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公府發財了?◎
蘭時與蘇岐鳴細細說了自己的構想,這座慈濟院,並非隻對女子提供臨時住所和救濟,可接納所有女子,教她們一門手藝安身立命,可習武習文,樂器歌舞,學廚刺繡。
由她們自己選,選擇自己想做的事,選擇她們日後要走的路。
當然,並不免費,等她們日後真能賺錢時,再按月折錢將之前學藝的費用補上。
蘇岐鳴聽後,不置可否。
蘭時也不氣餒,目前這構想是粗略了些,但她既然說得出,便一定做得到。
所以接下來三天,蘭時跑遍了京城,走過了每條大街小巷。
這一圈圈地轉下來,還真有處地方,她覺得十分合適來建一座慈濟院。
隻是她如今拿不出那麽多錢來,娘親留給她的嫁妝輕易不好動,還得再想想別的法子。
蘭時黃昏時才慢悠悠走回府,暖融暈黃的光底下,青玉圓領袍的小衙內步子走得極為拖遝,仿佛被地麵上的影子製住了腳步,讓她每一步都走得無比艱難。
直到蘭時走到衛國公府的巷子口時,她驟然停住腳步,背部挺得筆直,就像軍中將士聽到敵襲號角那般。
停在衛國公府門口的,是那輛熟悉的馬車,辟寒香的氣味已經緩緩飄過來了。
太子殿下來衛國公府做什麽?
衛國公府在京的主子可就她一個,太子殿下是來尋她的?
可她現在不想進宮。
“這馬車吃重不對啊,太子殿下竟然進府了。”蘭時目力極佳,整個車體與馬匹的位置與載人時很不同,忍不住喃喃出聲。
四下看了確定無人注意到她這一處,也無任何護衛在暗中,飛速轉身離開。
如今她有大事要做,可沒時間哄太子殿下高興。
她上次便看出來了,太子殿下根本沒把她要做北境軍元帥的事放在心上。
不信便不信吧,橫豎隻要他記著這一茬事就成。
為了籌到錢,蘭時徑直去了樊樓,買了樊樓裏最貴的酒,付銀子的時候痛如剜心。
還好樊樓的夥計訓練有素,沒嫌棄她隻買酒還一臉不舍的窮酸樣。
誰能想到,衛國公府家的女兒,還能有被錢難倒的一天。
蘭時捧著開口處呈蓮花狀的青瓷小酒壺,走路都走得膽戰心驚。
好幾十兩呢,她今日想將看中的那塊地方定下來才從家裏賬上支了這麽多銀子,結果細談下去才知道,她這幾十兩銀子,連那舊宅的門臉都定不下來。
可再多的錢,府裏也拿不出來,衛國公府現在,就門口那塊匾最值錢,其餘的,都被折現充了軍餉。
她一直都在宮裏,花用都是姑母的月例,從未被金銀綁住手腳。
如今真是萬事皆難。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蘭時步履匆匆,走到京城東,一座高門前。
這座宅邸,金釘珠戶,碧瓦盈簷。
不過蘭時並未上前叩門,而是繞到一側紅泥粉牆前,借著勢輕車熟路地翻了進去。
落地時牢牢護著懷裏的酒壺,穩當得很。
天剛擦黑,這府裏各處已經點上了燈籠,好一片燈火輝煌,與人口凋零所以省燭省蠟的衛國公府很不一般。
蘭時握緊了手中的酒壺,看這滿堂滿院都像是在看銀子。
尤其是亭榭旁那棵參天巨樹上麵滿滿當當的絲綢彩帶,真是奢侈,還真是——來對地方了。
蘭時輕手輕腳地避開婢女家丁,穿過一六鶴堂,一路來到銜雲齋。
如入自己閨房那般推門而入。
屋裏那人圓臉圓眼,嬌憨可愛,渾身珠光璀璨,身上的錦緞都恨不得綴滿珍珠,一團寶氣地坐在梳妝台前,數自己雕花匣子裏的珠寶。
從菱花鏡裏瞧見了進門的蘭時,匣子一扣,弱不禁風地倒在妝台上,氣若遊絲,輕聲喚著,“聽雨,聽雨,扶我到**躺一躺,我這胸口又悶了。”
蘭時將那揣了一路都有些溫熱的酒壺放到小繡桌的中央,自己才坐下,“別演了,今日隻有我來了。”
那小娘子瞬間坐直,胸不悶了,氣也不弱了,重新打開自己的數到一半的匣子,嘴上還刻薄道:“這不是咱們太子伴讀薑娘子麽,您怎麽貴步臨賤地,到小人這裏來了?”
“寶圓,多久前的事了,你還記仇。”
雖說已是前世的事,但蘭時記得,她與寶圓此前爭吵是為了太子殿下。
寶圓說她一味跟在太子殿下後頭,沒有主見像應聲蟲。她說寶圓當麵敬畏太子殿下背後不屑,是小人行徑。
當時吵得很凶,最後也極不愉快體麵。
上一世時,寶圓上得知她為太子妃時又與她大吵了一架,不歡而散。
可貪財愛財如蕭寶圓,卻在她成婚時給她備了數車嫁妝。
後來她出征討蠻夷,還偶爾能收到寶圓的糧草支援。
蕭寶圓,一直都是那個刀子嘴豆腐心的蕭寶圓。
說起蕭寶圓,蘭時一直都覺得很神奇,因為寶圓是那個在宴會上被她蜜餞招來的小蟲子嚇哭的英王的倒黴蛋孫女。
英王是陛下叔父,寶圓與太子殿下,細論起來也算兄妹。
可寶圓自幼就極怕太子,在太子殿下跟前從不大聲說話,一副弱柳扶風的虛弱模樣,走一步喘三喘。
但寶圓意外地很喜歡她,明明當時被蟲子嚇哭,回去聽說還生了病,但卻暗中與她成了很好的朋友。
若說她真有什麽事是太子殿下不知道的,那便是與蕭寶圓為友這一件了。
她也想不明白,竟會有人懼怕厭惡太子,但並不影響她與寶圓親厚。
蘭時來她這裏,比在自家還隨意,也不等主人家招呼,自己就打開了她桌上的點心匣子吃她的點心。
跑了一天,蘭時也是餓極了,沒一會兒就把她匣子裏的點心吃了個幹幹淨淨。
“慢點吃,你的舉止修養呢,貴女典範?”名叫寶圓的小娘子坐到繡桌另一側,瞧著臉上神色十分不耐,她叩叩桌麵,揚聲朝門外喊道:“聽雨,聽雨!傳飯,我餓了,要吃晚飯。”
一名穿鵝黃比甲的侍女進來,不解地問道:“娘子,不是才吃過飯了?”
寶圓杏眼一瞪,佯怒道:“叫你去你便去,哪兒這麽多問題!”
蘭時嘴角上揚,又拚命忍住,手背抵在唇間,輕咳一聲。
“不許笑,上次你還信誓旦旦地說再也不來了,這是怎麽了?”
蘭時溫柔一笑,把那酒壺往蕭寶圓跟前推了推,語帶討好,“寶圓。”
一句寶圓拐了好幾個彎,黏黏糊糊的。
雖然蕭寶圓很嫌棄,但是很受用,依舊嘴硬道:“寶圓什麽寶圓,我叫蕭雲韶。”
蕭寶圓,小字寶圓,閨名雲韶。
蘭時有求於人時,極其可親,聲音也溫溫柔柔地,“小韶。喝,這酒可貴了。”
蕭寶圓知道來者不善,還是依言揭開酒壺蓋子,輕嗅一口,奇道:“衛國公府發財了?你竟然舍得買這麽貴的酒。”
武陵春,可是樊樓的招牌。
蘭時也不藏著掖著,“這不是有求於你,行賄來了。”
“那你先說說,求我何事?”寶圓篤定蘭時沒什麽要緊的大事求她,拎著酒壺灌了一大口。
“我想買蘇尚書的舊邸。”
“噗!”蕭寶圓一口酒全噴了出去,被嗆到咳得驚天動地。
蘭時在一旁給她順背,“你喝慢點,這酒真的很貴。”
剛剛那一口,好幾兩都沒了。
蕭寶圓揮開蘭時給她拍背的手。
“薑蘭時你瘋了嗎?”罪臣舊邸,那是說買就買的嗎?不怕遭人非議嗎?
“沒瘋沒瘋,我都打聽好了,這宅子底子幹淨,保存得好,買下隻需簡單修葺便可入住,比買地劃算呢。”
寶圓腹誹,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薑家十四娘還能知道怎麽買劃算呢?
“你買宅子做什麽?”平常連衛國公府都極少回,買個宅子吃灰嗎?
“噢。”薑蘭時從善如流,“因為我看中的那塊地在大相國寺的後巷,我更買不起,所以想不如直接買個現成的宅子。”
大相國寺周邊遊人如織,寸土寸金也不為過,買大相國寺後巷的地,光憑銀錢可不夠。
大相國寺?
“你還真敢想,那你要這座宅子做什麽?”平白無故地,太子殿下不是還沒選妃嗎?已經在相看陪嫁了?
蘭時眼睛亮亮地,“我想建一座慈濟院。”
蘭時將自己的想法與蕭寶圓細說了一番。
蕭寶圓聞一知十,了悟,“所以你便尋我借錢來了?”
嗯!她沒明說,但眼睛裏是這麽個意思。
“你需要多少?”
蘭時比劃了個數字。
蕭寶圓一口氣險些沒緩上來,“送客送客,我這廟小,住不了這樣的大菩薩。”
“蕭雲韶你可不能見死不救!你妝台上那串最大的瓔珞項圈可是我送的!”
是曾經蕭寶圓被嚇哭的賠禮,項圈大,項圈上的珍珠更大,可見當時誠意十足。
一提項圈,蕭寶圓的氣焰果然消下去很多。
蘭時不肯饒她,“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多有錢!樊樓有你的暗股吧?漕運和陸運你都插了手吧。再加上城中你開的那麽多脂粉鋪子、首飾鋪子和成衣店。還有各地的莊子田產,你都快富可敵國了一毛不拔的琉璃貓!”
蕭寶圓咋舌,沒想到看似出塵謫仙一般不理俗物的薑蘭時,居然會對她的產業如數家珍。
作者有話說:
突然發現,有些暗線沒埋進去,希望不影響閱讀,也希望收藏評論漲漲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