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允看著吳良娥進了裏間屋子,自己隻能待在外間屋子裏,心裏難免覺得有些發堵,可卻不好流露出來,因此扭頭吩咐道:“去瞧瞧,太醫可到了沒?”

恰在這時,有小太監匆匆進來稟道:“太子妃,太醫來了。”

蕭允聞言,忙站起身,扶著疏影,到一旁屏風後麵回避了。

劉德海忙迎了幾步,在門內站定。王敏中已經邁步走了進來,一見劉德海,忙拱手道:“劉總管,一向納福。”

劉德海含笑道:“托福,托福。”說著,他就側身相讓,將王敏中讓到了裏間屋子。

吳良娥早就回避到一旁的耳房內,卻格外留意外麵的動靜。

王敏中診了脈,對劉德海說道:“劉總管,殿下並無大礙,不過是風邪侵體,吃一兩劑發散的藥就好了。”

劉德海道了辛苦,就將王敏中讓到一旁的書案開方子。

王敏中開過方子,就告辭走了。

劉德海忙命小太監送了出去,自己卻拿著方子給蕭允看,又將王敏中的話仔細的告訴了蕭允。

蕭允聽說建元並無大礙,也就放下心來,微微點了點頭,道:“你讓人去按方子抓藥,熬好了送進來。你再派個穩妥的,去回明陛下,隻說殿下病了,不得去上早朝。”

劉德海忙一一答應了。

蕭允又對疏影說道:“殿下病了,我不得進宮,你去回明皇後娘娘。”

疏影忙答應了,換了衣裳,進宮去回竇皇後。

卻說蕭允在外間屋子坐了一會兒,就覺得有些腰酸,也就輕輕捶了一下。

暗香一直暗中留意蕭允的舉動,忙道:“太子妃,不如回去略歇歇再過來。”

蕭允搖了搖頭,道:“我等殿下喝了藥再走。”

暗香不敢再勸,忙拿過一個軟枕,墊在蕭允身後。

小太監進來稟道:“世子來了。”

蕭允點頭道:“快讓世子進來。”

小太監忙打起簾子,承明已經邁步走了進來。承明見到蕭允,忙上前請了安。

蕭允見承明臉頰凍得通紅,忙伸手摸了摸,道:“怎麽凍得冰冷?”

服侍承明的小太監忙答道:“世子聽說殿下生病,一溜小跑趕過來,想是被風吹了臉。”

蕭允道:“承明快進去看看吧。”

承明點頭道:“母親,兒子進去瞧瞧父親。”說完,承明就進了裏間屋子。

吳良娥見承明進來,忙福身行了禮。

承明還了半禮,就問道:“父親怎麽樣?”

“殿下依舊睡著,不過不似剛才那般熱了。”吳良娥一臉居功的表情。

承明看了看建元額頭上的帕子,微微點了點頭。承明素來不喜吳良娥,如今見吳良娥有意賣好,心中越發的不悅,不由微微皺了皺眉頭。

吳良娥不曾瞧見承明的表情,隻管說道:“殿下適才渾身滾燙,用冷帕子敷在額上,反複了幾次,如今才好些了。”

承明淡淡的說道:“如此,辛苦良娥了。”

吳良娥見承明語氣冷淡,不由有些訕訕的,默默垂首站在一旁。

恰在這時,小太監送了藥進來。

承明側身在榻旁坐了,這才從小太監手中拿過藥碗,舀起一勺藥,輕輕吹涼,喂建元喝下。

承明的動作雖然不甚是熟練,不過卻極認真。

金亮在一旁瞧見了,忙拿過一條帕子,替建元拭了拭嘴角。

吳良娥站在一旁,未免有些尷尬。

一時,藥碗已經見底。承明將藥碗遞給一旁的小太監,這才抬頭看向金亮,吩咐道:“煩勞金公公照料父親,我出去和母親說幾句話。”

承明邁步出了屋子,心中已經有了計較。承明早熟,他早已看出了吳良娥的心思,知道吳良娥是想要借機邀寵。

蕭允見承明出來,就招手讓承明在自己身旁坐下,將王太醫的話告訴了一遍。

承明抬頭看向蕭允,認真的說道:“母親如今不方便照料父親,兒子想侍疾。”

蕭允道:“承明如今年紀尚小,應以讀書為要。你父親這裏有吳良娥,還有許多太監、宮女照料,承明放心就是。”

“母親,孝為人倫之本,兒子讀書就是要學為人處世的道理。如今父親病了,兒子不能在床前侍候,反倒去讀書,不是舍本逐末嗎?”

蕭允見承明一臉的認真,不由有些動容,道:“承明這般孝順,母親心中甚是安慰。”

承明見蕭允已經允許了自己照料建元,不由笑道:“此皆是母親教導。”

蕭允不由也笑了。

蕭允又坐了片刻,委實有些支撐不住了,就起身道:“我回去歇歇,你們好生照料著。殿下若是醒了,速來回我。”

眾人忙答應了。

因承明留下侍疾,吳良娥是庶母,自然不好久待,隻得帶著侍女回去。

蕭允回到房中,和衣在軟榻上躺下。暗香在軟榻上側身坐了,輕輕替蕭允捶著腿。

疏影從宮中回來,見了蕭允,回道:“皇後娘娘聽說殿下並無大礙,也就放了心。娘娘特意吩咐奴婢轉告太子妃,切莫勞累著了,一切應以子嗣為要。”

蕭允微微點了點頭,吩咐暗香道:“你常派人去瞧著點,看看殿下那邊的情形如何了?”

暗香忙答應了。

疏影笑道:“太子妃忙了一早上,早膳還沒用呢。”

蕭允半閉著眼睛,道:“罷了,我也懶怠吃,你去倒碗滾水我喝一口。”

疏影倒了水,奉給蕭允,笑道:“太子妃還是喝一口粥才是,如今太子妃正有身子,怎麽能不用早膳?奴婢讓他們熬了紅米粥,等一會兒就能送來。”

蕭允點了點頭,道:“喝一碗也好。”

正說著,劉德海派了小太監來告訴蕭允,道:“太子妃,殿下醒了。”

蕭允聞言,忙要起身。

那小太監忙說道:“殿下特意吩咐了,讓太子妃不必過去。”

蕭允聽了,知道建元是怕自己辛苦,不好拂了建元的意思,也就扭頭吩咐疏影道:“你一會兒將紅米粥給殿下送去些。”

小廚房早就派了兩個婆子,送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紅米粥。蕭允忙讓暗香分了一半給建元送去。

到了次日一早,蕭允進宮給竇皇後請安。

竇皇後問及建元的病情,蕭允忙答道:“殿下如今已經退了熱,不過還有一兩聲咳嗽。”

蕭允又借機將承明昨日的言行複述了一遍。

竇皇後本來就最疼承明,如今聽了蕭允的話,忙道:“世子能如此孝順,我很是安慰。”

那些妃嬪們自然要逢迎竇皇後的意思,對承明更是讚不絕口。

竇皇後微笑聽著,心中甚是高興,又對眾人道:“世子前幾日過來給我請安,見禦花園的梅花開了,又特特替我折了插瓶。”竇皇後說完,目光就落在一旁的條案上。

眾妃嬪又是一番奉承。

竇皇後心中高興,因此也就留眾位妃嬪多說了一會兒話,方才讓眾人回去。

蕭允告辭出來,就見蕭貴妃遞了一個眼神給自己,心中會意,也就笑道:“貴妃這件鬥篷做得卻巧。”

蕭貴妃也就停住腳,和蕭允說起話來。

兩人走了幾步,蕭貴妃見左右無人,低聲道:“我聽說有人暗中運動,想要讓秦王明春領兵平亂。”

蕭允聞言,腳下不由一頓。

蕭貴妃道:“我不知道是何人所為,就想著告訴你一聲才是。”

“多謝貴妃娘娘。”

蕭貴妃微微一笑就走了。

蕭允心中卻有些煩悶:蕭貴妃為人謹慎,若不是真的聽到了風聲,是斷斷不會這樣和自己說。如今,建元和秦王之間的隔閡漸深,而且一旦明春是秦王領兵,隻怕兩人的隔閡會更深。

蕭允回到東宮,並未直接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去了建元的屋子。

蕭允走到門口,守門的小太監悄聲告訴蕭允,道:“太子妃,秦王殿下來了。”

蕭允聽了,知道自己此時不便進去,忙要抽身往回走。

恰在這時,門簾一下子掀開了,秦王從裏麵走了出來。秦王看見蕭允,有片刻的愣怔,隨即拱手施禮道:“太子妃。”

蕭允不好再躲,也就含笑還了半禮,道:“六弟過來瞧殿下?”

秦王答了一聲“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站著。

蕭允忙笑道:“今日天卻冷,六弟早些回去,免得著了涼。”

秦王含糊答應了一聲,行了禮,就邁步朝外走去。秦王走了幾步,終是沒有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隻見大紅色的猩猩氈兀自微微擺動著:她已經進去了。

卻說蕭允進了屋子,就聽見一陣笑聲傳來。蕭允仔細聽了聽,卻是建元在和承明說笑。

建元對承明要求極嚴,極少和承明說笑。蕭允聽見了,不由微微一笑。

蕭允進了裏間屋子,給建元請了安,就含笑看著建元和承明。

承明見蕭允進來,忙笑道:“兒子請母親安。”

蕭允拉過承明,打量了一番,道:“承明雖然是照料了父親一整日,瞧著精神卻好。”

蕭允說完,就問道:“殿下今日覺得可還好?”

承明嘟著嘴,道:“父親已經大安了,剛才還考較了兒子功課呢。”

蕭允聞言,不由“撲哧”一聲笑了。

建元含笑看著和樂融融的一家人,突然想到最近秦王要領兵平亂的傳言,隻覺得心中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