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允見王婉暈了過去,心中大驚,忙喚道:“來人。”

聽琴一直候在外麵,聽見蕭允的聲音,急忙走了進來。

蕭允見聽琴進來,忙道:“皇後娘娘暈過去了,快去傳太醫才是。”

聽琴不敢怠慢,忙出去吩咐小太監去請太醫。

蕭允坐在床邊,擔心的看著王婉。蕭允不是沒有覺察到王婉對自己的敵意,隻是她從來沒有想到王婉對自己的嫉恨竟是這般深。

聽琴吩咐完小太監,忙進來看王婉。聽琴因見王婉昏迷不醒,心中不安,眼淚已是緩緩流下。

蕭允勸道:“姑娘縱使是著急,也醫不得皇後娘娘的病,倒是先收拾收拾,隻怕一會兒太醫就來了。”

聽琴聽了蕭允的話,覺得甚是有理,也就忙著將一些不便之物收拾了起來。

過了約有一頓飯的功夫,太醫就來了。蕭允忙回避了,隻留聽琴在屋內侍候。

太醫診了半日的脈,早已知道王婉的病已是回天乏術,可是卻不敢明言,因此隻是沉吟。

聽琴見太醫的神色甚是凝重,心中越發的著急,也就問道:“段太醫,皇後娘娘的病要不要緊?”聽琴因為著急,聲音也就格外的尖銳。

那太醫心中本就不安,見了聽琴這般,竟一下子站起身來。

“聽琴——”床帳內傳出王婉虛弱的聲音。

聽琴聽見王婉的聲音,也顧不得太醫在場,一下子撲到床邊,急忙問道:“皇後娘娘醒了?”

王婉適才已是醒了,因聽見聽琴逼問太醫,忙開口喝住聽琴。

聽琴因擔心王婉,又接著問道:“娘娘如今覺得怎麽樣了?”

王婉聽了聽琴的話,嘴角邊不由流露出一絲苦笑來。她淡淡的說道:“段太醫,我的病我自己明白,斷沒有好的念想了。我將來萬一有一天——”王婉說到這裏,聲音已有些發顫。

聽琴聽到這裏,隻覺得心中一痛,不由哭出聲來。

王婉鎮定了一下情緒,又接著說道:“陛下必然會責罰給我看病的太醫。我如今已是將死之人,何苦再為難你們?你回去吧,隻說我不肯醫治,這樣將來陛下定然不會怪罪你們。”

段太醫聽了王婉的話,不由感動得痛哭流涕,跪下叩頭道:“皇後娘娘厚德,微臣沒齒難忘。”

聽琴不由開口喚道:“皇後娘娘——”

王婉恍若不聞,隻是吩咐道:“段太醫回去吧。”

段太醫忙又磕了一個頭,隨即爬起來,匆匆的退了出去。

段太醫一走,聽琴就卷起床幃,哭道:“娘娘怎麽能——”聽琴已是哽咽難言。

蕭允從耳房內走了出來,慢慢走到床邊,勸道:“皇後娘娘如此,豈不是輕棄陛下,輕棄妾等?”

“螻蟻尚且貪生,我豈有不願病好的道理?隻是我自己清楚,此番隻怕我是好不了的。我剛才和你說那番話,也是怕我去了,你怨恨我。”王婉的眸中帶著看透生死的淡然,連語氣也是格外的平淡。

蕭允一時不知該如何答言,隻是默然長歎而已。

聽琴站在一旁,隻是輕聲抽泣不已。

蕭允見王婉不再看自己,隻是怔怔的看著帳頂出神,也就悄悄拉了聽琴一把,使了一個眼色。

聽琴會意,收了眼淚,悄悄退了出去讓人去請皇上。

王婉怔怔的出神,在這一刻,她突然有一種萬事皆空的感覺。往事種種,皆如過眼雲煙。權力、名分、榮華,在此時的自己看來就是那般虛幻。

外麵傳來一陣巴掌聲,蕭允知道是皇上來了,也就福身行禮道:“娘娘,妾告退。”

蕭允出門的時候,正好遇到皇上帶著魏剛匆匆趕來。蕭允默默的站在一旁行了禮。

皇上隻是微微頷首,就邁步進了屋子。

蕭允看得出皇上的焦急,自己不好多待,也就回去了。

卻說皇上一進屋子,就見王婉正靜靜的躺在床上,忙快步走到床邊。

王婉聽到聲音,側頭見是皇上,嘴角邊習慣性的掛上了微笑,就要掙紮著起身。

皇上忙伸手一把按住王婉,道:“皇後躺著就是,此時講什麽虛禮?”

王婉不再堅持,也就依舊靜靜的躺著。

皇上在床邊坐下,低聲問道:“皇後為何不肯瞧太醫?”

王婉苦笑道:“妾的病隻怕是好不了了,妾萬一不虞,陛下定然會怪罪那些太醫。妾生無益於人,不想因死拖累他人。”

皇上聞言,不由唏噓不已。

王婉掙紮著,將頭枕在皇上的腿上,低聲道:“妾與陛下為結發夫妻,自侍奉陛下以來,諸事謹慎,不敢稍懈。然妾福德淺薄,未曾遺下皇子,自愧有負於陛下。”

皇上聽到這裏,伸手握住王婉的手,道:“皇後切莫如此說。”

王婉隻是任由皇上握住自己的手,半晌才接著說道:“妾於陛下未有所求,如今妾命不久矣,妾想以王家托付陛下。”

皇上聞言,點頭道:“皇後放心,朕自然會牢記在心。”

王婉淒然一笑,道:“妾侍奉陛下以來,陛下待妾皆是以禮相待。妾今日大膽,想請陛下為妾梳頭。”

在這一刻,王婉丟棄了自己一貫所保持端莊雍容,變成了一個求丈夫憐愛的妻子。

皇上的眼中不由有些發酸,默默站起身走到妝台前,拿起一把梳子,依舊走回床邊坐下,輕輕替王婉梳起頭發來。

王婉慢慢的閉上眼睛,可眼淚已經沿著眼角緩緩流下。淚水濕潤了王婉的鬢發,落在皇上的腿上。

皇上看著容顏大變的王婉,心中滿是愧疚:王婉自從嫁給自己後,諸事甚有裨益。自己做皇子時,王婉侍奉竇皇後,承順妃嬪,接撫自己的妾室;自己謀奪皇位時,王婉頗預密謀,甚有功勞;自己奪了天下,做了皇帝,王婉主位中宮,專主內政,極是賢德。但自己對王婉未免太過疏忽了,自己的心放在了別處。自己雖然甚是敬重王婉,可是卻沒有真正的關心過她。

皇上越想越愧疚,因此動作格外的輕柔。

王婉輕聲說道:“陛下,有今日一日,妾已經滿足了。”

皇上聞言,心中一陣發緊,手中動作一停。

王婉慢慢睜開眼睛,笑道:“陛下,時候不早了,陛下該回去處理朝政了,切莫為妾誤了正事。”

皇上見王婉態度甚是堅決,也就和聲說道:“皇後安心養病才是,不要多想,朕明日再來看你。”

王婉點了點頭,道:“妾恭送陛下。”

皇上深深看了王婉一眼,這才邁步朝外走去。

王婉看著皇上的背影,心中也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她知道皇上素來對自己極是敬重,在這一刻,自己又博得了丈夫的憐愛,但是丈夫的愛呢?

皇上心中對王婉隻有無限的愧疚,因此每日必到昭信宮陪王婉坐一會兒。往往,皇上隻是靜靜的坐在王婉的床邊,溫柔的看著王婉。王婉則靜靜躺在床上,感受著皇上難得的溫柔。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了,王婉的病也一日重似一日。皇上每日在王婉宮中待得時間越發的長了,這段日子皇上不再召後宮侍寢。

這日,皇上正在禦書房內看奏折。

魏剛進來稟道:“陛下,皇後娘娘宮內的聽琴派人過來請陛下過去。”

皇上聽了,心中一沉,明白隻怕是王婉不好了,忙匆匆趕到昭信宮。

皇上進去的時候,心中有幾分不安,定定的看著床上,卻見王婉正倚坐在床上。

皇上見王婉無事,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皇上走到床邊,側身坐下,問道:“皇後今日覺得怎麽樣?”

王婉微微一笑,道:“妾請陛下安。”王婉隻是請安,卻不回答皇上的話。

皇上倒沒留心這些,格外注目了王婉一會兒,見王婉精神還好,也就放了心。

王婉看著皇上道:“陛下,妾隻怕不能再伴陛下左右了。”

皇上聞言,不覺愕然。

王婉接著說道:“妾望陛下親君子,遠小人,諸事以國事為重。陛下乃一代明君,妾望陛下開創我大晉盛世。”

皇上見王婉臉頰帶著不自然的潮紅,不由驚覺,難道這就是回光返照?

王婉喘了一口氣,道:“妾死後,陛下切勿徒廢民力,薄葬就是。”王婉說完這句話,眸光一黯,隨即向後倒去。

皇上大驚,一把握住王婉的手,隻覺得王婉的手冰涼,不由喚道:“皇後。”

皇上忙伸出手,放在王婉鼻間,隻覺得有微微的鼻息。

半晌,王婉幽幽醒轉,卻是再也說不出話來。

皇上見了這般,不敢離開,隻是靜靜的坐在王婉床邊。

待到半夜時分,王婉奄然而逝。

後宮的妃嬪聽說皇後不好,都在外麵候著。如今聽說皇後駕崩,匆忙換了素服,一齊大哭出聲。那些太監、宮女也跟著一齊舉哀。

一時,宮內上下一片哭聲。

王婉崩逝,自有禮部、工部按照皇後的儀製安排一切。

皇上念及王婉賢德,特意令朝中五品以上朝臣、內外五品以上命婦皆為王婉守靈,又親自下詔加王婉諡號為“賢”。

====

在小江設定大綱之初,就為王婉安排了這樣的結局。小江一直堅持認為人隻是人,既不是天使,也不是魔鬼,因此任何人身上有善的一麵,也會有惡的一麵。

王婉實際上也是一個可憐的女子,她所做的種種,實際上也是為了生存,在那殺人不見血的深宮中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