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夕顏越來越淡的眼神,越來越冷漠的表情,我卻提不起勇氣去問她,既然不是因為我差點殺死她而生氣,那卻又是因為什麽原因而生氣?

沉默許久,夕顏終究是沒有告訴我她到底為了什麽而生氣,隻是在她轉身離去的那一刹那,我分明聽到了她的歎息,那不是生氣,而是失望。可是,她又在希望些什麽?

月光皎皎,夜色濃重。向北而望,絕險陡立的山崖隱入濃重夜色。我走出屋子,沿著回廊緩緩而行。然而,饒是我如此小心謹慎,卻終究還是迷路了。環顧四周,竟無法辨別自己究竟走到了哪裏,更無法識別來時的路。正當我站在廊下茫然四顧之時,陸寒恰巧從對麵走來。

“你在這裏做什麽?”陸寒上下掃了我一眼,眉頭緊皺,“放著好好的女人不愛,偏偏喜歡你這種……這種……”陸寒的眉頭越皺越緊,憋了半天愣是沒憋出後麵半句話來。

看他憋的這麽辛苦,我輕輕咳了兩聲道:“那個我迷路了,要怎麽回去。”

“別煩老子。”陸寒瞪了我一眼,仍舊英眉緊皺,顯然他還在糾結到底用什麽詞來形容我,“你這種……這種……老子怎麽就是沒辦法形容你呢!”

“切,那家夥又不喜歡我,你自然是說不出什麽原因來了。”盡管陸寒話語中的意思我已聽明白,但劉澈喜歡我這件事情壓根就是不可能的,他那種性格惡劣的家夥,隻是喜歡把我當成笨蛋一樣耍了,我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你能不能別再糾結了,先告訴我怎麽回去,這大晚上的,冷死了。”

話音剛落,一陣寒風吹過,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你說劉澈不喜歡你?”陸寒撇撇嘴,斜著眼睛道,“要是他不喜歡你的話,又怎會將你藏在這座府邸?”

“藏?”我摸摸下巴,陸寒竟然用了藏這個字,“他幹嘛要把我藏在這裏?”

“因為他喜歡你啊,我剛剛不是說了麽。”陸寒又用刷子一樣的目光,將我渾身上下刷了三遍,“所以老子就是弄不明白,他到底喜歡你哪裏?還是說你內媚的功夫特別厲害?”

我歪著腦袋,想了片刻道:“內媚是什麽?”

“內媚就是床上功夫,老子這麽說你能聽明白麽?”陸寒雙手環抱,戲謔道,“除了床上功夫了得外,老子實在看不出你這塊木頭有哪裏吸引人的。”

“沒事不八卦你會死啊。”我幾乎爆吼道,“還有,我跟那家夥是清白的。”

陸寒擺擺手,一副笑嘻嘻的樣子:“不用解釋,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確有其事。在安國的時候,你們倆還可以說是逢場作戲,可那日……嘖嘖,你躺在劉澈懷裏的樣子,難不成也是逢場作戲?嗯,所以說沒想到你小子外表像個木頭,但內媚的功夫確實了得。”

“我……我……”腦海中再次浮現起當日自己躺在劉澈懷中的模樣,雖然很像反駁陸寒,但除了臉上逐漸泛起的紅暈,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哈哈,看來劉澈那家夥果然是被你這嬌羞的小模樣給迷倒了。”陸寒仰天大笑起來,真不知道有什麽好笑的。瞪了他一眼,我轉身準備離開,“等等,你找的到回去的路麽?”

“不用你管。”我跺了跺腳,一個輕功提縱術,掠出四五丈開外。

隻是才掠幾步,陸寒就跟了上來,他的輕功亦是了得,見他追了上來,我所幸落地改用走的:“你跟上來做什麽?”

“沒什麽,老子覺得你挺有趣的。”

“哦……有趣是麽?”我回道,“是不是特別想打擊我?特別想罵我白癡?”

陸寒搖搖頭,打了個哈氣:“老子特別想揍死你。”

“你在開玩笑麽?”我在心中暗暗回憶,莫非自己什麽地方得罪陸寒了?

“你覺得老子在開玩笑麽?”陸寒慢悠悠地說道,“可盡管老子想揍死你,可劉澈那家夥鐵定不肯,他不肯的事情我自然是不回去做的。”

“那你為什麽想要揍我?我得罪過你?”

“是。”陸寒回答的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他仰起頭,看著黑漆漆的夜空,與劉澈高傲幽深的目光不同,陸寒的目光更加明亮,雖然他平日裏看起來很像王八蛋,但若是你與他接觸久了就會發現,他的目光中從來沒有惡,一直都是充滿希望的明亮。

陸寒收回目光,接著道:“你會害死他。”

你會害死他,又是這句話。我覺得自己有些憤怒:“為什麽你們每個人都說我會害死他,池痕、上官姒、醉藍,還有你,為什麽,為什麽你們每個人都這麽說?”

“難道你覺得自己不會害死他麽?”陸寒反問道。

“不覺得。”

“是麽?”陸寒停下腳步,繞到我前方,他的表情不複先前的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失望,那種失望我曾在夕顏身上看到過。

“你……”我微微皺起眉頭,無法理解他們為何要對我失望,“你好像很失望。”

陸寒盯著我看了一會,突然笑了:“你知不知道他為了你犧牲了什麽?”

我搖搖頭,劉澈為我犧牲了什麽?開玩笑,他至今有為我犧牲過什麽麽?反倒是我,居然還要賠他五十兩黃金,應該是我犧牲了才對。

“你當然不知道,唐沫……無論他喜歡的是男人還是女人,我都無所謂,可是我無法容忍他去喜歡一個隨時會害死他的人。你知不知道他身上的擔子有多重,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你知不知道過去的他是什麽樣子?他付出了多少心血才走到今天,這些你當然都不會知道。可是……可是現在他居然為了你,硬生生的將他十幾年來嘔心瀝血建造的一切親手摧毀,隻為了你……可是你,你卻什麽都不知道。”

陸寒逼近一步,接著道:“可你若真的是天真到什麽都不知道也就罷了,但你真的是那樣的人麽?我可不相信堂堂影衛之首司命訓練出來的徒弟,竟會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大笨蛋。還是說……”陸寒又逼近了幾步,明亮的目光中不知何時竟出現了淩厲的殺意,我本能地隨著他的腳步退後。

“你要殺我?”雖然我不知道陸寒為什麽突然對我起了殺意,但是我知道,自己絕對不應該問他要殺我的原因。江湖之中,沒有道理,沒有原因,沒有對錯,有的隻是誰更厲害,勝者生,敗者死,這就是江湖的規矩。

聽到我這麽問,陸寒陡然停下腳步,斂去目光中的殺意,但越是這樣,我卻越覺得他可怕。因為他雖斂去了目光中的殺意,可四周的空氣卻開始變得粘膩,使我有種置身天羅地網,無論怎麽逃都無法逃出去的感覺。深吸口氣,將心中煩躁的情緒平複下來。

“你逃不出老子布下的天羅地網。”陸寒淡淡地說道。

‘你認為我一定逃不出陸寒布下的天羅地網?’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陸寒的話,我竟想起了那日在城外,戴著銀色麵具的男子所說的話。盡管事後得知那戴著銀色麵具的男子是劉戚假扮,可劉戚的這句話卻和此時陸寒所說的話相互重疊了。

天羅地網?莫非指的是錦衣衛?不,不可能。陸寒絕對不是依靠錦衣衛的人,饒是他平日裏總是掛著佩刀,但他的手上卻一點繭子都沒有,絕對不是用刀用劍之人的手。不僅如此,他的手指異常纖細,修長,猶勝女子。

緩緩將飛刀置於手中,無論陸寒使用的到底是什麽武器,我隻要在他出手之前了結他的性命就可以。

就在我全麵進入備戰狀態的時候,那種置身於天羅地網中的粘膩敢卻突然消失了,隻見陸寒聳聳肩膀,竟是有些無奈:“罷了,我若是殺了你,劉澈那家夥八成是要和我絕交的,還有雖你師父……那個混蛋弄傷了我的肩膀,害得老子三個月不能動武,可惡!”

“嗯?”尚處在備戰狀態的我,被陸寒突如其來的轉變弄得茫然無措,“你不殺我了?”

陸寒點點頭:“不殺了,殺你太不劃算了。”

“可是……可是……”我甚是糾結的看了看手中的飛刀,又抬起頭看著陸寒。

“幹嘛,老子都不殺你了,你還想怎麽樣?”陸寒掏了掏耳朵,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

我吸了吸鼻子,很認真地說道:“我飛刀都拿出來了,你……你就算不殺我,好歹讓我練習練習啊,太久沒練習飛刀,都有點生疏了?”

陸寒朝我爆吼道:“你是白癡啊,老子為什麽要大晚上的陪你在這裏練飛刀?還有,你想怎麽練?讓老子站在那裏不要動,你那飛刀射我麽?”

我搖搖頭,正色道:“我怎麽可能讓你站在那裏不動,再用飛刀射你呢……”

“就是,老子想你也不會想出這麽蠢的事情來。”

我輕咳兩聲,緩緩道:“我是打算讓你施展輕功,然後我用飛刀射你。師父說,射死的東西沒用,要射活的東西才有用,你輕功這麽好,所以是練習飛刀的最佳對象。”

不知道為什麽,我看到陸寒額頭的青筋跳動的厲害,這家夥八成是有高血壓,難怪脾氣這麽不好。

“神經病!”最後,陸寒朝我吼完了這三個字便縱身離去,留下甚為糾結地我,繼續糾結該走哪條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