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敬宗心知事情不妙,忙問蕭聰:“你表哥現在哪裏?”

“現在兒子的書房。”

蕭敬宗不再說話,隻是邁步朝外麵走去。蕭聰會意,忙跟在父親身後。

待父子二人進了書房,就見程伯瑜正坐在一把椅子上,端著一碗茶猛喝。蕭聰的貼身小廝煮酒拿著茶壺在一旁侍候。

煮酒眼尖,見蕭敬宗和蕭聰進來,忙躬身道:“老爺,公子。”

程伯瑜聽了,忙丟下茶碗,站起身行禮道:“姨夫。”

蕭聰擺手揮退了煮酒。

蕭敬宗仔細打量了一眼程伯瑜,就見程伯瑜身穿甲胄,身上滿是泥漿灰塵,一張臉更是被灰塵和汗水弄得看不清本來的麵目,忙問道:“伯瑜回來,所為何事?”

原來,程伯瑜在邊關聞知蕭允被冊為太子妃,一時竟是宛被雷擊。程伯瑜因和蕭允是表兄妹,自幼相識,蕭允姿容絕世,程伯瑜早已傾心不已。後來程伯瑜知道嫡母欲結兩姓之好,更是喜出望外,滿心期待,隻等回京迎娶佳人。如今乍聞蕭允被冊為太子妃,這消息宛如晴天霹靂,程伯瑜一時什麽也顧不上了,背著父親從邊關匆匆跑回來。

程伯瑜也知道自己此時回來於事無補,縱使是到了蕭家,隻怕也無緣與蕭允見麵,隻是自己不甘心,這不甘宛若一條毒蛇,一直噬咬著自己的心,仿佛隻有到蕭家看一眼,自己才會甘心。

如今聽蕭敬宗問自己因何回來,程伯瑜一時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作答。

蕭敬宗見程伯瑜支支吾吾不肯回答的模樣,心知有異,忙又問了一句:“程將軍可知道你回來了?”

程伯瑜知道自己瞞不過,把心一橫,道:“姨夫,晚輩是偷著跑回來的,父親不知。”

蕭敬宗聞言,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程伯瑜如今是奉旨巡邊,卻擅自回到京師,依軍令,罪當處斬。

原來程伯瑜一聽到蕭允被冊為太子妃的消息,就馬不停蹄的從邊關趕回來,已經兩日沒吃沒睡了。到了蕭家,緊繃的身子鬆下來,他才覺得渾身乏力。如今站著回答蕭敬宗的話,他隻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可還是勉強支撐著。

蕭敬宗知道程伯瑜雖然是庶子,可為人聰明練達,文武雙全,甚得程玄禮歡心,所以程玄禮才要立程伯瑜為世子。如今程伯瑜犯下這等大事,自己要巧為掩飾才是,要是程伯瑜出了什麽事,隻怕自己在程玄禮那裏交代不過去。

程伯瑜用手撐著麵前的桌子,勉強站著,突然覺得喉間作癢,不由輕咳了幾聲,喉間一甜,已是吐出一口鮮血來。

蕭聰見了,大驚失色,忙喚道:“父親,表哥吐血了。”

程伯瑜眼前一黑,已經昏了過去。

蕭聰忙一把扶住了程伯瑜,焦急的看著蕭敬宗。

蕭敬宗為人博覽群書,倒也粗通醫理,拉起程伯瑜的手,診了診脈,見無大礙,忙道:“你快去讓人準備一輛馬車,你親自送你表哥回程府,路上千萬小心,別讓別人看到你表哥。”

蕭聰忙將程伯瑜放在一旁的椅子上,這才匆匆的跑出去讓人準備馬車。

蕭敬宗明白此時應該讓程玄禮知道程伯瑜的下落,然後再設法將此事掩飾過去。

不大一會兒功夫,蕭聰就匆匆的跑進來,低聲說道:“父親,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我讓他們將馬車停在書房外,如今外麵隻有煮酒看著。”

蕭敬宗見蕭聰辦事甚是妥當,微微點了點頭,低聲吩咐道:“你一會兒將伯瑜偷著跑回來的事情告訴給你姨母,讓你姨母設法送信給你姨夫,想法將此事掩飾過去。”

蕭聰忙道:“兒子記下了。”

蕭聰忙喚煮酒進來,兩人架著程伯瑜上了馬車。

蕭敬宗見一切妥當,這才喚車夫進來。

一直到馬車出了府門,蕭敬宗才轉回房中。蕭夫人等得甚是焦急,見蕭敬宗進來,忙問道:“伯瑜來有什麽事?”

蕭敬宗世事練達,如何猜不出程伯瑜的心事,聞言不由長歎了一口氣,壓低聲音說道:“依我看,伯瑜回來竟是為了允兒。”

蕭夫人聽了,也是長歎一口氣,道:“姐姐原也是好意,不想世事難料,如今已經是這樣了,他回來又能如何?”

“伯瑜年輕,隻怕有些事一時看不透。如今他偷著跑回來,國法軍令不容。我已經讓聰兒悄悄的和他姨母說了,設法將此事掩飾過去。萬一此事被外人知道,不僅對程家不好,就是對允兒的閨譽亦是不好。”

蕭夫人聞言,忙道:“這個老爺放心。就是允兒,我也敢擔保,她對伯瑜萬萬沒有私情。”

蕭敬宗聞言,忙安撫道:“夫人出身禮教名家,教女有方,我自然知道。如今允兒被冊為太子妃,難免有一幹嫉妒的小人,萬一被人知道了,沒有的說成有的,允兒將來如何做人?”

蕭敬宗和蕭夫人商議程伯瑜的事情不提。

卻說蕭聰親自將程伯瑜送到了程府。程府守門的家丁見有一輛馬車在門口停下,忙要上前詢問。

蕭聰已經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守門的家丁認出是蕭聰,忙上前請安。

蕭聰道:“快去稟告夫人。”蕭聰說著,又示意守門的家丁開府門。

那家丁見蕭聰一臉焦急,忙讓人如飛的進去通稟,自己過去開府門。

蕭聰見府門大開,忙跳上馬車,催著車夫將馬車趕進去。

程夫人聞信,心知定然是出了大事,急忙帶著心腹侍女到二門等著。

一時馬車到了,蕭聰跳下馬車,在程夫人耳邊低語了幾句。

程夫人忙揮退了下人。蕭聰這才和自己的小廝煮酒將程伯瑜扶下馬車。

程夫人略想了片刻,就道:“煩勞賢甥將伯瑜送到我那裏。”

程夫人又吩咐自己的心腹侍女道:“凝碧,你去張姨娘那裏,讓她速速回避。”

程夫人親自在前麵引路,蕭聰扶著程伯瑜跟在後麵。

一時,上房到了。程夫人卻不進屋,而是將蕭聰引到西跨院,低聲道:“這是張姨娘的屋子。”

蕭聰知道是程玄禮妾室的屋子,也不敢抬頭,隻是隨著程夫人進了屋子,將程伯瑜安頓好了,就退了出來。

那張姨娘是程伯瑜的生母,今晚她本來已經要歇下,卻突然見程夫人的心腹侍女凝碧走來,讓自己回避。她一時也不知道是什麽事,卻不敢違逆程夫人的意思,忙帶著侍女躲進了一旁的耳房。

不大一會兒功夫,她見蕭聰扶著一個人走進來,卻是自己的兒子,心中焦急,好不容易等到蕭聰走了,忙從耳房走出來。

程夫人見了張姨娘,忙壓低聲音叮囑道:“伯瑜自己偷著從邊關回來,此事幹係重大。你小心照料,隻別讓人知道伯瑜回來了。”

張姨娘聽了程夫人的話,不由一怔,知道此事事關愛子性命,自然不肯馬虎,忙親自照料伯瑜。

程夫人看程伯瑜昏迷不醒,忙吩咐凝碧:“你去找黃大夫來。”

程玄禮武將出身,府中自然養著幾名軍醫,這黃大夫又是程玄禮的心腹,隻是年事已高,所以並沒有隨著程玄禮去巡邊。

程夫人見事情緊急,就讓凝碧去找黃大夫。凝碧忙匆匆去了。

程夫人見一切都已安排妥當,又叮囑張姨娘道:“你好生照料,缺什麽去我房中拿去。”

張姨娘忙答應了,就要送程夫人出來。

“你不用送出來了。”程夫人說著,已經邁步出了屋子。

蕭聰在外麵等著,見程夫人出來,忙上前道:“姨母。”

程夫人道:“你隨我到上房來罷。”

蕭聰隨著程夫人進了上房,因見左右無人,也就說道:“姨母,父親讓晚輩轉告姨母,此事還是早些讓姨夫知道,設法掩飾過去才好。”

那程伯瑜不是程夫人親生,在程夫人心中已是差了一層。隻是如今事關程家,程夫人也不敢等閑視之,忙道:“這次卻是有勞蕭大人和賢甥了。賢甥放心,我一會兒就找妥當的人給我家老爺送信去。”

蕭聰忙笑道:“姨母這般說就外道了。”

程夫人微微含笑頷首。

“姨母,時候已經不早了,晚輩告辭了。”

“天已經晚了,我也就不虛留了,賢甥回去路上千萬小心。”程夫人說著,就站起身來。

蕭聰忙道:“姨母留步。”

程夫人吩咐守在外間屋子的侍女道:“讓人好生送蕭公子回去,再讓人把程安找來。”

那侍女忙領命去了。

過了一會兒,程安就來了。程安是程玄禮的心腹,程夫人忙將事情告訴了一遍,又道:“你如今速去邊關,將此事告訴給老爺,讓老爺設法將此事掩蓋過去才是。”

程安領了命令,略略收拾了,就騎馬出城。城門雖然早已關閉,可如今程玄禮領兵在外,府中有緊急的文牒,出城自然是暢通無阻。

程安剛走,黃大夫就來向程夫人複命,說程伯瑜不過是急怒攻心,加上勞累所致,並無大礙。

程夫人見一切都已妥當,這才略放下心來。

卻說蕭聰出了程府,因見天色已晚,就急著趕回府去,程家特意派了六名家丁護送蕭聰回府。

程玄禮是宇文淵的心腹,權傾朝野,因此程家的家丁素來也是驕橫慣了的。

馬車正走著,突然一匹馬慢悠悠的迎麵而來。程家的家丁也不問青紅皂白,喝道:“什麽人敢攔路。”說著,就上前揪馬上的人下馬。

那馬上的人沒防備,吃了一驚,一下子跌落下馬,不由“哎呦”了一聲。

蕭聰聽到聲音,忙一把掀開車簾,借著燈籠的光亮,已經認出跌落在地上的人正是杜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