小先鋒消消氣,先吃點東西吧,咱們從長計議。”

作者有話說:

今天漲了好多收藏啊,受寵若驚了都,感動無以複加,隻有努力更新了,愛大家鴨,講真,開這一篇的時候沒想到能收獲大家這群小可愛,真的很開心。

對了對了,之前,想太子蘭時cp名,我想到了芝蘭玉樹,各取一字,我的朋友,她也各取一字,她想到了出事,有段時間,一直問我……出事cp今天出事了沒?就些許禁忌感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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