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薑十四◎
陛下忙把皇後扶起來, “梓潼這是做什麽?你我夫妻多年,你這般說可不是要傷朕的心來?”
皇後娘娘可不買賬, 也並不順著這台階走, “傷陛下的心了嗎?陛下方才說的,可比這個更傷臣妾的心。”
皇後娘娘幽幽歎口氣,做足了被傷到的模樣, “咱們一同看著長大的蘭時, 到了陛下嘴裏也不過是薑家女,最是無情帝王家, 那臣妾,可不就是衛國公府出身的糟糠妻?”
“薑明薇。”皇帝陛下佯怒。
皇後娘娘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陛下氣勢不由得弱下來,輕聲問:“那朕做些什麽梓潼才能消氣, 不與朕計較了?”
皇帝陛下現在深覺自己就不該被感動了下,就答應小十四那麽多要求,“況且那詞都是小十四自己想的,是她點名要的那吳鉤,連累梓潼怪罪到朕頭上。”
小十四自己走得痛快,留了好大一個爛攤子。
皇後娘娘一聽有條件可談, 瞬間收起怨婦模樣, 矜持道:“那就請陛下在咱們太子回京的時候自行與他說,蘭時被您放回北境去了。”
如今蘭時不在,她可壓不住太子的脾氣。
皇帝陛下拂袖起身,“合著你在這兒等著朕呢?裝那麽像!”
陛下差點就信了!
“你養大的兒子你去說!”陛下端了雪梨湯,重新坐下來,打定主意堅決扛住, 絕不妥協。
“陛下親生的, 陛下去說, 陛下不說,那臣妾現在就書信一封寄給執玉,說蘭時是被陛下趕走的,如同執玉手足一般的蘭時,結果陛下支走執玉,將人給趕走了。”
皇後娘娘波瀾不驚,張口即來。
帝後就蘭時離京誰來告知太子一事,爭執激烈,並未達成一致,暫時休戰,戰術拖延。
這廂吳穆叔侄離宮,吳鉤本來策馬來的,被自家叔父強行摁進了轎攆。
“你有什麽打算沒有?”吳穆扶額,家中子侄接不爭氣,勉強有這麽一個稍微出息些的,結果隻長了個子,沒長腦子。
武狀元吳鉤信誓旦旦,“自是要一雪前恥,在北境軍中建一番事業。”
吳穆展開折扇在吳鉤頭上重重敲了一記。
“蠢!”吳穆從前無論與同僚下屬議事,話隻說三分,餘下七分,皆可心領神會,可如今麵對自家這不成器的後輩,隻能掰開了揉碎了講清楚。
“陛下點你前去,可不是光為了讓你揚名!是為了讓你——”
吳穆謹慎,不肯放聲談,與吳鉤一陣耳語。
吳鉤先是震驚,再是被委以重任的驕傲湧上來,心口一熱,當即道:“叔父放心,交給我,我一定不讓你與陛下失望!”
吳穆扯了扯嘴角,希望如此吧。
吳鉤整頓三日,整裝出發。
在京門口與陛下委派給他的一隊人馬會和。
有十數人之多,規模不算小了,可——
吳穆有些疑惑,這一隊人瞧著個頭不高力氣也不足,出門也不騎馬而是乘車,怪弱的。
“衙內,咱們快走吧,走快些或許還能趕上先頭出發的那一隊。”岑娘子算是慈濟院裏習武較好且心思縝密的,蘭時特意將她留下哄騙吳鉤乖乖聽話往北去。
“那好,出發!”
吳鉤領頭出發,朝北追去。
時過半月,帝後二人仍舊沒有統一。
這原本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驛站來報,太子殿下此行順利,已經返程了。
這信是帝後一起看的,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想到:這也太順利了些!
換了刺史巡吏,少說也得兩月。
皇後娘娘安慰陛下,“這也是好事,起碼,咱們將太子殿下教得極好,能獨當一麵,將來陛下亦可放心把江山交到太子手上。”
陛下——
勉強有了些安慰。
其實太子殿下打了個時間差,他早已回程,再有個兩日就能抵京。
他出發才不過三日,在京的飛羽衛便斷了聯係,他當時就直覺不對。
而後更是在到杭州時收到了蘭時的信。
拿到信的那刻,太子殿下隻欣喜了一瞬,而後心底那不安越發強烈,如今蘭時極力回避他,前次他去徐州,他傳了那麽多信回京,蘭時都未曾回過一封,現在他前腳到了杭州,後腳蘭時的信就到了,就像是掐算好了一般。
當時東南駐軍庶務他還不曾看過,不能走。
重派了一隊人回去,也再無音信。
京中權貴,皆不許養私兵,即便有,也無一府能養出有可與飛羽衛一戰實力的私兵來。
隻除卻一處。
衛國公府。
衛國公府的人,隨便拎出哪一個來,都是戰場上退下來以一敵十的好手。
太子殿下端坐馬車中,看似雲淡風輕,實則歸心似箭,恨不能一日千裏。
他輕歎口氣,握著那封信,思緒起伏。
如今隻盼蘭時是厭惡有人暗中跟隨保護,可別是心裏有了什麽打算才好。
“說說你是怎麽打算的吧,得道高僧!”
蘭時忍了一路了,從幽州到涿州,從涿州到宛城,從宛城到定州營地的路上。
這和尚都沒消停過!
早起誦經,間點要有燕窩,過午不食但每日定要午睡,他一睡便是兩個時辰!
前頭在涿州遇見了馬匪,她都將人拿下,馬匪老巢都給端了,時至那時,和尚所作出的唯一努力,就是忍痛讓出了半麵車廂,關那馬匪頭子。
本來一切都還好好地,後頭的馬匪幫眾,捆成粽子跟著走,那和尚還念經企圖引那馬匪頭子向善。
結果還沒過半個時辰,那馬匪頭子被和尚一腳從車上踹下來了,彼時馬車跑得正快,和尚一腳踹得狠,馬匪頭子在地上滾了一圈,頭撞上大石,當場咽氣。
蘭時還檢查了那馬匪的屍身,即便沒有那塊大石,以和尚那一腳,這馬匪也活不了多久。
六根不淨造殺業的花和尚理直氣壯地,“那馬匪碰髒了我最貴的一件袈裟。”
這時候倒不自稱貧僧了。
蘭時忍了再三,咬緊牙關,問道:“所以你就當胸一腳踹斷了他的肋骨?”
和尚也無辜,“誰能想到他滾下來的時候會碰到石頭,既如此,貧僧多誦兩遍往生咒,助他早登極樂。”
說完掐著念珠,閉眼開始誦經。
被蘭時拎著,摁回了車裏。
一行人也不好帶著屍首上路,草草埋葬便接著趕路,餘下馬匪看這和尚這般視人命如草芥,噤若寒蟬,什麽歪心思都不敢有了,乖乖當打捆的粽子被拖著往前走。
蘭時將和尚那最昂貴的袈裟放一邊,麵沉如水。
在京中麵對太子都不曾這般心累過,沒想到不曾喪偶,佛法高深的秦觀南,如此讓人難以招架。
“也並沒有什麽打算,那馬匪為禍鄉裏,貧僧也算為民除害。”
和尚焚香品茗,看得蘭時火氣漸起。
“我也不管是你是怎麽想的,耽誤了我的秋試,我便拿你祭旗!”
大涼是募兵製,需時才募,不僅耗費巨大,還組建成團頗難,也因此大涼北境才連年戰火,痛失國土。
自蘭時祖父時起,大涼才有了第一支常年待命的軍隊北境軍,北境再無秋季募兵,但為選拔人才有識之士進入軍營,以及擢升。
北境軍每年秋季都會準備秋試,全軍皆可參加,勝者許實職。
蘭時緊趕慢趕地出京,就是為了能趕上此次秋試,名正言順地獲武職進軍營。
原本時間是夠的,可她哪兒知道秦觀南當和尚時被養得這般嬌貴!
“秦觀南,我此生大概隻執著於這一件事,我雖不知你如今是否有執念,但望你,有成人之美,莫要屢次挑釁!”
和尚目光落在那件被碰髒的袈裟上,諱莫如深。
“貧僧沒有。”
但秦觀南,有。
“話說回來,施主怎麽認定貧僧姓秦?”
俗家姓名,他從未透露過。
蘭時掀簾望向窗外,隨意敷衍道:“天機不可泄露。大師既能掐會算,那推演一個吧。”
北境比之京城,數不盡的寒冷荒涼蕭瑟。
入目是粗野生長的樹,和綿延不絕的草,越往定州軍帳,人煙越稀。
等到了北境軍在定州的駐紮之處,確是另一番熱火朝天。
守帳巡視的士兵向蘭時一行討厭進出軍令,蘭時抬簾,遞出自己的令牌。
那士兵見了,麵色恭敬起來,即刻行禮放行。
軍營內熱鬧得很,一眾青壯男子圍在校場一角,登記姓名,等著接受主試官的檢測,還有一隊走過檢測已經站上校場中央,摩拳擦掌地等著第二輪的比試。
初次進軍營的士兵還要再多一個步驟,便是招刺,過初試便能成北境軍中一員,在手腕內側刺傷軍中徽記,標誌已投身北境軍,憑徽記可領屬於自己的木牌。
這木牌,不過寸許,可隨身攜帶,除卻軍中通行之用,若是將來戰亡,憑借此物可認屍收殮。
這一套流程,蘭時熟悉地很,她領著隨她前來的識人排隊登記。
時過三刻才輪到她,她也才看清今年過來登記名錄的,是她多年未見的十三哥。
蘭時微微一笑,雖然那人未抬頭,她亦行禮,說道:“京城,薑十四,前來報到,願投身北境,與諸君並肩作戰。”
作者有話說:
有些話,來不及了,明天再說吧!感謝在2022-11-12 23:07:55~2022-11-13 23:56: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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