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允見秦王看向自己,忙俯身行禮:“妾請秦王殿下安。”

秦王也不說話,隻是看著蕭允。

蕭允是第一次近距離看秦王,秦王一雙狹長的鳳目中射出迫人的光彩來,竟可以用“勾魂攝魄”四個字來形容。

蕭允忙再施禮道:“殿下,妾是衛國公之女,因今晚姨母遣人來說要接妾過去閑話。後妾母見有肩輿來接,嘈雜中未曾仔細分辨,不想卻被尊仆接到這裏,想來這其中定是有什麽誤會。”

秦王聞言,一挑劍眉,笑道:“原來是衛國公的千金,多有失禮,還望海涵。”

蕭允口稱“不敢”,複盈盈下拜。

秦王對著侍衛做了一個手勢,那兩名侍衛忙放開蕭聰。蕭聰見妹妹無恙,壓下心中怒火,上前見禮。

秦王看著蕭聰笑道:“本王的孺人是吏部侍郎李大人之女,今晚回去和母家的姊妹閑話。本王見天色不早,就派人接她回來,不想卻誤接了令妹。”

蕭聰見秦王言辭和悅,反倒有幾分後悔自己的唐突,忙施禮道:“殿下,在下多有冒犯,還請殿下恕罪。”

秦王擺手道:“不必多禮。”又吩咐下人道,“送蕭家小姐回去。”

早有下人抬過肩輿,蕭允對著秦王施了一禮,這才在丫鬟的攙扶下上了肩輿。蕭聰深深的做了一揖,護著妹妹離開。

轉眼已回到蕭敬宗的彩棚,蕭敬宗負著手,焦急的走來走去,蕭夫人正在暗自垂淚,楊氏在一旁百般勸慰,如今見丈夫護送著小姑歸來,心中不由一喜,忙道:“母親,妹妹回來了。”

蕭夫人聞言,大喜過望,忙站起身迎上前來。蕭允剛下了肩輿,就被蕭夫人一把拉住。

蕭允忙道:“女兒讓母親擔心了。”

蕭夫人拉著蕭允著實看了一番,這才想起還有外人,忙命人拿上等的賞封賞給秦王府的下人。

秦王府的下人謝了賞,就匆匆離去。

蕭敬宗早已從蕭聰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道:“那李侍郎家的彩棚就在隔壁,也難怪秦王府的下人弄錯。”

蕭聰見父親沒有生氣的意思,忙道:“兒子適才莽撞,想著明日去秦王府登門道歉。”

蕭敬宗因女兒平安歸來,心中已是高興不已,哪裏顧得上教訓兒子,隻是點頭道:“很是。”

這邊蕭夫人恐蕭允受驚,自然是百般撫慰女兒。

程家的下人見蕭允平安歸來,又說了幾句話,也不好再提接蕭允的事情,就匆匆告辭了。

蕭敬宗本已無心久坐,隻是看那宇文淵的興致甚高,自己不好離開,因此對蕭夫人說道:“夫人,時候已經不早了,女兒又受了這番驚嚇,不如請夫人帶著女兒早些回府。”

蕭夫人點頭道:“老爺說得很是。”

早有下人備好了馬車,蕭夫人帶著蕭允上了一輛朱蓋垂八寶瓔珞的馬車,楊氏自上了一輛翠蓋垂珍珠流蘇的小車。兩輛馬車緩緩朝前駛去。蕭聰亦上了馬,護送母親和妹妹回府。

因翔鳳樓前遊人甚眾,馬車隻得從小路繞回蕭府。蕭夫人的馬車甚是高大,小路就略顯得狹仄。

走了約有半頓飯的功夫,從後麵趕上來了一乘青呢小轎,青呢小轎的四周圍隨著一眾騎馬的黑衣侍衛。

隻聽領頭的侍衛喊道:“前麵的馬車讓讓,我家主人有急事。”

蕭聰撥轉馬頭,見了來人派頭,隱約猜出來人的勢頭不小,忙道:“道路狹仄,待過了這段小路,在下定然讓路。”

那人不耐煩的說道:“讓你讓路就讓路,囉嗦什麽。”

蕭聰心頭火起,但怕母親和妹妹擔心,隻得壓下怒火,和聲說道:“道路狹仄,在下就是想相讓,也不知該讓到何處。”

那人也不說話,縱馬衝了過來。

蕭夫人那輛馬車的車夫連忙拉著馬車朝一旁閃避,不想用力太急,加上路旁有一塊石頭,恰好別在車輪下,馬車的車軸竟然斷了。

馬車一側,幾乎不曾翻倒在路旁。那一眾侍女見狀,忙圍過去攙蕭夫人和蕭允下車,所喜蕭夫人和蕭允都隻是受了些許驚嚇,並未受傷。

蕭夫人因為吃了一驚,隻覺得身子有些亂顫。蕭允忙扶著蕭夫人,替她輕輕地捶著。楊氏也忙下車過來看視蕭夫人。

蕭聰見蕭夫人和蕭允無礙,這才縱馬衝了過去,揮鞭朝那人抽去。

那人不曾防備,結結實實挨了蕭聰一鞭子,鮮血登時從臉頰流了下來。

“當”一聲響,那人已將佩刀抽了出來。

蕭聰雖然性子急躁,可並不莽撞,他見那人抽出佩刀,心知自己要吃虧,忙朝後退了幾步。

那人見蕭聰朝後退去,冷笑了一聲,又緊逼了幾步。

突然隻聽有人說道:“不得無禮。”聲音雖然溫和,可卻透著一股威嚴。

那名侍衛聞言,忙將刀插回刀鞘,跳下馬來,垂首站在一旁。

青呢小轎的轎簾被人掀開,從轎中走出一名青年男子來。那名青年男子圍著一件大大的鶴氅,加上四周光線昏暗,一時也看不清他的相貌,隻覺得那名青年男子的舉止間透出一股威儀來。

蕭聰見來人氣勢不凡,也忙跳下馬來。

那名青年男子朝前踱了幾步,對蕭聰說道:“寶眷多有受驚,皆是我管教不嚴所致,還請多多海涵。”

蕭聰忙拱手道:“不敢。”

那名青年男子又看了那名侍衛一眼,那名侍衛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那名青年男子似乎想教訓幾句,可隻是輕歎了一口氣。

夜風拂過,那名青年男子緊了緊身上的鶴氅,又對蕭夫人和蕭允頷首致意。蕭夫人和蕭允也忙福身還禮。

蕭允因剛才一陣忙亂,麵障已經半落,如今一陣夜風拂過,那麵障竟然飄落在地上。

蕭允身邊恰好有一名侍女拿著一盞燈籠,燈光照在蕭允絕世的容顏上,那名青年男子見了,似有片刻的失神。

早有侍女撿起麵障,蕭允的貼身侍女疏影忙替蕭允戴上了麵障。

隻聽青年男子吩咐道:“備馬。”

一道略顯尖細的聲音說道:“太子,冬夜寒冷,殿下又感染風寒,騎馬恐怕多有不便。”

那名青年男子朝蕭夫人和蕭允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備馬。”聲音中已多了幾分不容拒絕的意味。

蕭聰這才知道站在自己麵前的這名青年男子竟然是當朝的太子,忙跪下叩首道:“微臣見過太子殿下。”

眾人見蕭聰如此,都跪下叩首。

太子宇文建元忙道:“免禮。”

早有侍衛牽過一匹馬來,宇文建元吩咐了跟在身側的小太監幾句,這才一手拉住馬韁,翻身上了馬。

轉眼間,宇文建元帶著一眾侍衛走得幹幹淨淨,隻留下一乘青呢小轎和那個隨侍的小太監。

蕭聰早已站起身來。那名隨侍的小太監對蕭聰說道:“太子殿下吩咐我送貴府寶眷回府。”

蕭聰這才明白:宇文建元定是見馬車壞了,所以才特意將這乘小轎留下,心中倒有幾分感激,忙拱手道:“太子殿下厚德,在下粉身難報。”

蕭聰見宇文建元已經離開,也不好再加推拒,隻得吩咐侍女扶蕭夫人上了轎,蕭允也隨著楊氏上了楊氏的馬車。

眾人匆匆趕回蕭府,蕭聰送了那小太監一個大大的紅包,又吩咐家裏的下人好生將小太監送回東宮。

次日一早,就有同僚請蕭敬宗去赴宴。蕭聰也早早的起身去東宮致謝,又去秦王府道歉。

楊氏梳洗了,就來婆母房中侍候。

蕭夫人已經梳洗好了,正等著用早飯。那楊氏請過安,就捧過一碗茶奉給蕭夫人,笑道:“昨晚隻說出去賞燈,不想卻遇到這些事兒。”

蕭夫人接了茶碗,隻是用碗蓋輕輕撇那茶上的浮沫,也不吃茶,念佛道:“所幸皆是有驚無險。”

楊氏陪笑道:“吉人自有天相,妹妹是有造化的,自然是逢凶化吉。”

蕭夫人聽了,因見左右無人,也就笑道:“你姨母前些日子偷偷和我說,想要親上做親,把小妹許配給伯瑜。我想著伯瑜雖然不是你姨母親生的,可卻是長子,將來蔭封自然是他的。且小妹給你姨母做媳婦,你姨母豈有不疼她的?我心裏很是願意,隻是最近見老爺忙忙的,也就沒顧得上和老爺說。”

楊氏聽了,心中已經了然:蕭夫人的姐姐程夫人隻生了一個女兒,因此程玄禮的爵位隻能由庶長子程伯瑜繼承。程夫人為了拉攏程伯瑜,就想將自己的外甥女兒許配給程伯瑜。

楊氏忙笑道:“倒是一樁好姻緣。”

蕭夫人還要說話,卻見蕭允帶著侍女疏影、暗香走了進來,也就收了口。

蕭允請了安,就在蕭夫人身邊坐下。楊氏見蕭允來了,忙帶著丫鬟擺飯。

一時,蕭夫人和蕭允吃了早飯。楊氏自回房去吃早飯。

就有下人來報說:“吳善財家的來了。”

過了一會兒,就見吳善財家的走了進來。那吳善財家的請過了安,說道:“我家夫人聽說小姐受了驚,很是掛心。因昨日晚了,不好派人過來,今日一早就差老奴過來瞧瞧。”

蕭允忙站起身來說道:“勞姨母掛心。”

吳善財家的剛要答話,卻聽有人急急地進來稟道:“貴妃娘娘派一個小內家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