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沒有再次收到快遞。”
檢察署裏麵的氣氛很沉悶, 檢察長耿桓安手下的煙頭已經在煙灰缸裏麵摞成了一小堆,但是他的眼睛卻仍然是明亮的,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刀。
“也許是我們的調查已經引起了他的警惕, 他覺得如果繼續郵遞那些人體快遞可能會有風險。”
“之前三個快遞所有的快遞路線都檢查過了, 但是卻都沒有線索,那些殘肢就像是中途被用了魔術一樣突然調換……”
助理檢察官白羅心皺眉說道。
耿桓安打斷了他的話。
“小白,你知道關於這個案子,我最在意的一點是什麽嗎?”
白羅心茫然地看著他的這位經驗豐富的前輩, 在過去的數十年裏麵,他就用這種鷹隼一般鋒利的目光一次次地從那些罪惡之中獲取證據, 並且將那些罪犯緝拿歸案。
“最為重要的一點是,食屍鬼的殺人模式開始發生轉變了, 他因為某種原因, 放棄了之前的那種拋屍模式,而使用了更為大膽的, 近乎狂妄的方式……”
“而現在則是我們距離他最近的一次……”
“也許這一次, 我們終於能夠將那個凶殘狡詐的惡徒抓到。”
白羅心不解。
“但是長官你怎麽就如此確定這起案件一定就是食屍鬼做的?
“食屍鬼不殺無罪之人, 這是我們公認的一點, 這是那個連環殺人犯最根本的犯罪模式。”
此時辦公室的大門突然被人推開, 邱北滿頭大汗地走了進來, 將一本案件記錄本放到了桌子上。
“關於那個名為淩越的失受害人,我們有線索了。”
邱北明顯有些過於激動了。
“我們調查了關於近幾年淩越身邊的人際關係, 發現在兩年前, 在他的身邊曾經發生過一起凶殺案, 死者是他的一名名為蕭澤語的同學……”
“如果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淩越就是那個凶手的話, 我們卻還是不能定論。”
耿桓安注視著邱北的眼睛。
“啊, 關於這個, 淩越應當有相當充分的殺人動機。”
殷祁口裏麵嚼著口香糖,也從外麵走了進來,他的頭發還有些亂糟糟的,眼下帶著點不明顯的黑眼圈,精神卻很不錯的樣子。
“他的男友,也就是尤醉,曾經被蕭澤語因為感情問題糾纏了半年多的時間...直到他死了。”
尤醉睜開了眼睛,他剛剛做了一個夢,在夢中他回到了三年前,是他剛剛和淩越認識的時間……
那時他們是多麽的甜蜜。
對方體貼又可靠,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始終都站在他的身邊……
夢境破碎,他睜開眼睛,冰冷的現實重新攫取了他的大腦,看著空****的屋子,他不由得將臉埋進膝蓋裏,蜷縮著身子哭泣起來。
手機微信的聲音響起,是殷祁發來的。
【我這裏出了一點事情,中午不能陪你一起吃飯了,乖乖等我回家,好嗎?/笑臉/笑臉】
事情,是和……淩越有關嗎?
尤醉想要問個明白,但是又想到對方既然不想告訴自己,那可能也是某種不方便告訴他的內部機密。
纖白的指尖顫動了一下,卻還隻打了一個“好”字。
【別不開心啦,我解決完這邊的事情,下午帶你出去玩。嗯?】
殷祁似乎有種奇怪的魔力,他永遠都不會懂得人和人之間的“界限”在哪裏,總是能輕而易舉地越過,並且還是那樣理所當然的樣子。
【謝謝你。】
尤醉逼著自己打起精神來做了午飯,期間有零星幾個同事給他發來消息慰問他的身體。宋致說他會替尤醉的班,讓尤醉好好休息。
尤醉真的很感激他,打算等這件事情過去之後好好地請他吃頓飯。
殷祁果然在下午回來了,他帶著他去看了一個超現實主義畫派的畫展,是尤醉一直都很喜歡的一個畫家。
尤醉本來是很期待的,早早就和淩越一起買了雙人票,但是他卻沒有想到對方卻再也沒有看到。
尤醉停頓在一幅畫作前,在這副畫像上描繪著一朵盛開的粉玫瑰,在它柔軟的濃綠色葉片中,一根分支上生長著並非葉片,而是一隻有著金色刀柄的鋒利匕首。
那匕首被豎起,刀鋒傾斜地指向天空的方向。
殷祁站在他的身後,目光越過他白皙柔軟的脖頸落在盛放的玫瑰花瓣上。
黑發青年的神情很專注,水霧一般的眸子裏麵湧動著某些他看不透的東西。
“你從這朵漂亮的花上麵看見了什麽?”殷祁問。
他對這些畫作一竅不通,在他看來,眼前的人是比這些畫作更加生動且美麗的作品。
“危險。”
美麗的青年輕聲說。
一聲尖叫聲趕在他的尾音上,從他的身後傳來。人群熙攘著炸開,就像是被獅子追趕的羚羊群。
“你站在這裏不要動!”
殷祁扣住了尤醉的手腕將他推到較為安全的牆角,從口袋裏麵取出配槍,轉身向著人群散開的方向跑去。
尚且還沒有靠近,他就聞到了那種濃烈的血腥氣。
在畫廊的深處,一個道具間的大門被猛然推開了,神色驚惶的工作人員從中衝了出來。
“讓開!”殷祁將證件甩出。
“檢察官先生,這裏有人……”
在他的身後,一具**著身體的屍體跪在地上,房間裏麵似乎之前還燃燒過某種香料,散發出某種辛辣的香氣。
女人的身上隻披著一層暗淡的白紗,朦朧的麵紗同樣遮擋住她的麵部。一朵朵蒼白的百合花從她空**的胸口生長而出,就像是噴湧而出的鮮血。
那些纖弱的百合花甚至還落在她的腳邊,細細的絲線將她的大腿和頭頂的吊杆連在一起,控製她擺出一個跪伏的動作。
她一邊的眼眶中被插入了一隻黃玫瑰,另外一隻眼睛卻是完好無損的,殷祁能夠透過那些麵紗窺視她還未渾濁的眼睛中殘存的那一點淡淡的宛如薄荷草一樣的嫩綠。
殷祁在房間外停住了腳步,他冷靜地掏出了手機。
“老大,這裏可能需要檢察隊那邊過來一下。”
“是【花匠】又作案了。”
對麵那邊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咒罵聲。
·
尤醉揪著自己的袖子站在原地,在人群的逆流中,他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不知道那邊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殷祁還沒有回來……
希望不要再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了。
他默默地在心中想道。
畢竟這些日子來,發生在他身邊的倒黴的事情已經夠多了。
“很美的一幅畫,不是嗎?”
不知不覺間,竟然有人走到了他的身後,但是他卻根本沒有覺察。
尤醉被嚇了一跳,轉過身來才發現那是一個長相過分俊美的年輕男人。
他有著一頭令人印象深刻的銀白色長發,在腦後隨意地梳起,帶著幾分藝術家的懶散隨性。
“我嚇到你了嗎?真抱歉。”
銀發男人溫柔地衝他笑了笑。
因為剛才發生的事,原本畫廊中簇擁著的遊客幾乎都已經無心欣賞畫作,但是對方卻好像根本沒有受到打擾一樣,繼續漫步其中。
他走到了尤醉之前看過的那副玫瑰的畫作前,停下了腳步,觀賞著那些柔軟的美麗花瓣,還有鋒利的劍鋒。
“你看到了什麽?”
尤醉被他身上的那種屬於藝術家的神秘和憂鬱的特質所吸引,不由得走到了他的身邊,輕聲問道。
“美。”
銀發男人注視了一會這幅畫,俄而轉身過來,對著尤醉笑著說道。
尤醉一愣。
對方嘴上說得明明是那幅畫,但是目光卻落在了他的身上。
“花朵過分的美麗會吸引覬覦的目光,但是這不是花的錯。”
男人垂首,細長的手指擦過尤醉的側臉,專注地替他將雪白的腮側一絲垂下的黑發抿到耳後。
“美是無罪的。”
他的指尖柔軟,帶著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