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皇後因蕭允有喜,特意派了四個積年的老嬤嬤照料蕭允的日常起居。蕭允因蕭貴妃提醒自己事事留心,自然不敢掉以輕心,因此暗中令疏影和暗香注意這幾個嬤嬤。

疏影和暗香冷眼看了一陣子,覺得那幾個嬤嬤倒是極忠厚老實的,暗中回明了蕭允。

蕭允放下心來,因這幾個嬤嬤經驗老道,諸事倒也方便。

建元家信寫得比以前頻繁了許多,信中依然隻是叮囑蕭允好生照料自己。

蕭允知道建元不好流露心思,又見天氣將要轉涼,趁著自己身子尚未沉重,替建元做起棉衣來。

這日,蕭允進宮給竇皇後請安。竇皇後雖然特意令蕭允坐肩輿入宮請安,可蕭允坐了幾日,覺得不甚方便,就想著自己走走,因此今日她早早的起了身,扶著疏影步行去昭信宮。

如今已是仲秋,天高雲淡,天氣正好。蕭允慢慢的走在甬路上,秋陽暖暖的照在身上,憑添了幾分慵懶。

蕭允因沒坐肩輿,不過帶著疏影、暗香和幾個小丫鬟,因此也就沒用小太監清道,路上不過偶爾遇到幾個宮女、太監。

蕭允自己格外小心,唯恐有閃失,因此走得極慢。

突然,她隱約聽見路旁的樹叢後有人提到“太子妃”三個字,不由住了腳,留神細聽。

兩個宮女細碎的聲音時斷時續的傳來,雖然不甚清晰,不過卻能聽出她們在說些什麽。

就聽一個宮女的聲音傳來:“可是呢,太子殿下離京一月有餘,太子妃就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另一個宮女的聲音傳來:“誰說不是呢?我乍聽到這個事,也有幾分不信。不過,我如今前後一想,卻也有幾分蹊蹺。”

一陣竊笑聲傳來。

蕭允聽了,已經猜出她們議論的是什麽事情。蕭允何曾受過這般羞辱,霎時,她隻覺得一股無名火從心中燃起,不由緊緊的握住了疏影的手。

疏影站在蕭允身旁,自然也聽到了那兩個宮女的對話,登時大怒,就要發作。

蕭允畢竟沉穩,她明白自己此時處罰這兩個宮女並不難。隻是自己若是這般做了,不過是逞一時之快,這件事隻怕會越傳越厲害。自己不如裝作沒有聽見,暗中找出究竟是誰傳出這樣的謠言,才好思量對策。

蕭允低低的叫了一聲“疏影”。

疏影看向蕭允,就見蕭允對自己微微搖了搖頭。疏影心中不忿,惡狠狠的瞪了花叢一眼。

蕭允慢慢的朝前走了幾步,做了一個手勢,喚過暗香,吩咐道:“你且留在這裏,留神看看,剛才樹叢後說話的究竟是哪宮的宮女?隻是千萬留心,別被她們知覺了。”

暗香見蕭允和疏影臉色不對,知道必是出了什麽事,忙低聲答了一個“是”,就退到一旁,暗中留意樹叢後的動靜。

蕭允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心神,就扶著疏影朝昭信宮行去,腳步卻快了許多。

不想,蕭允在昭信宮門口遇到了蕭貴妃,忙福身施禮,道:“貴妃娘娘。”

蕭貴妃忙還了一禮,道:“太子妃今日怎麽是自己走來的?”

蕭允笑道:“路也不遠,走走倒好。”

兩人說著閑話,就一起進了昭信宮。

竇皇後已經出來了,正在和胡淑妃說話,見她們二人進來,不由笑道:“你們兩個怎麽遇到了?”

蕭貴妃和蕭允給竇皇後請了安。蕭允就笑道:“妾今日是自己走來的,不想在門口遇到了貴妃娘娘。”

竇皇後聞言,忙打量了蕭允一番,見蕭允的臉色有些潮紅,忙道:“怎麽不坐肩輿來?”

“妾見天氣甚好,就想走走,特意問了嬤嬤,嬤嬤說走走卻也無礙。”

竇皇後笑道:“可是呢。當時杜媽媽也告訴我,偶爾自己走走也好。隻是你不要勞碌著了。”

“妾謹記母後的教誨。”

竇皇後擺手道:“你也走了一段路了,快坐著罷。”

蕭允謝了恩,又告了坐,就在自己位子坐下。

恰有宮女奉上茶來,竇皇後道:“太子妃此時還是少喝些茶為宜。”竇皇後說完,就扭頭吩咐如意道,“你去禦廚房,讓他們送一碗糖蒸酥酪來。”

如意忙答應了,走去禦廚房吩咐。

竇皇後這才對蕭允說道:“你多吃些酥酪,卻是極養人的。”

胡淑妃素來與蕭貴妃不睦,而蕭允又是蕭貴妃的侄女。如今她見竇皇後對蕭允百般嗬護,心裏就有些不自在,不由想起宮中的謠言來,在鼻子裏哼了一聲。

蕭貴妃見胡淑妃臉色有些古怪,不由看了胡淑妃一眼。

胡淑妃見了,微微一笑,問道:“太子妃,太子殿下離京也有一個多月了吧?”

蕭允聽了胡淑妃的話,不由想起剛才那兩個宮女的對話,臉色也就帶了幾分不自在,勉強笑道:“可不是。”

蕭貴妃見氣氛有幾分古怪,就笑著岔開話頭,道:“太子殿下此次平亂,捷報頻傳,想來不日就可以平定亂兵。”

竇皇後聽了蕭貴妃的話,心中卻也喜歡,忙接口道:“陛下昨日回來還說太子又攻克了一座亂兵占據的城池。”

妃嬪陸陸續續的都來了,聽竇皇後在說建元的軍功,自然紛紛逢迎。

一時,屋內談論的都是建元獲勝的事情。

胡淑妃知道自己的話頭被蕭貴妃一句話輕輕帶過了,心中未免不甘。可她此時自然不敢掃了竇皇後的興致,隻得勉強陪笑。

恰在這時,王婉來了。王婉一進屋子,就給竇皇後請了安,又因自己來晚,向竇皇後告罪。

胡淑妃見王婉來了,忙看了王婉一眼。

竇皇後笑道:“我不過是和眾人閑談罷了,哪有什麽早晚?”

王婉告了坐,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

那些妃嬪們說了一陣平亂的事情,也覺得無味,就談起衣飾來。

蕭允坐在一旁,心頭卻轉過無數個念頭:今天的事情難道隻是巧合?自己早上聽到那兩個宮女說自己懷孕有蹊蹺,到了竇皇後這裏,胡淑妃又提及建元離京是日子。

蕭允不由看向屋內言笑晏晏的眾人,不知為何,她隻覺得一張無形的大網向自己罩來。

眾人又坐了一會兒,就紛紛起身告辭了。

蕭允站起身,邁步朝外走去。她有心等蕭貴妃,出了屋子,也就站住腳,裝作看院中的一叢菊花。

片刻,蕭貴妃扶著自己的侍女從蕭允身邊經過。

蕭允故意笑道:“妾許久沒去貴妃宮中坐坐了,今日且去討杯茶喝。”

蕭貴妃笑道:“可不是。”

兩人說著,就攜手一起出了昭信宮,朝鍾秀宮行去。

到了鍾秀宮,兩人進了屋子,客氣了一番,就分賓主坐了。

蕭貴妃明白蕭允是有話要說,等宮女奉上茶來,蕭貴妃就把服侍的宮女、太監打發了。

一時,屋內隻剩下蕭允和蕭貴妃。

蕭允這才開口問道:“不知貴妃娘娘可曾聽到過什麽流言?”

蕭貴妃明白蕭允斷斷不會沒有因由就問自己這句話,仔細想了一陣,方才搖頭道:“我卻沒聽說什麽。”

蕭允慢慢點了點頭。

蕭貴妃因問道:“怎麽了,有人和你作怪不成?”

蕭允沉吟了一會兒,就見早上自己聽到的那兩個宮女的對話告訴給了蕭貴妃。

蕭貴妃似自言自語的說道:“若說這樣的事情,杜家最有可能。隻是杜家在宮中沒有什麽可靠的人,斷然造不出這樣的謠言來。若說是東宮的姬妾所為,那兩個側室出身寒微,斷沒有這樣的勢力。”

蕭允道:“我也慮及此處了,一時也想不出究竟是何人所為?”

蕭貴妃接口道:“所謂無風不起浪,你諸事小心才是。此事隻宜慢慢訪查,若是嚷得眾人都知道了,隻怕難堪的還是自己。”

蕭允忙答道:“我明白。”

蕭貴妃又叮囑了蕭允一番,才道:“你放心,宮中我自然會替你留意。你回府中也要好好訪查一番才是,沒有家鬼召不出內賊來。”

“我定然牢記貴妃娘娘的話。”

蕭允見時候已經不早了,就帶著疏影等人出宮去了。

蕭允回到東宮,因走了一段路,加上心情抑鬱,難免有幾分疲累。她換了大衣裳,就在榻上歇下。

疏影見了,怕蕭允著涼,忙拿過一床夾紗被來,輕輕的替蕭允蓋在身上。

蕭允心緒不寧,自然躺不安穩。不過小半個時辰,蕭允就坐起身來,問疏影道:“暗香回來了嗎?”

適才暗香因要訪查那兩個宮女是哪宮的,也就找了一個借口留在宮中。

疏影也知蕭允心煩,端過一碗蓮子羹,道:“太子妃且莫著急,暗香想是有事情耽擱了。太子妃早膳時就沒吃什麽,不如喝點蓮子羹。”

蕭允接過碗,喝了兩口,就放在一旁。

疏影剛要勸蕭允再喝點兒,就見暗香走了進來。

暗香給蕭允行過禮,就走到蕭允身旁,低聲道:“太子妃,奴婢一路隨著那兩個宮女,已經查明那兩個宮女是胡淑妃的宮女。”

蕭允聞言,不由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