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尼賽特決定接下來幾天都不要跟大哥說話了。他也一直堅持到了第二天傍晚, 可惜任務打斷了他“不跟大哥說話挑戰”的進程。

“大哥,綠川光好像馬上抓到麥卡倫威士忌了,我去監工了。”阿尼賽特將他原本紮到手肘的白襯衫放下來, 套上他的黑色西裝。

說實話,現在的天氣穿這麽多有點熱, 可是琴酒一年四季都這麽穿。現在還隻是夏天沒有完全到來的五月底, 阿尼賽特就已經不太能忍受了,很難想象琴酒在更熱的七八月怎麽穿著一身黑風衣的。

還有伏特加,他也是一年四季黑西裝。

其實組織也沒有要求所有人一定要穿一身黑西裝, 顏色是黑的就行了,隻是琴酒和伏特加都穿了,那麽阿尼賽特不穿怎麽能體現他們三個是一夥的呢?

琴酒靠在沙發上看阿尼賽特匆匆忙忙的動作, 眼裏帶著些睥睨天下的蔑視, 這就是不穿製服的後果,要用的時候就會很慌亂。

阿尼賽特在扣著西裝的扣子的時候安慰自己, 沒事,反正馬上天黑了,應該會稍微涼快一些。

他迅速地去衛生間假裝化了個妝, 實際上是一鍵切換了外表。出門的時候,阿尼賽特被琴酒叫住了。

“頭發。”琴酒淡淡地說道。

“我沒找到染發劑。”阿尼賽特稍有些苦惱,他撥弄著自己黑色的短發, “昨天用的假發忘在車上給伏特加帶走了。”

其實沒什麽關係,反正諸星大看見過他黑發的樣子, 隻會以為這是他的偽裝。

琴酒伸手拿起了他放在茶幾上的禮帽:“記得還。”

雖然在外麵的時候琴酒是二十四小時禮帽不離腦袋的,但是如果要在安全屋裏待上晚上很長時間的話, 他還是會把帽子取下來的。

“謝謝大哥!”即使阿尼賽特努力想要保持住自己的虛假微笑, 他不斷向上牽動的嘴角還是暴露了他。

才不還呢!

假如不在場的伏特加看見了, 一定也能看出阿尼賽特非常開心。

琴酒當然也看得見阿尼賽特身後撒出的小花花,他冷哼一聲,像是要掩蓋什麽:“別弄壞了。”

“是!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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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川光輕輕敲了敲酒店的門。

“是誰?”房間裏傳來詢問。

“是您點的晚餐。”他低下頭,盡量用帽簷擋住自己,他穿了一身酒店服務生的製服,推著小推車。

房門被打開一條縫,露出麥卡倫威士忌的臉,他上下掃視著綠川光和他的小推車,確認沒什麽問題以後才將房門拉開,放綠川光進來。

綠川光先將小推車推..進了房間,然後轉身關上門。

他毫無防備的將後背**給麥卡倫威士忌的動作似乎是降低了麥卡倫威士忌的懷疑,等他關上門,轉過身來的時候,麥卡倫威士忌側著身子站在一邊,給他空出了一條從門口直通餐廳的道路。

但這次是麥卡倫威士忌大意了,他和服務生擦肩而過的時候,一把堅..硬冰冷的手..槍立刻就抵在了他的胸口。

“是你!”等服務生抬起頭的時候,麥卡倫威士忌終於意識到了這個看上去有幾分眼熟的男人是誰了,是前兩天在琴酒那裏見過的新人。

新人做了簡單的偽裝,貼了假的絡腮胡子遮住了下半張臉,頭上帶著的帽子則遮住了上半張,這才讓他一時間沒認出來。

“琴酒讓你來殺我?”麥卡倫威士忌迅速冷靜了下來,試圖用語言來說服新人。

“你已經暴露了,不用狡辯了,麥卡倫威士忌!你是cia的臥底。”綠川光改用雙手握住手..槍,對準麥卡倫威士忌的心髒。

即使前兩天已經用打電話信號通暢的方式確定了自己身上沒有監聽設備,但他措辭還是很謹慎。

“琴酒給了你什麽?”麥卡倫威士忌問到,他對臥底問題避而不談,“他能給你的,我也可以。”

“你已經暴露了,除非你現在能變出幾個手下來救你,否則你就死定了,死心吧,臥底!”綠川光並沒有回答麥卡倫威士忌的問題,但他的回複卻讓麥卡倫威士忌恍然大悟。

“原來是你,原來你在水壩(注)下。”麥卡倫威士忌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震驚,但他很快恢複了平靜,他看上去似乎是明白了些什麽,自言自語了幾句,明顯放鬆了,隻是還是舉著雙手做出投降的動作。

但是綠川光卻完全不知道他明白了什麽,他知道麥卡倫威士忌已經理解了綠川光想告訴他的,但同時,他又本能地感覺到麥卡倫威士忌可能想到了些什麽自己根本沒有要告訴他的東西。

但現在不能問,他隻能默默地記住了麥卡倫威士忌剛剛脫口而出的那句話。

“很快就會有我的人來這裏了,你現在投降還來得及。”麥卡倫威士忌跳過了剛才的話題,假裝繼續勸說綠川光,“你還是個沒有代號的新人,如果現在棄暗投明還來得及,我會為你申請證人保護計劃。”

“隻要殺了你,我就能獲得代號了。”綠川光表現的非常堅定,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麥卡倫威士忌。

“哦?如果我逃不掉,或許用我的屍體作為送給你的禮物也不錯。”麥卡倫威士忌笑了笑,他抬起手看了看手表,手上默默比出了一個五。

看見綠川光迅速眨了眨眼,麥卡倫威士忌就明白對麵的年輕人已經理解了他的意思。

昨天他就已經收到了cia的接頭人突然給他傳遞的消息,對方違背接頭人不得主動找臥底的要求的理由也很正當,接頭人告訴他,隔壁fbi派到組織的臥底傳來消息,麥卡倫威士忌已經暴露了。

雖然不知道fbi的臥底是誰,但一定是能經手解決他的任務的人。不一定要是代號成員,因為大部分代號成員也沒辦法知道和自己無關的任務。

麥卡倫威士忌本來就猜測是那兩個新人中的一個,他本來懷疑的是另一個,至少那個人看起來更像是美國人。不過是這個也不奇怪,他自己也是日裔,近些年裏臥底們已經發現了組織在日..本的成員和產業尤其多,推測組織的總部或者最初成立就是在日..本,fbi同樣派日裔成員臥底也很正常。

昨天得到消息以後,他就讓cia的手下找來了一個體型和他相仿的亞裔死刑犯,不過這個死刑犯隻是備用選項,能不用還是不用比較安全。

但是麥卡倫威士忌清楚地知道,就算他成功逃走了,組織也不會放過一個曾經的臥底,尤其是經手這個任務的人還是琴酒。

前兩年就有一名著名前臥底被琴酒殺掉了,卡勃耐進組織臥底的時間比麥卡倫威士忌還要早,他也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經脫離了組織回到了自己的國家,並且在自己國家情報機構的保護下換了身份,安然無恙的活了很多年。

因為他的臥底與出逃都和琴酒無關,所以他才成功活了那麽多年。但兩年前他還是被琴酒找出來殺掉了。

麥卡倫威士忌知道自己回了cia也逃脫不了這樣的命運,所以他本來就打算假死的。

他對對麵的fbi成員挺有好感的,畢竟對方才剛進組織,就冒著暴露的風險特意跑來麵前提醒他他被發現了身份,還想放他一馬。

麥卡倫威士忌默默想著,對麵的大概是才加入fbi不久,一點都沒有被那群老油條傳染到不..良習性。

“叮~”房間裏的固定電話突然響了,隻響了一聲,就自動接通了,電話那頭傳來的是酒店前台甜美的聲音,“您好,1109號房的客人,您的朋友已經到達了酒店大廳,您之前留下了備忘,說您的朋友將在晚七點拜訪您,我已經確認過您朋友的身份信息,他現在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什麽?

麥卡倫威士忌瞪大了眼,他根本沒有留下過什麽備忘。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是阿尼賽特,他是個黑客,他完全可以篡改酒店的記錄。

“來不及了。”麥卡倫威士忌露出了決絕的表情,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小的u盤,拋給綠川光,“記得共享。”

看見綠川光把u盤放進口袋以後,麥卡倫威士忌就一拳襲了上來,綠川光也反應很快地和麥卡倫威士忌對打了幾招,他以為麥卡倫威士忌隻是想要做出他們兩個搏鬥過的跡象,綠川光覺得這位臥底前輩真是謹慎,怪不得能臥底十幾年都沒暴露。

但他沒想到對方的目標是他的槍。

麥卡倫威士忌奪過了綠川光的手..槍,對準自己的心髒部位,說道:“落到組織手裏還不如現在就死了,正義一定會戰勝邪惡,為組織工作的人不會有好下場。”

這是他的最後一句話。

伴隨著一聲槍響,麥卡倫威士忌的呼吸停止了。

綠川光看著他的屍體,莫名的產生了一種兔死狐悲之感,他覺得有什麽東西仿佛被從他的身體裏剝離了,那是一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像是悲傷,又像是命運。

趕在阿尼賽特來到這個房間之前,綠川光從麥卡倫威士忌的手上拿回了自己的手..槍。

他輕輕合上麥卡倫威士忌的眼皮,低頭默哀了幾秒鍾,向這位不屬於同一個國家的臥底前輩表達了自己最後的敬意。

門口響起了敲門聲,綠川光迅速調整好臉上的表情,走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兩個人,阿尼賽特和諸星大。

諸星大沒什麽奇怪的,但阿尼賽特一反常態地帶了一頂禮帽。不過這也不奇怪,以前他們倆見到阿尼賽特的時候都是在屋子裏,屋子裏不戴帽子出門帶很正常,綠川光隻是想著,琴酒的小組果然人人都帶同款禮帽。

另外,果然諸星大是有後台的空降兵嗎?

綠川光很有臥底素養地迅速從目前的情況中開始分析有用的情報。

阿尼賽特環視了一圈房間裏的內容,一眼就看見了躺在地上的麥卡倫威士忌的屍體,他露出了和平常無差的微笑:“你已經解決了?速度很快嘛。”

“多謝誇獎。”綠川光微微低下頭,不想讓阿尼賽特看見自己的表情。

“真不愧是琴酒大哥看中的人才。”阿尼賽特的微笑瞬間消失,盡管他的臉稍帶有些陰柔,身體也很單薄,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風,但是他麵無表情的時候確實有些可怕。

“東西呢?”

“什麽?”綠川光立即就想到了剛才麥卡倫威士忌交給他的那個u盤,他的背部生成了一層冷汗。

“u盤?軟盤?內存卡?或者是別的什麽?”阿尼賽特抬起手,掐住了綠川光的下巴,同時盯住他的臉,兩個人貼的很近,幾乎要額頭相觸了,因為他們的身高相仿,阿尼賽特略高一點,所以這個動作看起來就讓人覺得他們很親密,隻是實際上完全相反。

“麥卡倫威士忌在組織裏臥底了十幾年,他一定留下了什麽東西想要交給cia,東西呢?”

綠川光的臉被他的手指掐出紅印,但還是什麽都沒說。

“諸星大,去搜屍體。”阿尼賽特轉頭對諸星大說。

“是!”諸星大看了綠川光一眼,走到麥卡倫威士忌的屍體旁蹲下..身翻找了起來,他的手觸摸到麥卡倫威士忌還帶著溫熱的皮膚,感受到了輕微的震動。(注)

諸星大的瞳孔有一瞬間擴大,但他很快掩飾了過去,他退回阿尼賽特的身後,輕輕說道:“大人,什麽都沒發現,cia的條..子快來了。”

阿尼賽特聽見cia,臉上浮現出厭惡的神情,他不耐煩的從腰間抽出手..槍,抵住綠川光的下顎:“東西呢?”

“是這個嗎?”綠川光最終還是從口袋裏摸索出u盤,交到了阿尼賽特手中。

“乖一點。”阿尼賽特拿到了u盤以後就立即轉變了態度,他放開捏住綠川光下顎的手,接過u盤,一隻手拿著手..槍拍了拍綠川光的臉,“乖一點。”

綠川光的喉結哽咽,他迅速點了點頭。

就在綠川光在想著怎麽給自己隱藏u盤的行為一個合理的解釋的時候,阿尼賽特已經給了他理由。

“你是想把這個越過我直接給琴酒大哥嗎?”阿尼賽特臉上一瞬間的猙獰破壞了他臉蛋的精致,但還是很好看,“你想要被大哥信任嗎?”

他的手拿著槍從綠川光臉頰邊移開,用槍口戳了戳他的胸膛,點一些說一個字:“別妄想了,沒…有…下…一…次。”

阿尼賽特退後一步,放開了綠川光。

他看了看地上躺著的麥卡倫威士忌,剛才的發瘋使他的理智還沒有完全回歸。

他的運氣怎麽樣?

麥卡倫威士忌會是個幸運兒嗎?

他這麽想著,伸手從綠川光手上拿走了帶有消音器的手..槍。

“砰——”沉悶的槍聲和子彈嵌入肉體的聲音一同被隱匿在消音器之下,接著是切換彈匣的聲音。

“阿尼賽特大人,條子要來了。”諸星大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窗前,他向遠方眺望,因為這間房間的樓層足夠高,所以能看見不遠外的馬路,FBI的車輛正在迅速往這邊駛來。

阿尼賽特用莫名的眼神看了諸星大一眼,很快他又看向了地麵上躺著的麥卡倫威士忌。

他舉起的雙手正以懶散的姿勢握住手..槍,要是琴酒在這裏肯定會罵他。

阿尼賽特瞄準麥卡倫威士忌的頭,自己配音:“砰——”

離麥卡倫威士忌較近的綠川光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想要躲避可能會濺射開來的碎肉。

“哈哈哈哈!”阿尼賽特突然大笑,像是被綠川光的反應逗笑了一般,他笑的腰都直不起來了。

“條子要來了。”諸星大第三次提醒,他將窗戶打開一條縫隙,已經可以隱隱約約聽見警鈴聲了。

“how lucky.”阿尼賽特歎息般地說道,他靠近綠川光,把綠川光的手..槍插回他腰間的槍袋裏。

轉身離開了房間。

“走。”

臨走之前,阿尼賽特禮貌地為麥卡倫威士忌關上了房間門,並且留下了他的祝福“Good luck.”

希望麥卡倫威士忌能活到他的同夥趕來。

藪原柊想著。

要是他直接被送到火葬場,那他剛剛偷偷丟過去的信號器就白費了。

那玩意兒還挺貴的,是他用才隻是初級的電工技能自己焊的,差一點就燒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