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醉本來應該避開和他人的觸碰的, 他本來也並不習慣這樣過於親密的距離,但是不知道是對方臉上的那種朦朧的微笑太過於溫柔,還是那種縈繞在他身邊的甜蜜花香過於蠱惑人心……

總之, 他就那樣愣愣地站在原地, 耳邊迅速染上了一小片紅意。

“你很美。”

銀發男人安靜地注視著他。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尤醉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或者是還沒有反應過來,男人愉悅地衝著他眨了眨眼,等待著他的回答。

但是還沒有等尤醉回答, 殷祁的聲音很快傳來。

“小醉,你先去檢察署等我, 這裏出了點問題。”

殷祁大步走了過來,將手搭在了尤醉的肩上。

越過尤醉, 他的視線和銀發男人對視了一瞬。

“先生, 這裏發生了一起凶殺案,請您立刻遠離現場。”

殷祁彬彬有禮地說道。

“真可惜。”

銀發男人笑起來, 眼睛溫柔地下垂著, 裏麵好似藏著無數浩**星光。

“這些畫是這樣的美, 我還沒有欣賞盡興。”

“真不幸, 或許您可以去看其他的展覽。”

殷祁攬住尤醉的肩膀, 露出尖而利的虎牙, 笑著回道。

“不。”

銀發男人用那種唱歌一樣的聲調回道。

“美是不可取代的。”

尤醉自己都沒想到過自己會這樣倒黴。

因為這起突發的案件,尤醉不得不將這一天剩下來的幾個小時繼續花費在檢察署裏麵, 按照殷祁的說法是, 現在他仍然還是重點保護對象, 不能隨便亂跑。

他順便在這段時間內去做了一次口錄, 畢竟他也算是在凶殺案現場的群眾, 這次給他做口供是邱北檢察官。

在簡單的講述結束了自己所看見的之後, 尤醉看著那杯在他的桌子上麵的溫開水,猶豫了一下問:

“這次的凶殺案,很嚴重嗎?”

邱北看起來大約三十多歲,他的膚色微黑,臉上的線條透露出一種堅毅決絕的意味。

對方審視了尤醉一下,在看見他那雙霧蒙蒙的美麗眼睛時頓了一下,本來沒有打算說的話卻還是說出了口。

“是花匠做的。”

他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顯然這幾天的突發案件也讓他難以入眠。

“花匠……也就是那個喜歡在屍體上麵插各種花的連環殺人犯,他曾經犯下的最大的一起案件,是謀殺了海斯潘安下城的城長,並且將他的屍體上麵插滿了吊鍾花和歐石楠,擺放在了市政廳的門口……

“第二天的時候全市的新聞就全都爆炸了,三城的議會不得不召開發布會專門來解釋這件事情……可是就算是這樣,我們也沒有能夠找到他的一點蛛絲馬跡。”

“哦。”黑發青年哽住了。

他回想起他下午曾經徘徊過的畫廊,想著那個滿手鮮血的殺人犯可能也從那條長廊上麵走過,並且就在十幾米外的地方留下了他的“作品”。

這讓他的全身都感到一種不舒服的戰栗。就像是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那些黑暗距離他是這樣近。

甚至隻要稍微挪動腳步,就能夠將他也一樣吞噬入其中。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我想問一下你。”

邱北掏出了另外的一本案件記錄本。

“你對於蕭澤語這個人,有印象嗎?”

尤醉感到有點窒息,那些被他之前刻意遺忘的記憶翻湧上來,給他帶來想要嘔吐的衝動。

“你問他做什麽……”

他避開了邱北的眼睛,有些不自然地垂首,扣在桌子邊緣的指尖微微發白。

“你是不是曾經被他糾纏過一段時間?”

“或者說,他曾經嚐試和你求愛,但是卻被你拒絕了?”

邱北繼續問道,就算是眼前的人擺出了這樣的一幅拒絕的姿態,但是他心中那屬於檢察官的責任感卻還是讓他繼續問了下去。

“你知道他後來怎麽樣了嗎?”

在和淩越一起共度的那些美好的背景中,漸漸出現了一個黑色的陰影。

“是的……他曾經,很喜歡我……”

在桌前的黑發青年臉色有些蒼白。

“雖然我也並不知道他那樣著魔的原因……但是他曾經的確追求過我一段時間,我當時就已經和小越在一起了,當然會拒絕他。

“後來事情鬧得有些不愉快……當然,隻有一點點不愉快。”

他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在上麵留下了一個小小的紅印。

“但是後來,我們還是將一切都說清楚了,他也就沒有再來找過我了。”

“再後來,我就畢業了……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尤醉猶豫著抬起頭來。

“檢察官先生,我男友的失蹤案——”

他還是如此天真的抱著他的男友尚可能存活的念頭,甚至不敢多說一個死字,仿佛那樣就會打破某種魔咒。

“和蕭澤語有關嗎?”

邱北合上了手中的記錄本,他沒有和尤醉追求更多的細節,因為在那之後的事情,他們已經從他的同學的口中得知。

甚至更多的,尤醉並不清楚的細節,他們也已然調查清楚。

“是的。”

邱北的神色嚴肅硬冷。

“我們現在懷疑,你的男友淩越就是殺死蕭澤語的凶手。”

·

·

在其後的兩天時間內,尤醉都有些渾渾噩噩的,他不僅精神上受到了磨難,甚至身體上也總是很不舒服。

他閉上眼睛,就全都是自己生死未知的男友淩越的臉。

那臉有時對著他露出他那種燦爛的不含一絲陰霾的笑,但是有時卻又從嘴角流淌出恐怖的鮮血來。

他看見淩越的嘴唇翻起,露出下麵密密麻麻的鋒利牙齒,但是那些牙齒卻是一顆顆的釘子,皮肉爛翻,鮮血橫流。

隻有夜裏陷入沉眠中的時候,尤醉才能勉強將自己從這種精神的折磨上解脫出來。

他不安地在床鋪上麵翻滾著,將床鋪和睡衣弄得皺巴巴的,在口中呼喊著他男友的名字。

但是在這時也會有聲音溫柔並且憐惜地回應著他,在他的唇邊啄吻,低聲地給他安慰。

“小可憐。”

那聲音愛憐地在他的耳邊說,他親吻他的眼角,將從那裏溢出來的眼淚舔舐幹淨,他控製住他的雙腿,舔吻他的手腕內側,不讓他再陷入到癲狂之中自我掙紮。

他將他抱在懷裏,讓他能夠將頭埋進他的胸口,在這裏默默地流淚而不用擔心被發現。

尤醉沉湎於這種溫柔中,甚至某些時候,他會誤以為是淩越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邊。

但是當清晨醒來的時候,他的床鋪上麵卻空****的一片,隻有皺巴巴的帶著水汽的床單,還有身體上越發的不適和疼痛。

他的男友,他那樣近乎完美的小越,會是一個殺人凶手嗎?

他會相信那個給他在清晨煎蛋,在他哭泣的時候為他擦去眼淚,陪著他在夏夜的午後閑逛的有著漆黑眸子的溫和青年是一個殺人魔嗎?

如果一個人對你很好,但是對其他的人很壞,那麽他對於你而言,是一個好人,還是一個應當被審判的罪犯?

或許他之前一直都是在偽裝,而自己所看見的他的臉,那一張才是真的?

他為什麽就這樣突然失蹤,而將他一個人留在這裏。

尤醉會一個人蜷縮在床鋪上麵抱著被子發呆,哭泣,就這樣直到殷祁喊他起床吃早餐。

他真的十分清醒在這個時候殷祁能夠陪伴在他的身邊,讓他不是孤身一人地麵對這一切。

當他腫著眼睛穿著睡衣出現的時候,殷祁會為他揉揉紅腫的眼睛,將淩亂的睡衣領口整理好,帶著些許憐惜意味地看著他。

“小可憐。”

在殷祁住進他家裏後,他再也沒有收到過快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