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建元領兵平亂,宇文淵知道建元留守的時候多,領兵的時候少,而那蘇信卻是宿將,怕建元吃虧,心中難免有些不放心。因此宇文淵特意囑托程玄禮好生輔助建元,又任命程玄禮為副將。
程玄禮本想借著這次機會讓長子博個功勞,不想宇文淵這般安排,隻得罷了。
宇文淵也明白程玄禮的心思,告訴程玄禮若是此次得勝歸來,就再蔭封程玄禮一子。
如今程玄禮隨建元出征,且建元又將東宮的外事托付給了程伯瑜,程伯瑜隻得留在京中。
建元離京後,東宮上下甚是謹肅,因此倒也沒什麽大事,程伯瑜每日裏不過在侍衛房閑坐。遇到休沐,他偶爾回程府看看。程玄禮是久出征的,程夫人治家有方,倒也不用程伯瑜費什麽心。
東宮的侍衛大都隨建元平亂去了,留下的幾個侍衛平日裏與程伯瑜不過是點頭之交,程伯瑜與他們也不甚談得來。
因蘇延嗣的房間距侍衛房極近,且蘇延嗣為人風雅不俗。一來二去,程伯瑜與蘇延嗣倒有了幾分交情。
這日,程伯瑜正在蘇延嗣房中與蘇延嗣對弈,就聽外麵一陣喧鬧,忙吩咐自己的小廝出去看看究竟出了什麽事。
不大一會兒工夫,那小廝回來稟道:“公子,是皇後娘娘派人送賞賜來了。”
程伯瑜有片刻的愣怔:往常竇皇後雖然也時有賞賜,不過都是派兩個宮女來,從未鬧出這般大的動靜。如今既非年節,又不是蕭允的生日,此時竇皇後鬧哄哄的送賞賜究竟所為何事?
那小廝又接著說道:“小的聽裏麵的小太監說是太子妃有喜了,皇後娘娘心中歡喜,厚賜太子妃,所以送了許多禮物來。”
程伯瑜聞言,不由怔住了,手中的棋子“啪”的一聲掉在棋盤上。
程伯瑜這才回過神來,因自己方才失態,忙偷看了蘇延嗣一眼,生怕蘇延嗣看出什麽端倪來。
不想蘇延嗣隻是怔怔的坐在那裏,仿佛失了魂一般。
程伯瑜見了,心中未免有幾分疑惑,忙喚了一聲“教習”。
蘇延嗣聽說蕭允懷孕,隻覺得腦子裏一片空白,因此隻是怔怔的坐著。聽到程伯瑜喚自己,忙掩飾的笑了一下,隻是那笑容竟帶著幾分苦澀。
程伯瑜心中方寸已亂,也無心猜測蘇延嗣的心思,隻是說道:“教習,我出去看看,免得有人借亂生事。”
蘇延嗣巴不得程伯瑜離開,好一個人靜靜的待一會兒,忙道:“如此,將軍去忙就是。”
程伯瑜站起身,不想衣袖早已將棋盤帶亂。程伯瑜也顧不得許多,隻是邁步朝外走去,隻是腳下卻帶著幾分踉蹌:她有了那個男人的孩子……
程伯瑜也不知道自己想這個究竟有什麽用,隻是在這一刹那,這個念頭就在腦中盤繞著,飛旋著。
杜媽媽帶著宮監送過了禮物,又說了幾句話,就回去了。
程伯瑜一直倚著侍衛房的門,看著那些宮監的背影出神。
劉德海出來就看到程伯瑜這般模樣,他知道程伯瑜與蕭允是中表兄妹,就想著討程伯瑜一個好,忙上前拱手笑道:“恭喜將軍。”
程伯瑜聽見劉德海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他扭頭看向劉德海,隻覺得劉德海臉上的笑容分外的討厭,自己恨不得一拳打掉他臉上的笑容,可還是勉強說道:“劉總管出來有什麽吩咐?”
劉德海連稱“不敢”,道:“太子妃吩咐奴才給外院服侍的這些下人發賞錢。”
程伯瑜深吸了一口氣,道:“如此,劉總管且先忙去,我就不打擾劉總管了。”
劉德海滿臉是笑,拱了拱手就離開了。
程伯瑜長歎了一口氣,轉身進了屋子。
次日一早,程伯瑜因心中煩亂,就借口休沐回程府去了。程伯瑜回到家中,匆匆去上房給程夫人請安。
不想,程夫人長篇大論的說的都是蕭允有喜一事。程伯瑜勉強陪著程夫人坐著,隻覺得額頭一陣亂跳。
程夫人瞧見程伯瑜臉色不好,忙道:“伯瑜,你若是不舒服,就先回房去歇著。”
程伯瑜聞言,忙行了禮,就出了程夫人的上房。
程伯瑜回到自己房中,正坐在房中長籲短歎,自己的小廝進來稟道:“公子,王公子來了。”
原來,建元走後,王紹政倒是借機來找過幾次程伯瑜。程伯瑜因為謹記父親的話,對王紹政雖然甚是親熱,卻不肯傾心相交。王紹政未免有些悻悻然。他如今聞知蕭允懷孕的消息,以為得了機會,匆匆趕來程府見程伯瑜。
那王紹政一進屋子,就拱手道:“恭喜大哥。”
程伯瑜眉頭緊鎖,因問道:“不知喜從何來?”
王紹政湊到程伯瑜身旁,壓低聲音說道:“大哥,如今太子妃有喜,地位越加的穩固。大哥是太子妃的表兄,太子殿下心中隻怕會更加重視大哥才是。”
程伯瑜昨晚一夜未眠,隻覺得悵然若失,心中仿佛缺了一塊一般。如今他聽了王紹政的話,不由苦笑道:“妹夫此言言重了。”
王紹政有心引著程伯瑜向自己袒露心事,自己好從中取事,也就笑道:“大哥也不必太謙。大哥不如借機給太子妃道個喜,雖是內外有別,不過我聽內人說大哥與太子妃自幼卻也是一起玩大的,想來也無礙。”
程伯瑜不由想起小的時候,程夫人常帶著自己去蕭家做客,那時蕭允年紀雖幼,卻甚是乖巧知禮,待自己是極好的。後來,隨著年紀漸長,自己自然不方便常和蕭允見麵。不過,自己偶爾見到蕭允,蕭允對自己也甚是親熱。如今蕭允做了太子妃,自己竟連一麵都沒見過蕭允。
王紹政又緊逼了一句,道:“太子殿下留大哥在京,不就是因為大哥是太子妃的表兄,諸事皆有照應。皇家規矩大罷了,若是尋常人家倒也能見過幾麵。”
程伯瑜喃喃道:“縱使見了一麵又能如何?隻怕相見後,更添一段心事。”
王紹政見程伯瑜似在自言自語,一時聽不清程伯瑜說的是什麽,也就說道:“許久沒和大哥喝一杯了,不如今日與大哥一醉方休。”
程伯瑜愁腸百結,此時倒有幾分借酒消愁的意味,也就吩咐小廝取酒來。
不大一會兒功夫,廚房就送來了一桌酒菜。
程伯瑜與王紹政相對而坐,王紹政揮退了服侍的小廝,道:“我今日與大哥好好喝一次。”說完,王紹政親自執壺替程伯瑜倒了一杯酒,道:“大哥先滿飲此杯。”
程伯瑜端起酒杯,一口飲下。
王紹政又斟了一杯,道:“好事成雙,大哥再飲了此杯。”
程伯瑜有心買醉,王紹政有心相勸,因此不大一會兒功夫,程伯瑜就酩酊大醉,伏在桌上。
王紹政看著程伯瑜,臉上流露出一絲笑容來。
程伯瑜醉得快,醒的卻也快,不過一炷香的功夫,程伯瑜就悠悠醒了過來,看著王紹政苦笑道:“不想我卻醉了。”
王紹政臉上掛了一抹顯而易見的深思,隻是看著程伯瑜不說話。
程伯瑜被王紹政看著發慌,不由問道:“妹夫怎麽了?”
王紹政的臉上流露出幾分猶豫來,似乎是在猶豫該不該說出來一般。
程伯瑜越發的不解,忙又問了一句。
半晌,王紹政才壓低聲音說道:“弟知道大哥心中一直思慕一名紅粉佳人,隻是不知道那人是誰。”王紹政說到這裏,故意頓住了。
程伯瑜聞言,不由大驚,難道是自己醉中失態了?可他還是勉強掩飾道:“妹夫休說這等不著邊際的話。”
王紹政聽了,登時臉上流露出幾分怒容來,道:“我視大哥如自己的親大哥一般,什麽事都不瞞著大哥。不想大哥卻把我當外人,不肯對我說實話。”
程伯瑜忙道:“妹夫何出此言?”
王紹政看著程伯瑜道:“大哥剛才口中聲聲喚著‘表妹’兩個字,難道大哥心中思慕的紅粉佳人不是當今的太子妃?”
私情被窺破,程伯瑜隻覺得耳邊“嗡”的一聲,一時隻是怔怔的看著王紹政。
王紹政見了程伯瑜的模樣,知道自己的計策已經成了,心中暗喜,道:“我說大哥怎麽絕口不提那名女子,原來她是……”
程伯瑜隻看著王紹政的嘴唇開開合合,一時已經聽不到他在說些什麽,心中卻是懊悔無限。半晌,他才回過神來,道:“此事幹係重大,隻求妹夫千萬別說出去。”
王紹政道:“大哥怎麽還信不過我?”
程伯瑜見事已至此,也知道無法再瞞,且自己的滿腔心思也想找人傾吐一番,就對著王紹政說出了自己暗自傾慕蕭允一事。
王紹政道:“這事說起來是太子橫刀奪愛,大哥卻在這裏暗自情傷。隻恨太子地位尊貴,我等無計可施。”
程伯瑜聞言,不由長歎了一口氣。
王紹政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明白自己不便多說,又安慰了程伯瑜幾句,就起身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