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鬱想起剛才訓犬師說的話, 忍不住笑起來,湊過去,又像是上癮一樣地親了親尤醉泛紅的眼尾。
“所以小醉要一直這樣乖乖的, 要永遠呆在我身邊好不好?
“你看我對你這麽好, 你也要乖一些,不要像是路邊沒有拴繩子的小狗一樣,隨便在路邊就跟著別人跑丟了哦。”
尤醉佯裝鎮定地撫了撫衣服上麵並不存在的褶皺,低低應了一聲, 轉頭想一想心裏卻還有點氣,軟聲哼哼。
“我哪裏像是狗了……更何況哪裏、哪裏有像是你這樣把人比喻成狗的?
“你又幹嘛總是管這個管那個的?你是我爸還是我媽呀?”
白鬱笑著咬他耳朵。
“怎麽, 男朋友管你不聽嗎?”
他這話一說完,就像是意識到說出了什麽禁忌的話語一樣, 輕輕皺了皺眉。
登時尤醉的臉就白了, 咬住了自己的唇,垂下了那雙瀲灩的眼, 就像是有透明的玻璃在他的眼中破碎開來, 倒映出虛無的幻影。
“啊, 抱歉……”
白鬱一看尤醉這樣子, 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男友這個詞就像是尤醉心中的那埋藏最深的、最不能被提起的一根的倒刺, 在這一句話之後, 兩人之間的氣氛驟然之間沉默了下來。
就算是之前尤醉對於白鬱的態度緩和了下來,但是有一件事情卻是兩個人保持這種曖昧的關係時所不能被提及的一個禁忌, 那就是……失蹤的淩越。
盡管所有人都知道, 在失蹤了一個多月之後, 淩越現在還生還的可能性幾乎微乎其微, 尤其是尤醉還曾經從快遞盒裏麵收到過從他身上的某些活生生的“東西”之後。
隻是沒有人能在尤醉麵前提起這件事,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 在尤醉的心中一直都還懷抱著某種渺茫的希望……那就是他曾經的愛人可能還活著。
這希望是如此的微小,但是卻又切實存在著。
也正是這希望阻止了尤醉正式地確定和白鬱的關係……
如果說淩越還活著,並且有一天回來了,尤醉又要怎樣去麵對他曾經的愛人?
每當想到這個問題,黑發的美人眼中就會閃過憂鬱,明明是在看著眼前的人,但是視線卻像是落在很遠的地方。
他覺得自己現在做的事情,是正在背叛自己曾經許諾過要一生一世的戀人。
“對不起……”
卻是尤醉低聲對著白鬱道歉。
“這不怪你,是我……我的問題,是我太過於敏感了。”
白鬱也沒有說話,隻是用手指輕輕地擦過他烏黑順滑的頭發,他沒有指責尤醉的這種疏忽自己的態度,也沒有要求他立刻就要徹底地將淩越忘記。
“沒事。”
捧住了尤醉的臉,銀發青年將自己的額頭輕輕地貼上了尤醉的額頭,是一種無聲的安慰。
他願意體貼地給他時間,讓他的小愛人能夠從之前那段甜蜜卻以血淋淋的結尾戛然而止的回憶中走出來,就像是已經受過一次傷的小獸一樣,能夠鼓起足夠的勇氣,用足夠的耐心和時間來開始下一段感情。
他這樣貼心的舉動,卻讓尤醉心中的負罪感更重。
尤醉的性格,可以說是吃軟不吃硬,或者說是隻憑借他的那張臉,就很少有人會舍得狠下心來用硬冷的態度來對待他。
所以盡管他自己沒有意識到,但是其實他在人群受到了很多無形中的優待,這個世界對待他很溫柔,所以他也能夠用同樣溫柔的態度去回應這個世界,生長成了這樣美好如同水中皎月的樣子。
“謝謝你。”
他靠在白鬱的身上,輕聲說。
一切都盡在不言之中,兩人抬頭對視,交換了一個清淺的吻。
在玻璃花窗裏,兩個氣質卓然的美人相互依靠在一起,銀發和黑發交纏,就像是兩隻交頸的美麗天鵝。
殷祁的車在外麵已經停了一會了,手上的煙已經點到了尾,灼熱的火星點在皮肉上,就像是在炙烤著他的心。
他看著自己的手機上在二十分鍾前發給尤醉的微信。
【我今天下班早來接你,馬上就到,乖乖在公司門口等我】
那句話還冷冰冰地在他的聊天界麵裏麵躺著,甚至都沒有得到一句哪怕再簡短的回複。
他心中焦急,以為是對方出了什麽事情,開著車闖了幾個紅燈衝到定位的地方,卻看見了眼前的這一幕。
就像是他那句沒有人看到的微信一樣,一切都隻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罷了。
除了他自己,又有誰在乎?
到底也隻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
冷笑了一聲,殷祁懶洋洋地翹起長腿,就這樣將車停在原地又抽了一支煙,並沒有刻意隱瞞自己的身影,他想要等著尤醉什麽時候能夠發現自己。
在嫋嫋的煙霧中,他並沒有得到想要的那個人的注意,反而是看見了另外一雙暗沉的眸子。
白鬱站在櫥窗裏,將人攬入懷中,側過臉去溫柔地親吻著尤醉的額頭。
他對著他的寶貝正在不知道說著些什麽,銀白色的長發披散在身後,臉上的表情善良的就像是一個墜落的天使。
但是當他懷裏的黑發美人俯身下去,依賴地環住他的腰肢,將臉埋進他的懷裏麵的時候,他卻將頭抬起,隔著遠遠的距離,對上了殷祁的視線。
那雙眼睛之前對著尤醉所表現出來的那些溫柔情意泡沫一樣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占有欲和翻滾著的更加惡劣的欲望。
對著正在無聲地注視著他的殷祁,白鬱的唇角惡意地勾起,那是一個他從來都不會在他天真的愛人麵前所表現出來的,邪惡的笑。
剖開那偽裝著的白色的表皮,他光風霽月的表象下麵蘊藏著的是令人心驚的汙濁和腐臭的黑暗。
“滾開。”
那白色的惡魔笑彎了唇,將他的寶物占據在懷中,無聲且冷漠地對著他命令道。
殷祁也笑了,他撩了撩自己散落額前的棕色碎發,懶洋洋地繼續抽完那根煙,而後將手中的煙頭碾進了車載煙灰缸,大大方方地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門口的電子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尤醉被這聲音一驚,連忙站起身來,將白鬱推到一邊,困窘地低頭一邊整理著自己的衣服,一邊掩飾地走上前主動問詢。
“您好客人,請問您是需要什麽花……”
“一束芬得拉白玫瑰,謝謝。”
殷祁脫掉了自己的白色手套拿在手上,他剛剛下班,身上還穿著檢察署的黑色製服,顯得身形利落,比例修長,隻是臉上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看起來一點都沒有什麽檢察官的樣子,反而更像是一個浪**的公子哥。
“好的稍等……”
尤醉首先回應了他,仔仔細細地包好了花要遞給他的時候,抬頭才注意到不對勁。
“殷檢察官?!你怎麽來了。”
他有些驚訝。
“怎麽,是不想見到我嗎?”
殷祁有些不滿看了他一眼,長長的手指敲著桌子,在注意到他的臉上還沒有完全散去的緋紅的時候,笑容更深。
犬齒重重地從口腔的軟肉上麵碾過,嚐到了一股血腥味。
“我下了班來花店買束花怎麽了,沒問題吧?還是說,你們的店裏有什麽特別的規矩,說是狗和檢察官不得入內?”
“不,不是的。”
尤醉紅著臉將那束被用精致的蕾絲絲帶捆綁好的玫瑰花交給他,低聲解釋。
“我隻是沒有想到你會來花店這種地方……你看起來不像是會喜歡鮮花的那種人……”
“哦,那沒事,我有時候還是很喜歡鮮花的,畢竟美麗的東西誰不喜歡?
殷祁抱住玫瑰花,掐出了其中一支來看。
“倒是我不知道小醉你什麽時候還額外接了一份在花店裏打工的工作,你不是說自己最近的工作很忙嗎?”
說著,這位檢察官先生就像是巡視一樣在這家小小的花店裏麵左看右看了起來,長胳膊長腿險而又險地從一個個花盆旁邊劃過,看得尤醉揪心不已,生怕他把什麽東西磕了碰了的。
“我看這家花店看起來似乎也並不是那麽正規的樣子……鋪麵又小,花的品種也不全……”
殷祁那那朵玫瑰花放在鼻尖聞了聞,然後有些不屑地皺了皺眉。
“小醉啊,就算是你工作累了,想要找一份兼職來放鬆一下,也最好別來這種不幹淨的地方啊……”
“我看這裏髒兮兮也就算了,說不定就連什麽就業許可證都是假的,萬一下次突襲檢查,這破店就被查封了也說不定。”
“沒有啦,鬱哥他這裏很幹淨的,花也都很新鮮……
“才,才不是什麽小破店,而且我也很喜歡這裏……”
尤醉小聲說,他覺得有些很不好意思,悄悄地看了身後的白鬱一眼。
畢竟他覺得當著主人的麵就說這些的確是有些很不禮貌。
殷祁的虎牙咬得更深。
就算是相處了這麽長時間,寶貝喊自己都是叫“殷檢察官”的,怎麽到了對方那邊就喊上這麽親近的“鬱哥”了?
還偷摸摸地看他,真的以為自己是瞎子嗎?
當著自己的麵就這樣眉來眼去,真是不成體統!自己不過幾個周忙工作沒怎麽注意他,怎麽就這麽輕易地被人拐跑了?
白鬱自從殷祁走進來,就一直抱臂站在一邊,臉上帶著那副慣常的溫柔的麵具,看著殷祁大爺一樣在自己的店裏麵逛來逛去,一言不發,做足了一幅大方主人的模樣。
此時聽到殷祁這句話他才終於有些不讚同搖了搖頭。
“這位……檢察官先生,關於我們的店鋪是否存在營業方麵的問題,這點市場部門會知道的,似乎也並不是您的分內之事。
“我們的確是小本生意,希望您身為一位公職人員,還是不要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隨便說出這種話來的好……”
他似乎也覺得有些歉意,但是話語卻很堅決又溫和。
“畢竟也許您說完就忘了,但是如果這事情被人拍了視頻什麽的傳了出去,對我們店的影響可就大了。說不定到時候我店裏這幾位店員連著我全都要失業,這樣子的影響可就大了。”
對啊。
尤醉和花店的店員相處的不錯,自然也不想要他們發生這樣的事情。
他本來還沒有想到這一點,此時被白鬱點明,立刻用不讚同的目光看向殷祁,也擰起了自己的眉頭。
殷檢察官這樣說的確是有些不應當……
殷祁注意到尤醉看自己的眼神,簡直都要被氣笑了,他有著自知之明,如果玩這種話術,幾個他估計都比不上眼前的這隻白狐狸,再說下去也隻是吃虧罷了。
他向來是個行動派,索性就不再開口,直接將那束白玫瑰塞進了尤醉的懷裏,然後拉上了他的手腕。
尤醉抱著那束他自己紮好的花,還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地用素白的手指護住柔軟的花瓣,就被人直接半拉半拖向著門口走去。
“怎…怎麽了殷檢察官?”
他還有些懵,殷祁另一隻手拿起一邊他放在桌子上麵的手機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他之前發的那條消息赫然在列。
“看到沒有,天都這麽晚了,早就應該回家了,你難道看不出來我是特地來找你的嗎?
“虧我還這麽擔心你,特地查了監控找到這裏來,不然萬一你要是被哪個有些惡劣的愛好的殺人犯綁架回家了怎麽辦?”
“啊……抱歉,我剛剛在忙,就沒有注意到看手機,真的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尤醉看見那條消息,自覺是自己做錯了事情,態度也就軟了下來,踮起腳尖伸出手去擦了擦他額頭上的汗。
“等了很久嗎?我,我下次會記得給你的信息加特殊提示音的。”
“嗯。”
殷祁抓住他的那隻冰涼柔滑的手放在自己的額上,滿足地輕輕蹭了蹭,這才感覺自己心底的那一點氣消了一點。
他不動聲色地瞥了旁邊的白鬱一眼,但是白鬱的臉上卻還是那副溫柔的樣子,看不出一點破綻。
“那我們回家了。”
“好,鬱哥再見……”
尤醉最後也隻來得及簡單和白鬱告了個別,就被拖上了殷祁的車。
白鬱站在門口,目送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眼神漸漸深沉了下來。
隻是同居而已,根本就算不上什麽……他想要從那人身上褫奪的東西,要比這更多……
所以現在還不是行動的時候。
他可不能像是某些鼠目寸光的人一樣,隻是看著一點眼前的甜頭就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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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談戀愛了?
“就和那個一身花裏胡哨的花店老板?”
在回去的路上,原本看似正在開車的帥氣檢察官突然挑了挑眉,冒出了這一句。
本來抱著那束玫瑰花,正在看風景的黑發美人手下一顫,手指從下巴上滑了下去,立刻地正襟危坐起來。
“啊,啊……還不算吧……
“畢竟還沒有真的確定關係……”
尤醉的耳朵尖又紅了,他是那種在這個時代很罕見的傳統性格,不習慣在人前大方地說這種戀愛的事情。
檢察官聽到他沒有反駁,嘖了一聲,就像是剛剛在餐桌上麵看見了一隻惡心的黏黏糊糊蝸牛。
“你選男友的眼光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差勁,上一個就是個惡心的殺人犯,目前的這一個看起來甚至還不如上一個……壞得更徹底……”
他沒忍住,小聲快速吐槽了一句,握住方向盤的手更用力了些。
“嗯?你說什麽,什麽這一個上一個的?”
尤醉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得到了檢察官從後視鏡裏麵露出的一個懶洋洋的詭秘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