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軍先鋒薑蘭時,見過太子殿下!◎

承諺裝模作樣地矜持了半刻鍾, 勉為其難地應下了這個提議。

薑元帥這才說,“倒也不用急著去, 陛下並未限期, 可再等等看,突厥如今被重創,八成又要遞書議和了。”

風水輪流轉了, 如今是和是戰, 可由不得他們。

薑元帥配上甲,一捋須竟然露出個堪稱溫柔的笑意來。

薑元帥和善起來的時候, 可與五郎生氣時一較高下。

承諺可不敢惹,斂聲屏氣地縮到五郎身邊去了。

自從拿下燕州城,蘭時的膽子越來越大, 今日出城帶了一小隊人馬去烏蘇河岸邊上巡視。

今日跟在蘭時身邊的是馮副將,馮副將最近這幾日都在烏蘇河岸上,人都要被河水再泡發一層了。

“小先鋒,您先前吩咐的東西,我找了幾個水性好的將士,趁著半夜全到埋進了水裏, 等那群蠻子敢過河, 咱就給他們下餃子!”

蘭時點頭,很是滿意,不枉費兄長去信東南駐軍,借來這兩箱水、雷。

“但如今坐以待斃,也不知他們何時渡河,不然, 添一把火?”

蘭時遙望河對岸的幾乎連綿成片的軍帳, 陷入了沉思。

“人好像是在憤怒時才會失去常性, 做出一些衝動的事來。”

蘭時駕著銜蟬,在烏蘇河岸來回巡視,馮副將聽了蘭時這脫口而出的話,追上去,“小先鋒,屬下想,或可故技重施。”

於是,有百餘名百步穿楊的弓箭手,以同等距離壓在烏蘇河岸,再次給對麵的突厥軍來了個天女散花。

這回箭頭沒尖,綁在箭上的,是他們奉若神祇的阿史那將軍如今的慘狀。

若是看了這個,還能按兵不動,那這突厥主帥,倒是不能小看了,她就想法子摸過河,去殺了突厥如今這主帥。

這花一散完,蘭時組織弓箭手立馬撤離,果然不消一盞茶,對麵也著人回敬了一摞羽箭。

突厥沒有挑釁反擊的經驗,所有羽箭都帶著尖頭,勤儉持家的薑府五子,領著兵全都撿了回來。

準備到時來個以彼之箭攻彼身。

突厥軍,撐到了第三日晚上,還是趁著黑摸過了烏蘇河,想學北境軍,夜半行事,趁機偷襲拿下燕州城,越過半程時,水麵上響起了一陣響過一陣的爆炸聲。

這三天,蘭時一時一刻也不敢放鬆,可算被她等到了,她頭次覺得爆炸聲如此悅耳,如同天籟。

薑元帥於城樓上一聲令下,燕州城牆瞬間燈火通明,照見烏蘇河上慘狀弓箭手列隊,站在城牆後每盞燈籠下,蘭時亦在其間,北境軍團結一心,痛打落水狗。

突厥軍強行渡河,先鋒部隊被北境軍全殲於烏蘇河上。

這一戰,從天黑打到天亮,以無突厥軍再無一人敢往前來宣告勝利。

水性好的士兵下水拆雷,確認無誤才將水麵上的屍首拖了過來。

逐一清點下去,經十二確認,是突厥目前能派遣出來的所有先遣部隊數目。

如今,他們大概除了請求休戰,別無他法了。

蘭時瞧著堆積如山的屍首,開始擔心另一樁事來,轉頭去尋她那耳報神一樣的十二哥,“十二哥,你能不能探到,若是和談,他們會派哪個人前往大涼?”

若是突厥舉旗休戰,和談人數都有嚴格限製的,突厥若是誠心,必定會派最能促成和談的人來。

承許掐指,裝作神機妙算,“這事不用打探,我現下就可以告訴你,突厥一定會派二皇子阿史那賀魯。”

突厥同大涼不同,若是大涼,必定選派能臣前往,可若是突厥,領團必定是皇子,突厥有以大皇子為儲之心,不會讓他涉險,如今和談,必定會派他那同胞兄弟親往。

阿史那賀魯,蘭時臉上浮現殺意,這人的命,無論如何都留不得。

“看來我要回京城一趟了。”蘭時思緒飄出天際,喃喃自語。

就在蘭時旁邊的承許,一字不漏聽得清楚明白,承許表情微微凝固,“阿宛,十二哥胡說的,具體,還得等突厥低頭不是?”

承許亡羊補牢,循循善誘,“就算他們低了頭,也不一定派那賀魯來,是不是?”

這話讓蘭時想岔了,她認真寬慰十二,“十二哥,你不要妄自菲薄,你要相信自己,料事如神,如同孔明在世。”

蘭時說完,匆匆駕馬回城。

果不出承許所料,十日後,突厥遞交了休戰書,姿態極低。

時過半月,承諺押俘的隊伍也艱難地走到了京郊。

承諺的表情,一日垮過一日,越近京城越痛苦。

自北境往京城走,本該是越走越暖的,可他的心卻越走越涼。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拿什麽勸服了那兩位大佛。”承諺領先蘭時一頭,扭著脖子同她說話。

“哥哥誒,這個問題你問了半月了,還沒問膩嗎?”蘭時扯著韁繩,亦步亦趨地跟在承諺後頭。

饒是蘭時,一連半月每天都要回答同一個問題也有些不耐煩。

承諺笑都笑不出來,他現在簡直是一株人形黃連,幽怨神色如同焊在臉上。

滿腹委屈無處訴說,幽幽一眼,欲說還休。

感情被兄長們刀斧加身不是她,他可是立下軍令狀說怎麽把蘭時帶來,就得怎麽把蘭時帶回去的。

說這事來,承諺欲哭無淚,明明是十二胡言亂語,讓蘭時動了回京的心思,怎麽到最後被耳提麵命的還是成了他。

他當時雖然也不敢把話說死,但還是礙於兄長威壓,沒什麽底氣地下了保證。

雖然沒什麽底氣,但是承諺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若是帶不走蘭時,他也不回去了,他就握著家傳長劍,在城門上自刎以謝兄長。

“哥,你瞧。”蘭時周身氣勢斂下來,眼神卻愈加鋒利,她拽住承諺的韁繩,示意他往一旁的叢中瞧。

是馬匹壓過的痕跡,整齊劃一,吃重一致。

定是有輕甲隊伍才順著這個方向行過去了。

承諺也嚴肅起來,“天子近旁,怎麽會有輕甲隊伍?”

禁軍不配馬,配馬必定是兵。

兄妹二人對視一眼,當下心裏都有了計較,“十三哥,你押阿史那入京麵聖,我帶一隊人,按著這踏痕尋過去。”

說完便回身點將,準備立時隨她走。

“蘭時。”對方配甲,明顯來者不善,承諺實在不放心。

他抓住蘭時的韁繩,不讓她再走。

“哥,京城,我熟悉地很,打不過還能逃,這阿史那才是大事,遲則生變。”

蘭時再不糾結,領著人往近山處走。

承諺壓下心底的不安,調轉馬頭。

蘭時一行,整齊劃一,將聲音壓至最低,蘭時邊走邊細聽周遭動靜。

“倒不像是什麽訓練有素的府兵死士。”

這聲響,反而像是太子殿下的……飛羽衛。

蘭時福至心靈,抬眼望去,對麵可不正是數月未見的太子殿下。

以蘭時的目力,看得清楚,太子殿下外披素色翻毛披風,露出內裏一點藏青色,俊雅無匹,華貴非常。

那頭的太子殿下,目力不及蘭時,但遠處這人,他無論如何都不會看錯,明光甲胄的女將軍,英姿颯爽。

涼風有信,惦念無邊,寤寐思服,輾轉反側。

相思幾近成疾的太子殿下再難按捺,疾馳至蘭時對麵。

望著近在眼前的小將軍,心神恍惚,千言萬語哽在喉頭,勾出太子殿下這數月來的擔驚受怕和一腔委屈,旁若無人地同蘭時嗔了一句 “說走就走,薑蘭時你好狠的心。”

說完便是一陣懊惱,明明醞釀過許多,再見蘭時,應當說什麽,應當做什麽,甚至連擺出什麽神色都對鏡練過許多次,結果還是這般不中用。

自從他將外祖父下獄,朝野議論聲漸起,他都能麵不改色的處理,怎的對著多年來幾乎朝夕相處的蘭時,反倒手足無措了。

蘭時回以一笑,笑容可融千重雪,自北境歸來,反而是另一副生機勃勃的模樣,遇見太子,也是眼睛一亮,拱手見禮,“北境軍先鋒薑蘭時,參見太子殿下。”

蘭時沒忘了自己走這條路的初衷,依舊警惕著,問道:“殿下怎麽會在這裏?”

太子殿下注視著蘭時,仿佛世間一切美好都被蘭時佩戴在身,一時一刻也不願把眼神挪開,聽了蘭時的話,牽線木偶一般,有問即回,“京郊有侵地情形,事態發展有些嚴重,我便過來看看。”

蘭時皺眉,難道是侵地的人養了私兵,膽大包天地圍堵太子殿下?

像是要驗證蘭時所思所想一樣,一支黑尾箭掠過樹梢,直衝太子殿下而來。

蘭時眼疾手快,飛身躍起,袖刀亮刃,飛快劈掉了箭頭。

蘭時飛快抽出腰間箭囊裏的羽箭,朝著羽箭飛來的方向挽弓,三箭齊發,草叢中霎時傳來一陣陣慘叫。

繼而橫qiang,擋在太子殿下身前,中氣十足一聲喝,“列陣!”

雖然是跟著蘭時練出來的黑手兵,北境軍的規矩也都是銘記於心,人數雖寡,但飛速結陣。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北境軍嚴陣以待後,才從周遭殺出幾十個人來,蒙麵持刀,竟真的有輕甲護身。

果然是來者不善,蘭時握緊了手上的qiang,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太子殿下內心不可謂不震撼,北境一行,於蘭時而言究竟是脫胎換骨,還是恢複本性,這不好說,但他很清楚,自己這顆心,怕是沒得救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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