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蕭敬宗獻了洛滄,又將自己的庶妹獻與宇文淵為妃。這蕭氏不僅容貌美麗,聰明穎悟,而且為人極是謙和,侍奉竇皇後很是恭謹。因此不但宇文淵甚是寵愛她,就連竇皇後也很是喜歡她,勸宇文淵封了蕭氏做貴妃。
就有一幹前朝舊臣嫉妒蕭敬宗得寵,暗中譏諷蕭敬宗獻妹求榮。蕭敬宗也聽到過風言風語,因此蕭家的內眷極少入宮謁見。
蕭夫人聽說蕭貴妃派人出來說話,料想定然有事,忙讓人出去相迎。
小太監被迎了進來,蕭夫人見是蕭貴妃的心腹小太監,忙讓人倒茶給他喝。
吳善財家的見不便再待,就告辭回去了。
那小太監也曾來過幾次,自然熟門熟路,給蕭夫人和蕭允請了安,就道:“過幾日是貴妃娘娘的千秋,因今年是娘娘晉封貴妃後過的第一個生日,皇後娘娘特意吩咐請幾家外臣的夫人小姐進宮給娘娘賀壽。貴妃娘娘派咱家來知會夫人一聲,到時千萬帶著小姐進宮去。”
蕭夫人早已將壽禮送入宮內,本想著等到貴妃生日這天再進宮賀壽的,如今聽小太監這般說,忙道:“公公放心,我定然記著娘娘的吩咐。”
那小太監吃了茶,就告辭回宮去了。
蕭夫人笑著對蕭允說道:“偏生不巧,你姨母本來還說家裏有一班好小戲,過幾日要請咱們過去看戲。如今看來,卻是去不成了。”
“母親既然要看戲,怎麽不帶著我?”蕭聰笑著走了進來。
蕭夫人見蕭聰臉頰凍得通紅,有些心痛,忙道:“怎麽不換身衣服再過來?這滿身寒氣,仔細凍出病來。”又吩咐玲瓏倒滾燙的茶來。
蕭聰歪在一旁的椅子上,笑道:“虧得我來了,不然母親還瞞著我,隻帶了妹妹去。”
蕭夫人知道蕭聰是故意逗自己發笑,也就笑道:“你老子要是看到你這般坐著,仔細捶你。”
蕭夫人因說到貴妃派人宣自己帶著蕭允進宮賀壽的事情,蕭聰接口道:“兒子今早去東宮向太子致謝,太子隻是派人出來說了幾句話。”
蕭允聽出蕭聰有不滿之意,也就笑道:“太子是一國儲君,自然不會輕易見你這樣的無職外臣。”蕭允因昨晚宇文建元讓轎相送,對他倒頗有幾分好感。
蕭聰哼了一聲,道:“我去秦王府,秦王殿下極是客氣,不僅親自迎了出來,還與我交談良久。禮賢下士,這才是王者之風。”
蕭允“撲哧”一聲笑了。
蕭聰道:“秦王殿下十三歲就跟著當今陛下起兵,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這天下大半都是秦王殿下打下來的。可秦王殿下還能禮賢下士如此——”
蕭夫人不等他說完,就道:“聰兒,不得胡說,皇家之事豈能是你隨便議論的?”蕭夫人說到這裏,壓低聲音說道:“我家是前朝宗室,更要格外小心才是,你怎麽這般不謹慎?”
蕭聰也自悔失言,忙說道:“兒子隻是見妹妹嘲笑我,心中不服。”
蕭夫人見蕭聰臉上已帶了悔意,也就不再說了,隻與女兒商量入宮賀壽的事情。
一連數日,蕭夫人都在打點入宮的事情,衣飾、賞錢,諸般瑣事都要一一想到。
待到了貴妃生辰這日,蕭夫人絕早的起了身,按品裝扮了。一時,蕭允也打扮妥當了,到蕭夫人房中等著一起入宮。蕭夫人又格外叮囑了蕭允幾句。
楊氏在一旁笑道:“妹妹是極妥當的人兒,母親放心就是。”
蕭夫人也笑了,道:“我不過是白叮囑幾句。”
恰在這時,蕭聰走進來道:“母親,馬車已經備好了。”
蕭夫人聞言,拉著蕭允朝外麵走去。楊氏帶著一眾丫鬟侍女送了出來。
早有丫鬟打起車簾,蕭夫人和蕭允上了馬車,蕭聰上了馬,一眾人朝皇宮行去。
蕭府距皇宮倒不甚遠,走了約有一頓飯的功夫,皇宮已經在望。蕭聰引著馬車拐到一處角門,那守門的太監早已得了皇後的命令,知道是宮眷謁見,也就放了行。
蕭聰因不得擅入內宮,隻得帶著馬車在角門外候著。蕭夫人和蕭允各帶著一名貼身侍女隨著一個小太監朝內宮行去。
卻說這洛滄本是前朝大楚的西京,因此在洛滄也建有行宮。宇文淵奪了大楚的天下,定都洛滄,就將大楚的行宮充作宮室。
蕭允一路暗自打量,見宮室與舊時並無太大差異,就是有所營造,也是有限,就知道宇文淵崇尚儉素。
竇皇後所居宮室名曰“昭信”,這昭信宮雖然是皇後所居,可卻無一絲奢華之氣。
守門的小太監迎上來行了一個禮,道:“夫人、小姐且隨咱家進去暫候一會兒子,貴妃娘娘如今正給皇後娘娘行禮呢。”
蕭夫人聞言,忙笑著道了謝,悄悄遞給那小太監一個紅包。那小太監接了,領著二人進了偏殿。
偏殿中此時已有幾家外臣的家眷在此候著了,見蕭夫人進來,彼此問了好,坐著喝茶閑話。
等了約有一炷香的功夫,就有一個小太監匆匆走了進來,口中道:“皇後娘娘宣召。”
這些外臣的家眷聞言,都忙整肅了衣裳,隨著那小太監去見竇皇後。
蕭允跟在後麵,倒是步步小心。經過一道回廊的時候,她因見地上有一灘水,也隻得輕輕從上麵踏了過去,抬頭卻見有一名年老的宮女正在看著自己,忙垂了頭。
眾人到了竇皇後的正殿,行過了禮。竇皇後不過是問了名姓,略談了數語,就令小太監將眾人送至蕭貴妃所居的鍾秀宮。
後宮的妃嬪已給蕭貴妃賀了壽,如今正坐著吃茶。眾人進來後,向眾妃請了安,這才給蕭貴妃賀壽。
蕭貴妃因見人已來齊,就吩咐開席。一時眾人入席,難免彼此謙遜一番。眾人都是格外妝扮了的,可謂席開玳瑁,筵設芙蓉,端的花團錦簇,笑語晏晏。席間也不過是看戲吃酒,尋常故事而已。
蕭貴妃本是蕭敬宗庶妹,與蕭夫人之間的感情倒是淡淡的,不過是看在親族的情麵上,刻意親近了些許,因此兩人席上不過略談了數語。
卻說竇皇後這裏,待這些外臣家眷走後,就從竇皇後身後的帷幕後轉出一個年老宮女來,這宮女正是蕭允適才所見的那名年老宮女。
竇皇後笑道:“杜媽媽,你看哪個姑娘好?”
竇皇後稱作“杜媽媽”的這個年老宮女正是竇皇後的乳母,竇皇後對她可謂信任非常。
杜媽媽見問,忙道:“回皇後娘娘,老奴留神看去,王尚書家的姑娘和貴妃娘娘的侄女兒都還不錯。老奴適才讓人在路上灑了一灘水,這些閨秀大半提起了裙角,獨這兩個姑娘甚是端莊。”
突然聽外麵靜鞭聲響,竇皇後知道是宇文淵下了朝,忙帶著宮女太監迎了出來。
宇文淵與竇皇後是患難夫妻,感情甚篤,因此每日早朝後宇文淵必到竇皇後的寢殿閑談數語。
竇皇後給宇文淵請了安,就隨著宇文淵進了寢殿,又輕輕地揮了揮手。
那些服侍的宮女、太監見了,行了禮就退了出去。
宇文淵在桌邊坐了,竇皇後親手奉上茶來。宇文淵接了茶,因見竇皇後穿著朝服,就問竇皇後:“穿這個做什麽?”
竇皇後落了座,這才笑著說道:“今日是蕭貴妃的生日,臣妾就想著不如借此機會見見外臣的女兒,因此就宣召了幾家外臣的家眷。如今天下已經大定,建元的妃子已經亡故三年了,崇韜尚無正室,不如此時訪求一、二合適的淑女,也好中饋有人。”
宇文淵笑道:“還是皇後想得周到。”
竇皇後道:“陛下每日處理軍國大事,如何想到這些婦人家的小事。”
宇文淵微微一笑,放下茶碗,又問道:“建元可好些了?”
竇皇後微微皺了皺眉頭,道:“這孩子要強,上元那天身子不舒服,可還是強撐著坐了半夜。後來實在撐不住了才回去,不想夜裏不知怎的又受了風寒,第二天越發的重了。臣妾已讓太醫好生調理,如今好了許多。”
竇皇後頓了頓,又接著說道:“建元的妃子也去了三年了,如今雖有幾房姬妾,可臣妾留神察看,竟沒有一個穩妥的人,因此急著給他納妃。”
“皇後可有中意的人選?”宇文淵漫不經心的看著茶碗上雲龍獻壽的花紋。
“臣妾今天倒是看中兩個人,一個是王尚書的女兒,一個是蕭貴妃的侄女兒,模樣、舉止倒還端莊。隻是還要留神訪查,性格、品行都要好才是。”
宇文淵點頭道:“蕭家的姑娘甚妥。”
竇皇後詫異道:“陛下見過蕭家的姑娘不成?”
宇文淵道:“她是深閨嬌女,朕如何見過她?如今天下雖然已經初定,可還是有前朝餘孽借故興風作浪,叛亂不斷,就是那些前朝舊臣也是心存疑慮。蕭家的姑娘是前朝宗室,如果被立為皇子妃,倒不失拉攏為前朝舊臣的手段。”
竇皇後聞言道:“陛下聖明。”
宇文淵不由笑了,道:“皇後如何也學得和前朝那些臣子一般,一味的逢迎朕。”
竇皇後又問道:“隻是這蕭家的姑娘究竟許給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