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做你自己,我隨你!◎

蘭時揚聲問道:“哪家的, 敢來行刺太子殿下!”

對麵一眾蒙麵人聽聞是太子殿下,這些人裏, 果然有幾個人遲疑起來, 小幅度往後退了半步。

蘭時於馬上,往後偏了偏頭,低聲道:“殿下放心, 今日有蘭時在此, 必不讓人碰到太子殿下一根頭發。”

太子殿下心底發燙,“你保重自己才是, 你別受傷,我便無恙。”

蘭時一聲令下,擺開陣來的北境軍有序進攻。

死士招子更黑, 蘭時倒不怕受傷,她怕對方兵器上喂毒。

蘭時掄起長qiang,於戰馬上,一槍挑一個。

蘭時舉qiang時扯到了背上還未徹底痊愈的傷口,推槍略有遲疑,但還是一馬當先。

這些人身為死士, 單打獨鬥未必會輸, 可若是群攻群戰,他們不是北境軍的對手。

一場毫無懸念的對戰,太子殿下的飛羽拱衛後方,都沒派上用場。

京郊蕭瑟,隻剩枯枝敗葉,奈何樹木高大, 樹後若是有人隱蔽, 不走上前, 很難發現。

蘭時下馬檢查死士屍首時,還在同太子殿下說:“這地方選得極好,若是此刻樹後人放冷箭,可不好防。”

太子殿下也下馬來,走到蘭時身側,同她一道查看。

蘭時這烏鴉嘴,說什麽中什麽,太子殿下才站定,真的有漏網之魚自樹後暗放冷箭。

這次的目標,不是太子,是蘭時。

蘭時一把推開太子,劈掉迎麵來的箭,遠處第二支箭立時跟上,直接射向太子。

箭矢尖利,如流星襲來,太子殿下避之不及,蘭時劈得開第一支,來不及去打第二支。

那支箭借著風勢迫近太子殿下,意在直取太子殿下性命。

隻有蘭時同太子殿下站得近些,其餘人都救護不及。

千鈞一發之際,蘭時以身擋在太子殿下身前,羽箭穿甲入肉,鮮血立時噴濺出來。

周遭士兵護衛,一齊,將那人拿下,捉了活口。

“蘭時!”

薑蘭時中箭的那一刻,太子殿下萬念俱空。

恍之間好像又回到了上一世,他接到了皇後戰隕的戰報,後又在城門迎回了她的棺槨。

他拒絕開棺,薑蘭時怎麽會死呢?阿宛怎麽會死呢?

她說深宮太苦,要陪他一生一世的,她說過隻要他一回頭就能看見她的。

薑蘭時,你是在怪我沒有早早說愛你嗎?那我現在說說一千句一萬句,你醒過來好不好?

你醒過來好不好?

在大行宮停靈的時候,他遣退了所有人,親自為她換衣,上妝。

相伴數十載,他從沒想過會有一天失去她。

哪怕從前他並不知自己的心意,也從沒想過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小丫頭會嫁給別人,就好像,他們從相識起就該相伴一生。

所以,他要第二次失去她了嗎?

不!

絕不可以!

太子殿下一口鮮血湧出,臉色比中箭的薑蘭時都要蒼白。

運籌帷幄的太子殿下,懷抱他的小姑娘,狼狽異常。

薑蘭時想告訴他,她這身甲胄夠厚,哪怕是箭傷也並不致命,更何況箭上無毒。

可她現在呼吸都困難,實在張不開嘴。

等蘭時再醒過來的時候,已是深夜。

四周昏暗至極,屋內燭火極暗,連照亮的夜明珠都被蒙上了薄紗。

箭傷在胸口附近,她動一動就是一陣鑽心的疼,新傷疊舊傷,看來她得養好久了。

前胸後背雙份疼,隻能放棄坐起來的念頭,試探著歪了歪頭。

太子殿下趴在她床側,眼底烏青,下巴上已經冒出密密的一層胡茬,鬢發散亂,衣裳還是她碰見他時那一身。

睡得極不安穩。

太子殿下還握著她的手,骨扳指都生了熱。

她怕吵醒他,更是乖乖不敢動了。

她的骨扳指,果然是落到太子殿下手上了。

這還是兄妹之誼嗎?薑蘭時不敢往下想了,忍著痛小幅度轉了下頭,想將腦中這不合時宜的想法轉出去,肯定是兄妹之誼,太子殿下定是還沒被人救過,一時血氣上頭。

現在這樣就挺好,她與太子殿下君子之交,又有如今救命之恩,以後替太子殿下在北境守著這江山,也無人敢說閑話。

很好。

太子殿下的確是她見過最俊郎,也是最堅毅的男子,少時遇上如此芝蘭玉樹,前世自然是看不見別人,不過今生她心裏裝著北境全域和北境軍數十萬人。

“唉,初一誤我。”不然她上一世也會早早在北境闖出名聲來,到突厥王庭封狼居胥去。

蘭時這一句,本隻是動了動嘴,並未出聲,沒想到太子殿下醒了。

正對上薑蘭時不知所措的眼。

太子殿下惺忪睡眼裏瞬間有了神采,“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向來都處事不驚,遇事不亂的太子殿下,語氣裏滿滿的委屈,比重逢時更甚,話也不敢高聲講,怕驚擾到她。

“阿宛你都睡了三天了。”這三天真是他此生最難熬的三天,太醫說起話來穩妥求上,語焉不詳,他時時懸心。

期間還拒絕了想探視她的皇後和薑家人。

這……各中曲折與不體麵就不必告訴她了。

帶骨扳指的手撫上她的臉,好像在確認這是不是真的。

直到溫熱的觸感傳來,太子殿下險些落淚。

狼狽別過臉去朝外吩咐:“太醫!傳太醫!”

頃刻,這屋子大亮,圍滿了人,婢女點亮了燭火又依次退下。

薑蘭時這才看清楚,她所在之地,既不是薑府也不是皇後宮裏。

是太子殿下的別莊。

當時他們在京郊,要想盡快救治的確是來別莊比較穩妥。

她如此安慰自己。

等太醫們檢查過又一一退下,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

太子殿下還在這裏。

“殿下,夜已經深了,你快去睡吧。”這憔悴不支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料事於先的蕭褚胤。

“我不累,你睡吧,我守著你。”太子殿下熄掉一半燭火重新坐到榻邊。

這……倒也不必。

他既然不走,蘭時便撐著與他聊聊,“初一哥哥,其實我中箭時候就想跟你說,那箭無毒,而我甲胄夠厚,死不了。”

一句初一哥哥,讓太子殿下紅了眼眶。

初遇那年,她小小年紀也聽不明白他的名字究竟是哪兩個字,

初一哥哥,你能叫我爹爹起來嗎?他說上元節要帶我去汴京城裏放燈。

用阿娘用過的花燈。

眼前已經長大的十四,褪去了肥圓臉,卻依舊是舊時心性,“初一哥哥,你不必太過介懷,我受傷,好過你受傷,若是想回報一二,可賞我黃金萬兩。”

然後她就可拿著這錢回北境,私庫做軍餉,省得同三司扯皮。

太子殿下重新握上她的手,“好,都依你。”

太子殿下遲遲不走,初時蘭時還能強撐著與他大眼瞪小眼,可在藥力作用下,不消一刻鍾,她就沉沉睡去。

雙麵傷難養地很,蘭時在**躺了整整三天,才堪堪能下地,薑蘭時迫不及待由婢女扶著外出曬太陽。

這婢女是從前在宮裏服侍她的雪魄,也算熟識,蘭時由她攙著,繞回廊慢行。

這別院太過安靜,蘭時不習慣,扯了個話頭與雪魄閑聊,“我傷了這些天,竟無一家遞帖子來探望嗎?難道遞到衛國公府去了?總不能是遞到姑母宮裏去了。對啊,姑母與兄長也不曾來過,他們不可能還沒聽聞這消息吧?”

婢女欲言又止。

蘭時越想越納悶,“我回京前都還好好地,有兩家夫人還寄了兩匹緞子給我呢,怎麽回京反倒矜持起來了?”

薑蘭時是在京中長大的,見過議親的人家是如何來往的,她如今受傷這麽大的事,怎麽連看都沒有人來看?

婢女在宮中伴她多年,到底還是講給她聽:“娘子,娘子受傷是大事,救太子殿下更是大事,可太子殿下衣不解帶在您榻前守了三天,趕走了所有來探望的人,那便是天大的事了。”

薑蘭時如五雷轟頂。

這話怎麽就突然讓人聽不懂了呢。

她說的太子殿下,與那位太子殿下,是同一個人嗎?

薑蘭時揮退了婢女,獨自一人消化這事。

一直在回廊裏坐到太子殿下過來。

太子殿下帶了兩個油紙包,一樣是栗糕,一樣是蜜煎金桔,都是她喜歡的。

就著清茶,她每樣都嚐了嚐。

偷瞄了眼太子殿下神色,蘭時狀似不經意開口,“殿下許了我黃金萬兩,可不許賴了。”

太子殿下溫柔如昔,有求必應:“那是自然。”

蘭時步步為營,再試探下去,“女子嫁妝豐厚些,將來在夫家腰杆也挺得直。雖然我倒也不用擔心受欺負,有殿下與我的兄長們做靠山,我嫁到誰家,都是橫著走的,殿下說是也不是?”

太子殿下笑得和煦,看得薑蘭時心驚肉跳,這表情,她可太熟悉了,這哪句話說得不對了?

蘭時腦子裏亂做一團,想不出說什麽話來找補一下。

急中生智一般:“當然我也不急著嫁人就是了,邊境不寧,如何成家,我薑家世代是要替陛下替大涼守北境的,嫁人之類,太過拘泥。”

她若嫁人,今世會把喜酒擺在北境,尋一個聽話懂事的小衙內,她在外征戰,衙內在內宅安家。

太子殿下還是那般和煦,對薑蘭時方才一席話,恍若未聞,抽走了她手上的油紙包,“既然現在沒胃口,那便晚些再吃。”

才走出三步,還不待薑蘭時鬆口氣,疾風一般轉回來,距離薑蘭時不過三寸,雙手輕抓她的肩,半包圍的姿態,迫她直視自己。

太子殿下眼裏,完完整整地映著一個薑蘭時。

“阿宛最好不要有嫁與旁人的念頭,不然孤不介意,在你新婚之日,強占臣妻!”

太子殿下眼睛裏的欲念和侵占,駭得薑蘭時僵在原地。

蘭時被嚇到,腦子裏一片空白,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喃喃道:“殿下不是說要做明君?”

這、這怎麽會變成這樣?

“你說想去北境戰場,做你自己,我隨你,也等你。但你若另嫁,我便是強搶臣妻的無道昏君。”

作者有話說:

我個人非常喜歡的一個情節……也算作者的惡趣味吧感謝在2022-12-05 23:33:02~2022-12-06 13:13: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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