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內的氣氛開始凝固起來。
應欲語緊張到連眼睛都忘記眨,她死死地藏住自己那隻戴著銀色鐲子的左手腕,直到梁至嶸都已經站到她身前。
她也不敢動一下。
男人斂下眸光,壓迫感極強。
“伸手。”他冷冰冰地說。
應欲語搖搖頭,不願意照做。
她吞吞吐吐地解釋著:“不是你想的那樣......剛才發生了一點意想不到的情況......”
但這男人似乎壓根兒就沒有想聽她解釋的意思。
梁至嶸蹙了蹙眉,再次出聲時,語氣都嚴肅了許多,像是命令似的開口道:“應欲語,把手給我伸出來。”
——幹嘛要這樣連名帶姓地叫她。
應欲語非常不樂意地撇了撇嘴。
她緩緩伸出自己的左手,有種想要破罐子破摔了衝動。
這個男人要是敢誤會她什麽。
她也不會解釋,轉身就走!
然而,左手臂伸出來以後,梁至嶸卻慢慢地蹲了下來。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手腕,發現有一些地方的皮膚都被蹭出紅血絲時,滿眼都是心疼。
連想碰她一下的手,都舉在半空中,僵硬著。
所以,梁至嶸沒有對她生氣嗎?
應欲語灰蒙蒙的心豁然開朗,不知為何,鼻尖還驟然一酸,她委屈地開口道:“我隻是過來聊工作想法的。”
“他們都好討厭......雖然生病了,但也不能這樣把鐲子往我的手上套......我想和阿姨說我已經結婚了的......但是我又很擔心她的身體狀況......”
這些話語無倫次。
隻有坐在一旁的殷適千能夠聽懂。
他抿了抿嘴唇,臉上的笑意消失得**然無存。
梁至嶸——並不在乎。
觀察了一下銀鐲和這小姑娘手腕之間的一點點縫隙後,似乎連個手指頭都塞不下,他安慰道:“沒事的,寶寶。”
“我們這個鐲子直接剪掉,好嗎?”
對於銀鐲的主人,梁至嶸表示會按照市場價的十倍賠償。
傳家寶算個什麽東西。
他還恨不得這鐲子是梁家的傳家寶,那都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意見了。
還有什麽能夠比他老婆還要重要?
現在需要等殷適千的同意才行。
梁至嶸眯了眯眼,站起身,個子遠遠超過了殷適千,他睨視著對方,眼神中無形施加壓力。
殷適千也不怯懦,直視過去。
兩人對視著,似乎都能盤算到對方心中所想。
“好。”殷適千半晌後答應了下來,他率先移開視線,看向應欲語說道:“鐲子沒什麽重要的,我也不需要任何的賠償。”
“阿語,我早就該想到直接剪掉的這個法子的。”
說完以後,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真的舍得,殷適千跑到前台去借剪刀了。
應欲語則是依舊局促地坐在椅子上,兩隻手還都放到了膝蓋上。
麵前,梁至嶸再次蹲下,指腹在她內側手腕的皮膚上輕輕地摩挲著,他低聲安慰道:“不要害怕,沒事的。”
——這有什麽好害怕的?
——而且,真正害怕的人貌似也不是她......
應欲語本來沒多矯情,被梁至嶸這樣一帶動情緒,她還真的有些嬌滴滴了起來。
尤其是在梁至嶸給她手腕上一層一層墊紙巾時。
都不敢睜眼看了。
換做是以前,她自己都要罵上自己一句“死綠茶”。
鐲子很順利地剪斷了,應欲語轉動了一下手腕,抬起眼,梁至嶸已經拿出一張卡給殷適千。
也不管對方收不收。
這錢他留下就要走,並淡淡開口道:“我會為我妻子的一切行為買單。”
“希望她以後也能這樣一直善良下去。”
意思是,應欲語今天的行動不過是出於善心罷了。
誤會不了什麽。
有些人,也別自作多情。
今天實在是不適合繼續“采訪”下去,想必殷適千的母親做完化療也沒力氣聊天,應欲語禮貌打過招呼以後,就跟著梁至嶸離開了。
她跨著急促的小碎步跟在這男人身後。
眼看即將走到醫院的停車場,應欲語開口問:“梁至嶸,你不生氣嘛?”
貌似他從頭到尾都隻關心了那隻銀手鐲在她的手腕上拿不拿得下來。
汽車因為鑰匙的靠近,自動亮燈,並鳴笛了兩聲,打破黑夜孤寂。
聞言,梁至嶸轉過身,壓低嗓音回答道:“氣啊,但是有什麽辦法?”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神色無奈:“我怕你比我更生氣,一下子又成了我的錯誤。”
應欲語小小地“切”了一聲。
她在心裏嘀咕著自己根本就不是那種人。
準備上車回家時,應欲語跟往常一樣,習慣性地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梁至嶸卻突然凶巴巴地說:“不能坐。”
哇塞,他小氣成這樣啦?
老婆連車子的副駕駛都不讓坐了?
應欲語無言,瞪了身旁的男人很久,她憋不住地開口道:“梁至嶸,你要不要心思那麽狹隘?”
“我都說了,戴上那隻手鐲並非我的本意,今天跟殷適千來醫院,也隻是為了正在翻譯的那部作品,因為他突然成了我在出版社對接的新編輯。”
如此一看,生活還真是處處都有巧合。
那她能怎樣?
現在躺到車底去嗎,還是給自己充個斑馬線會員,以後幹脆連紅燈都闖好了^_^。
應欲語越想越氣,叛逆心一上來,她才不管梁至嶸有什麽同意不同意,比平常還要用力地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一股鮮花的清香率先撲麵而來。
應欲語看到了一束占據整個副駕駛那麽大的花束,徹底愣住。
仔細看,其實這束花就隻有最上麵是真的鮮花,下麵打底的花兒全部都是用紅色毛爺爺卷出來的。
並且每朵還不止卷了一兩張,而是厚厚一遝。
所以才會有立體感。
應欲語捧著花束,坐到了副駕駛上,時不時低頭聞一下,感覺自己快要被香暈過去。
不枉她以前和同學一起去廟裏祈願時,不要成績,也不要桃花,隻要──有錢花。
老天爺真的讓她夢想成真了!
回家路途漫長,應欲語也不覺得枯燥。
她低頭認真數著每朵假花到底是用多少張一百元的人民幣卷成,又一共有多少朵這樣的假花。
數著數著,沒想到把自己給數“催眠”了。
應欲語困得腦袋靠著車窗就睡了過去。
梁至嶸調高了一些車內空調的溫度。
到家後,他解開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帶,沒有急著下車,也沒有急著叫醒身旁正在熟睡中的小姑娘。
隻是微微側過身,盯著應欲語安靜的睡顏。
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流露出的眸光有多溫柔。
睡夢中,應欲語好像還在數錢,小嘴巴一動一動的。
梁至嶸不禁失笑,說了一句:“小財迷。”
他的臉湊到了應欲語的麵前,掌心虛虛地描摹著應欲語的五官,漆黑而深邃的眼眸中暈染情深,啞著聲音問道:
——“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說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