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鉤想上前勸和一下,又實在不敢,衛國公府究竟是什麽家風?馴狼還是熬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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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鉤想上前勸和一下, 又實在不敢,衛國公府究竟是什麽家風?馴狼還是熬鷹?

吳鉤的臉皺得比等著挨打的蘭時還痛苦些, 天馬行空地想到, 其實,衛國公府這種培育後輩的方式,更像煉蠱。

十二像見了救星, 將那軍棍遞到程伯手裏, 有商有量地,“程伯, 不若您來?”

程伯了然,“五郎讓罰的?”

十二點頭後,程伯將軍棍還回去, “那你來吧,再不開打,蘭時要被加罰了。”

像是要驗證這句話一般,和尚推著五郎從主帳裏出來,五郎明明坐在輪椅上,矮出常人許多, 麵如冠玉, 分明是令人心生親近之感的模樣,緩慢過來時,周遭人卻不由自主地斂聲屏氣。

“怎麽還不開打?是要給她加罰,還是與她同罰?”

十二剛想推辭。

五郎招了招手,暗處走上來一怒臉老兵,“老杜, 你來打!”

老杜是跟在薑元帥身邊的, 掌軍中刑罰, 先鋒官朝上有軍職的人若犯錯,都是他來行刑,青壯男子在他手上挨過罰,都要臥床半月。

更莫說蘭時了。

天生血脈壓製之下,十二萬般不情願也沒法違抗五郎。

老杜隻聽命元帥一人,元帥下了令才隨著五郎過來駐紮。

不顧在場眾人眼底的哀求,當即便施刑。

一棍一棍打下去,沒幾下蘭時頭上便冒了一層細汗,她硬撐著沒有喊出聲,掙紮著將指節咬在嘴裏,臉色發白也絕不吐一個字。

她自知有錯,可她不認五哥說要卸她的軍職這事。

這一步是她莽撞,打草驚蛇,朝野震**,可這局棋才開始,她不認為北境會輸,京中還有太子,她從未與太子殿下言過她要做的事,可正如五哥說的,她相信太子殿下兜得住,也壓得下朝臣的議論。

這三十軍棍,直打到暮色四合,前頭蘭時還能梗著脖子挺著,打到二十,蘭時的頭已經抬不起來,紮在木凳上,連呼吸都微弱起來。

饒是如此,五郎也並沒有喊停,手握成拳,眼看著行刑結束。

打過軍棍,蘭時幾近昏迷,也並沒有鬆口。

“抬回帳裏給她好好看看傷。”五郎轉頭,縱著輪椅回了主帳。

十二將蘭時背回了早已給她備下的軍帳裏,花嬸早就候在帳裏了。

看到滿頭冷汗,滿背是傷的蘭時,大吃一驚,嘴上怪道:“怎麽下這麽重的手?不是略施懲戒嗎?”

十二小心翼翼將蘭時平鋪在**,“五哥主罰,誰敢攔著,花嬸您給好好看看,姑娘家的,可別留下什麽病根才好。”

十二替蘭時擦了擦頭上的汗,“我不多留了,您快給她上些藥。”

十二哭著臉,輕手輕腳地掀簾出去,生怕掀簾時風大些吹到蘭時。

等四周靜下來了,軍帳暗處也走出個人來,瞧著眉頭緊縮,昏昏沉沉的蘭時,捂住嘴才沒哭出聲來,“不是都到家人身邊了,怎的會挨罰?”

花嬸拿剪子剪開蘭時的衣服,盡力輕輕將她貼著整個後背的衣服接下來,手下動作再輕還是不免能聽到布帛與血肉分離之聲,那聲音聽在耳中都已經足夠想象究竟有多痛,花嬸一邊輕吹蘭時的傷口,一邊輕聲回道,“郡主,軍中是先講軍法後講親緣的地方,今日這事,我聽著都凶險,是有多少個萬幸才能安全回來,也怨不得五郎生氣的。”

蘭時疼,手總是無意識地想抓一下,花嬸生怕她碰到自己的傷口,一時間左支右絀,“郡主來,替我按住娘子的手,可莫要讓她碰到傷口,不然能痛醒過來。”

蕭寶圓上前,坐在床頭,輕緩地將蘭時兩隻手都攏在懷裏,她的表情比躺在**的蘭時好不了幾分,“這是遭得哪門子罪啊,哪有小娘子受這種罰的。”

說著不由怪起蘭時的兄長們來,蘭時在京中這許多年,連磕撞一下都不曾,宮裏的司禮女官都沒罰過蘭時,親兄妹這又是何苦為難!

盡管花嬸手底下已經盡量輕,上藥時還是激得蘭時想躲。

嘴上也含含糊糊地不知在念著什麽。

蕭寶圓低下頭去仔細聽,才勉強聽清楚,蘭時說得是,初一,我疼。

蕭寶圓的眼淚再也止不住,這個時候的反應是最真實,可能連蘭時自己都不知道,她心底裏,最依賴的,是太子。

“薑蘭時你傻不傻!”

幸虧太子殿下取消甄選,一心一意地等你呢。

若是真的選了太子妃,成婚消息傳來北境,你該怎麽辦啊。

生怕這上藥過程越快,蘭時要遭的罪越多,花嬸飛速點好了藥,貼上紗布。

“郡主您要守著娘子嗎?”

蕭寶圓點頭。

花嬸端盆出去,準備弄點熱水來給蘭時擦擦汗。

蕭寶圓一直握著蘭時的手沒鬆開。

眼淚也吧嗒吧嗒地掉,她還當來北境是多好的事兒呢,薑蘭時向往了這麽久,怎麽就至於如此呢!

她是來看意氣風發的小將軍的,哪知看到了折翼的鷹和冷酷的軍營。

整顆心都像被泡到酒裏,辣得人心口發疼。

“何苦來哉啊薑蘭時!”

蘭時第二天醒來看見坐在她床頭的蕭寶圓,還以為自己疼出了幻覺。

“蕭寶圓,你給我托夢來了嗎?”蘭時這傷,疼得疼身上發熱,聲音也啞了。

蕭寶圓看她醒了,先探了探她額頭,確定她燒退了才鬆了口去,“薑蘭時,你這是要我命來了。”

前半夜蘭時身上傷口疼,總想下手撓,半夢半醒之間想翻身,蘭時力氣大,蕭寶圓和花嬸兩個人才勉強把人摁住了。

後半夜,好不容易蘭時睡過去了,可是她呼吸開始急促,身上開始發熱,花嬸連夜給她熬藥,連灌了四五次才喝完一碗藥。

連主帳那邊都被驚動了,劊子手五郎都披衣過來了,在帳外守了下半夜。

天蒙亮時才回去,聽說受了涼,此時也不太好過。

所以何必呢?

自己下令打的自己還心疼,多此一舉!

“瞎說。”蘭時一點點清醒過來,發現自己不是在夢境中,而是蕭寶圓真的來了。

“誰放你進來的,我的兄長們治軍極嚴,軍營外的人都是進不來的。”

蘭時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說起話來也怪費力的。

“混進來的,你家兄長當時琢磨著怎麽懲罰你呢,可沒功夫注意這個。”蕭寶圓陰陽怪氣地,心底替蘭時委屈地不行。

看蘭時臉色發白,嘴唇也幹,給她倒了杯水來。

蘭時笑而不語,就著她的手喝了一杯水。

嗓子也確實舒服了許多。

“說說吧,你最不耐煩出遠門的,跑這麽遠到這麽不安生的地方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就算這裏頭有她的原因,蕭寶圓也不會隻為了她跑這麽遠。

蕭寶圓心有戚戚,又端了碗粥來,才開口說道:“避難唄。”

得知蘭時出走北境,那太子殿下可是第一個來尋了她,坐在他們王府的正堂裏,氣勢駭人,也沒人敢出聲勸,等她拿出蘭時留的信來,立馬走了。

可薑蘭時隻留了一封信啊!

北境沒有信給太子殿下,她蕭寶圓有什麽辦法,她實在架不住太子殿下三天兩頭造訪英王府。

挑著一個陽光晴好的日子馬不停蹄地奔著北境來了。

她以為她是奔向了光明,誰知是另一個修羅境!

若是昨日蘭時被打那事傳到太子殿下耳朵裏,那作為目睹這一切發生的她,非得被太子殿下的眼刀子紮個對穿不可。

可她是偷偷進來的,沒法子出去阻止,而且前頭發生了啥,她也不太清楚,聽花嬸說起的時候她還當是個笑話,花嬸在唬她呢。

她正憂心忡忡,聽得蘭時說道:“來這兒也好,我也有些事需要你幫個忙。”

蕭寶圓不解,她能幫上什麽忙?

蘭時試探著動了動,傷處傳來的痛感,讓她冷汗直流。

乖乖趴在**,不敢再動了。

太子殿下這一夜也睡得極不安穩,醒來時滿身是汗,心髒狂跳,很是不安。

他夢到蘭時了,夢裏的蘭時不住地喊疼,委委屈屈地,他想過去抱抱蘭時,卻怎麽都走不到蘭時身邊去。

如今眼皮也是一直在跳,一切都是不詳的預感。

到文德殿時,陛下沉著臉坐在上位,沉默著遞給太子一道奏本,是北境軍中選拔的結果奏本。

先鋒官底下,白紙黑字寫著薑蘭時的名字。

太子殿下攥著奏表的手當即一緊,北境軍中上一任的陣前先鋒是衛國公府第五子,驚才絕豔薑承諳,曾經鮮衣怒馬,何等瀟灑。

現在,他雙腿被廢,隱在北境軍帳裏,勉強做個軍師。

他的蘭時,走了自家兄長的老路,做了下一任的先鋒!

“這等事,蘭時幾個兄長竟然都肯了,北境軍中沒人了嗎?放她出去做先鋒!”

陛下卻不以為意,“如今北境正在休戰,便是先鋒也不過是巡防任務,不妨事的。”

太子殿下笑得勉強,他父皇根本就不知道蘭時對於收複北境全域這事究竟有多在意。

她如今當上北境先鋒了,那北境離開戰,怕是不會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