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剛見秦王渾身滾燙,心中害怕,忙吩咐小太監道:“快去稟告孺人,就說殿下病了。”
原來,秦王自十三歲起就隨同父親起兵,戎馬倥傯。竇皇後因怕秦王領兵在外,無人照料起居,就選了宇文淵的一個裨將之女李氏給秦王做妾室,照料秦王的起居。
這李氏比秦王大兩歲,心思細致,謹小慎微,照料秦王起居甚是用心。竇皇後對李氏甚是滿意,因此秦王一封了王爵,竇皇後就特意下懿旨封李氏為孺人,李氏的父親也因女兒官拜吏部侍郎一職。
因秦王尚未納妃,因此秦王府中的內務都由這位李氏做主。如今秦王生病,魏剛就忙著派小太監去告訴李氏。
李氏早已經歇下,突然被丫鬟喚醒,聞知秦王生病,也顧不上許多,胡亂攏了攏頭發,披上一件外衣,帶著侍女就朝秦王的寢室走去。
等到了寢室,李氏見魏剛趕上來行禮,忙問道:“殿下怎麽樣了?”
魏剛忙回道:“回孺人,殿下渾身滾燙,昏睡不醒,奴才已經派人去請太醫了。”
李氏聽說,忙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床邊,就見一個小太監正在絞帕子,又見秦王頭上敷著帕子,雙頰通紅,忙伸出手去摸,觸手滾燙。
李氏服侍秦王日久,從未見過秦王病到如此地步,心中害怕,忙問道:“太醫什麽時候能到?”
魏剛忙道:“已經去請了,隻怕還要一會兒子。”
李氏見秦王病勢沉重,心中頗有些猶豫:此時宮門已經下鑰,非緊急事務不得傳遞消息,可秦王病到如此地步,自己不派人稟告竇皇後,萬一——
恰在這時,小太監進來稟道:“孺人,太醫來了。”
李氏聞言,忙回避到一旁的耳房內。
魏剛忙迎了出去,見來人是太醫院的聖手王敏中,也就略放下心來,趕上前見禮道:“王太醫好。”
王敏中見是魏剛,忙陪笑道:“魏公公一向納福。”
魏剛也不敢多寒暄,忙道:“王太醫快隨咱家來瞧瞧殿下,殿下的症候甚是凶險。”
王敏中見魏剛一臉著急,也不敢耽擱,忙隨魏剛快步進了屋子。
早有小太監在床榻旁放了一個繡墩,王太醫跪在地上朝床榻磕了一個頭,這才站起身在繡墩上坐了,給秦王診脈。
王敏中閉目凝神診了約有一炷香的功夫,見秦王的脈息混亂,似是心中有鬱結,已經隱約猜出病因。隻是這病因尷尬,卻不好說出口,隻是含糊道:“殿下感染風寒,須服疏導之劑。”
魏剛在一旁等得滿頭是汗,如今聽王敏中這樣說,忙問道:“殿下病勢如何?”
王敏中斟酌著說道:“殿下之疾雖然症候凶險,可卻並無大礙。隻是需要慢慢調養,急切間倒是難以痊愈。”
魏剛聽說,這才略放下心來,領著王敏中去外間屋子開方子。
李氏從耳房出來,吩咐一個小太監道:“你去和魏公公說,今晚留王太醫在府中歇著。”
魏剛聽了李氏的話,已經明白李氏的用意,忙和王敏中說了。那王敏中自然不敢違逆,忙答應了。
魏剛吩咐小太監帶王敏中去客房安歇,自己卻拿著藥方進來給李氏看。
李氏看了一眼,就吩咐道:“煩勞魏公公親自去抓藥罷。”
魏剛忙答應了,領著小太監去抓藥。
李氏聽了王敏中的話,心中有底,也就不急著回竇皇後,隻是留在屋內照料秦王,又換了一盆水,秦王已經不似剛才那般滾燙了。
李氏這才放下心來,恰好魏剛抓了藥回來,李氏親自拿藥去煎。
一時,藥煎好了,李氏親自給秦王喂下。
過了約有一個時辰,秦王的燒退了,隻是還是昏睡不醒。
魏剛低聲勸道:“殿下如今好些了,孺人不如先歇一會兒子。”
李氏也覺得有些疲累,也就微微點了點頭,去耳房和衣躺了一會兒。
微光透過窗紙映入屋內,天亮了。李氏睜開眼,略略整理了一番,就去外間屋子看秦王。
秦王的呼吸甚是平穩,李氏伸手去摸,已不似昨日那般滾燙。
李氏吩咐魏剛道:“煩勞魏公公進宮和皇後娘娘說一聲,隻是輕著點說,別驚著了皇後娘娘才是。”
魏剛忙答道:“奴才理會得。”魏剛帶著小太監進宮去稟明竇皇後。
李氏見秦王遲遲不醒,忙要派人去喚王敏中來。
恰在這時,秦王慢慢睜開了眼睛,一旁服侍的小太監忙喚道:“孺人,殿下醒了。”
李氏快步走到床邊,就見秦王掙紮著要坐起來,忙伸手扶著秦王道:“殿下可醒了,殿下昨晚幾乎嚇死妾了。”
秦王隻覺得頭昏腦脹,一時竟然掙紮不起來。
李氏扶秦王躺好,道:“殿下昨晚發起高燒來,如今剛好些,不如先躺著歇一會兒罷。”
秦王也覺得渾身無力,也就在床上躺好。
李氏順手掖了掖被子,問道:“妾讓他們熬了細米粥,殿下不如用一點兒。”
秦王雖然昨日晚膳就沒吃,隻是如今心中抑鬱,又是病中,如何能有胃口。不過李氏態度殷切,秦王不忍過拒,也就微微點了點頭。
李氏忙讓人去傳飯。不大一會兒工夫,就有小太監拿著一個捧盒走了進來。
李氏的貼身侍女忙掀開捧盒的盒蓋,將盒內的粥和小菜放在一旁的幾案上。
李氏洗了手,在床前的繡墩上坐了,親自捧過粥碗,舀了一勺喂給秦王。
秦王吃了兩口,就搖了搖頭。李氏苦勸著,秦王才又吃了兩口。李氏見秦王不肯再吃,隻得讓人收了粥碗,又命人將藥碗拿來,服侍秦王吃了藥。
門外的小太監急急地跑進來,稟道:“殿下,孺人,皇後娘娘來了。”
原來,魏剛進宮稟明竇皇後說秦王病了。竇皇後聞知愛子生病,如何能放下心來,也就傳旨要親到秦王府看視。
秦王府距皇宮本不甚遠,魏剛急著派人回來送信。
果然不過一頓飯的功夫,竇皇後就帶著一眾宮女、太監到了秦王府。
李氏忙帶著人出去相迎,就見竇皇後急匆匆的走來,忙跪下請安。
竇皇後一見李氏滿麵倦容,就一把拉起李氏道:“你也辛苦了。”
李氏忙道:“此皆臣妾分內之事。”
竇皇後連腳步也不停,就急匆匆的進了寢室。
秦王聽說竇皇後來了,忙掙紮著要起來。
竇皇後一進屋,就見秦王扶著小太監要站起來,忙搶上前幾步,道:“我的兒,你怎麽病到這個地步了。”
竇皇後說完,扭頭吩咐魏剛道:“快扶殿下躺下。”
魏剛忙上前扶秦王躺下。
李氏早讓小太監挪過一把椅子,在床邊放著,自己上前扶竇皇後在椅子上坐了,又親自捧過一碗茶來。
竇皇後接過茶碗,喝了一口,就問秦王道:“如今覺得怎麽樣了?”
秦王忙答道:“兒子如今覺得好些好了,讓母後擔心了。”
竇皇後見秦王精神還好,也就略放下心來,又問李氏道:“殿下可吃過早膳?”
李氏忙答道:“殿下吃了幾口粥,如今又剛吃了藥。”
竇皇後滿意的點了點頭,道:“難為你。”她又問魏剛道,“王太醫呢?”
魏剛忙讓小太監去傳王敏中。
一旁服侍的宮女忙將簾子放下,不過片刻,王敏中就來了,隔著簾子給竇皇後請了安。
竇皇後因問道:“殿下是什麽症候?”
王敏中在太醫院多年,為人精乖,如今見竇皇後問秦王的病因。他行醫多年,已經看出秦王的病是因為有心事,心中鬱結所致。隻是如今皇上和皇後剛給秦王冊妃,自己貿然說出秦王的病因,隻怕哪邊都不討喜,而且心病還須心藥醫,秦王的病一時也難痊愈,因此也就含糊道:“皇後娘娘,殿下戎馬倥傯,素日裏難免有不周不到之處,隻怕當時沒多加注意。如今殿下偶感風寒,觸動舊疾,所以病勢凶猛。殿下隻需好生調養,可保無事。”
竇皇後聽王敏中說的在理,也就沒有疑心,又叮囑了秦王和李氏幾句,就帶著人回宮去了。
秦王每日在府中養病不提,卻說蕭允自從宇文淵下了聖旨,被冊為太子妃後,就一直在府中跟著竇皇後派來的宮女學習宮中禮儀。
蕭家家教嚴格,蕭允雖沒有男女私情,可心中難免也曾暗中想過自己的良人是什麽樣的人,也曾想要“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如今聖旨一下,蕭允心中難免有幾分失望:太子曾經娶過妻,並且還有一子,自己該如何與太子相處?自己是前朝宗室,自然聽過不少後宮傾軋之事,如今自己嫁給太子,將來自然少不了後宮傾軋之事,自己又該如何自處?
蕭允此時已沒有尋常新嫁娘的喜悅與羞澀,更多的是不安與焦慮。
蕭家上下如今都忙著準備蕭允的嫁妝,畢竟蕭允要嫁的是太子,嫁妝自然要格外精心,不能被人小瞧了去。
蕭敬宗和蕭夫人心中雖然為女兒擔憂,可麵上還是得強撐著。
這日蕭敬宗和蕭夫人一直忙到掌燈時分,才草草吃了晚飯,正要安歇。
突然蕭聰急急地走來,悄聲對蕭敬宗說道:“父親,表哥來了。”
蕭敬宗微微一愣,隨即才想明白是程伯瑜來了。隻是此時程伯瑜不是正隨著其父程玄禮巡邊嗎,怎麽會到自己家裏來?
蕭敬宗見蕭聰臉色凝重,知道事情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