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至嶸開會的過程中,一直都在看手機。
他發給應欲語的消息沒有收到任何回複,估計那小姑娘還在睡著。
早餐沒吃、午餐沒吃,也不知道她的胃會不會和肚子一樣疼起來。
所以,會議一結束,梁至嶸連相關的文件都沒看沒簽,直接驅車回家,他輕手輕腳地走到樓上主臥,一推開門,**竟然空無一人。
打應欲語的電話,也全部都是無人接聽,自動轉入語音信箱的機械回複。
梁至嶸隻能去調監控,看到應欲語出門時,臉上還算不錯的氣色時,他放鬆很多。
懸在喉嚨口的心髒也漸漸墜下去了。
“梁先生,外頭的路麵監控需要向公安申請調閱,需要我們......”物業禮貌地問道。
還沒說完,梁至嶸就搖了搖頭。
他猜那小姑娘是去了出版社,離他公司也不算遠。
不回他的信息,肯定是為了結束後去接他,給他一個大驚喜。
真是個小傻子。
梁至嶸有些無奈,上車後,往出版社的方向開去。
——還是他比較適合接老婆。
護士推著不鏽鋼的治療車走過,輪子碾壓在地板的縫隙上,發出“咯吱、咯吱”的動靜聲。
應欲語傻傻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在她麵前,殷適千再次開口祈求:“阿語,你可以幫我這一次小忙嗎?就二十分鍾,我媽她一會兒就要下去做化療了,不會太耽誤你太多的時間。”
“真的......她從確診了胰腺癌以後,最最關心的就是我的人生大事了,她怕她哪一天撒手人寰,兒子一個人留在世界上太過孤單。”
就算是不聽這些解釋,應欲語也是完全理解的。
畢竟她的父親那時也是這樣,在得知她工作確認下來後,隻關心她的婚姻問題。
怕她一個女孩子,沒有依靠。
但是,理解歸理解,應欲語說服不了自己答應下這則有些“荒唐”的請求。
她直言道:“殷同學,我已經結婚了,不管我和你本人有多捫心自問,身份上總歸是不合適的。”
“再者,你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倘若她看穿了我們的演戲,心裏隻會更難過吧?”
何必得不償失呢。
現在不結婚也可以獨自一人生活得很好的人,比比皆是。
——其實,自己才是自己永遠最大、最堅實的依靠。
話已至此,應欲語拒絕了幫忙,也不打算進去探望了,她兩手空空,實在是很不好意思。
殷適千卻說沒事,讓她還是以尋找作品的理解為主。
畢竟是這趟主要來的目的。
病房內,窗台上的一株綠蘿蔫頭耷腦的,葉片邊緣也泛起了枯黃色。
躺在病**的中年婦女消瘦慘白,兩條手臂細得猶如白骨,手背上蜿蜒滿了淤青的針眼,她蒼老許多,鬢角都長滿了白發,是在應欲語和殷適千走到旁邊時,才緩緩醒來。
眼底一片化不開的烏青。
“阿姨好。”應欲語禮貌地打起了招呼。
沒想到殷母竟然還記得她,不僅親切地喚她為“小語”,還提起曾經有一回下暴雨,她在車站等著殷適千回來時,看到同樣被淋濕到連傘都撐不住的應欲語,邀請她上門坐坐。
等雨停。
在殷家,殷母拿出了一套自己當時嶄新的裙子給應欲語換,發現她瘦到甚至占不滿那條裙子的一半。
現在,終於是看著胖了一點。
“你們真的......在一起......咳咳!”殷母激動地說道,明明都咳出鮮血了,但還是一臉高興地望向自己的兒子,囑咐著:“小千啊,欲語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
“你一定要好好對她,不能惹她傷心和生氣,知道嗎?”
看著那團沾滿血,不小心滾落到自己腳邊的紙團。
應欲語於心不忍,沒有選擇在第一時間解開誤會,說她從來都沒對殷適千有過朋友之外的感情,並且早就在兩年前便已經結婚了的事實。
她要如何對這樣處在痛苦之中的殷母,宣揚自己的幸福?
萬一不小心刺激了她的病情......
但也是這一刻的猶豫,造出了事端。
殷母說什麽也要把自己手上戴了快有幾十年的一隻銀鐲子套到應欲語的手腕上,一邊說這是殷適千的奶奶當年傳給她的,一邊要應欲語別嫌棄。
銀鐲的分量,誰都明白。
——隻傳兒媳婦。
應欲語實在是不能接受,她的一隻手被殷母拉緊著,恰在此時,護士進來說要下樓去準備做化療。
她不慎分神的間隙,那銀鐲便套在了她的左手腕上。
殷母頗為滿意地拍了拍應欲語的手,語氣雖然虛弱,卻很高興地說道:“晚點再聊,你們兩個先去附近的咖啡店裏坐坐吧。”
鐲子有些重,沉甸甸的。
在殷母離開以後,應欲語立刻開始摘,她已經非常用力,但還是摘不下來。
手上的皮膚都被勒紅了。
“不然你就留下吧。”殷適千看了一眼,低聲說道:“這鐲子是我們家的傳家寶,做工很精細,雖然放在現在不太值錢了。”
“但很稀有。”
聞言,應欲語抬起頭,看了這男人一眼。
好像在無神地說:“你瘋了?”
殷適千失笑,像是早有預料。
應欲語開口道:“你別跟我開玩笑了,快點幫我想個辦法拿下來。”
“就算是把我的整隻左手給砍了,我也不能收下這隻鐲子!”
二人思考一番,打算去樓下的咖啡店借用洗手間裏的洗手液,看看能不能摘下來。
期間,殷適千也沒閑著,親自上手幫應欲語拉鐲子。
可能是力度有點重了。
應欲語疼得直喊:“輕點......輕點,你弄疼我的手了!”
他們兩個就坐在咖啡店門口的位置,異常顯眼,走進走出的顧客都會好奇地打量上一眼。
摘了許久,銀鐲還是到應欲語的虎口處就卡住不動。
她深深地歎了口氣。
該不會真的要砍手吧?
真的是煩死了!
突然間,應欲語察覺到有道熾熱的目光正在盯著她。
她抬起頭,和走進咖啡店的梁至嶸四目相對。
場景好像非常熟悉,沒經曆過多久似的。
梁至嶸臉色陰沉,銳利冷淡的眸光擒緊著。
全身上下都透著一抹涼薄感。
看著這男人逐漸走過來,應欲語下意識地將自己戴著銀鐲的左手藏到了身後。
連動一下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