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死後可謂備極哀榮,可人終究是習慣遺忘的,隨著時間的流逝,宮中的人也漸漸的忘了王婉。

如今宮中專主內政的是李貴妃,李貴妃服侍皇上日久,自然明白皇上心中對王婉的敬重,因此事事都仿效著王婉的做法。

在朝中、宮中諸人看來,李貴妃為繼後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李貴妃是如今宮中位份最高的妃子,而且李貴妃又有兒子,因此一些希圖富貴的朝臣早就在尋找適當的時機向皇上進言,立李貴妃為繼後。隻是如今王婉崩逝未久,不便提及此事,因此這些朝臣才沒有貿然行事。

李貴妃心中也儼然以皇後自居,處事格外的謹慎。

這日,李貴妃因謝修容產期將近,忙著準備謝修容生產諸事。

恰在這時,有小太監進來稟道:“貴妃娘娘,老夫人來了。”

卻說李貴妃專主內政後,皇上特意下詔準李貴妃的母親時常進宮。李貴妃為人謹慎,倒是不肯讓母親隨便出入宮闈。

如今李貴妃聽說母親來了,自是高興,眸中不由流露出幾分喜色來,忙道:“快請老夫人進來。”

李家在朝中根基淺薄,李貴妃的父親因李貴妃之故,做了禮部的侍郎。李貴妃產子後,皇上格外加恩,封李貴妃之父為榮陽候。李貴妃之父雖然封侯,可在朝中卻沒有實權。李貴妃之兄為人庸碌,也不過是封了一個閑職。

片刻後,李夫人就隨著那個小太監走了進來。

李夫人要福身行禮,卻被李貴妃一把拉住。

李夫人隻是口中道:“妾請貴妃娘娘安。”

李貴妃拉李夫人在自己身邊坐下,端詳了李夫人一番,道:“母親精神卻好。”

李夫人笑道:“托貴妃娘娘的福,如今身子卻好。”

李貴妃又問了家中諸人的情況。

李夫人答道:“家中托賴貴妃娘娘,一切都好。”

李貴妃點了點頭,道:“母親回去和父親、哥哥說,如今這些都是皇上的恩典,務要用心國事,報效皇恩才是。”

李貴妃的侍女紅櫻知道她們母女有話要說,忙帶著屋內的太監、宮女退了出去。

一時,屋內隻剩下李貴妃和李夫人兩個人。

李夫人這才說道:“貴妃娘娘,昨日有禮部的幾個官員來見老爺,說要奏請陛下晉封娘娘為繼後。”

李貴妃沉吟了一會兒,方才說道:“母親,此事切不可操之過急。如今王皇後剛剛崩逝,且皇上心中甚是敬重王皇後,若是貿然和皇上提及此事,隻怕皇上寒心。”

李夫人點頭道:“老爺也是這般說。”

“母親回去還要和父親說,萬事謹慎些才是。萬一這些人是為了試探父親,又或者是這宮中之人安排的圈套,切不可輕易落人口實才是。”

李夫人連連點頭稱是,道:“還是娘娘想得周全。”

李貴妃冷笑道:“這件事倒是不必急才是。如今後宮中呂淑妃早已失寵,謝氏姐妹又不得聖心,劉才人出身太低,這些人皆不足慮。我做繼後倒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何必急在這一時?”

李夫人道:“娘娘不要忘了還有那一位。”

李貴妃一挑秀眉,道:“皇上最愛惜名聲,如何肯冒天下之大不韙,立她為後?”

李夫人連聲稱是,道:“我不過是聽說她得寵,所以才要娘娘小心。”

李貴妃嗤笑了一聲,道:“陛下為人是最重規矩的,她承恩多時,如今連個位份都沒有,就知道皇上的意思了。”

母女兩人密談了良久,李夫人就起身告辭了。

李夫人走後不久,皇上就來了,李貴妃忙接著。

皇上逕自在椅子上坐下。李貴妃倒了茶奉給皇上。皇上接了茶,也不喝茶,順手將茶碗放在桌上,問道:“貴妃的母親今日進宮了?”

“是。”李貴妃滿臉帶笑,“母親因有段日子沒見妾,所以就進宮來瞧瞧。”

皇上點了點頭,因問道:“怎麽不見小皇子?”

李貴妃聞言,忙讓乳母把小皇子抱來。那小皇子剛剛睡醒,心情正好,依依呀呀,也不哭鬧,隻是嬉笑。

皇上伸手接過小皇子,抱在懷中逗弄了一會兒,道:“小皇子如今長得倒越發像朕了。”

李貴妃聞言,心中大喜,湊到皇上身邊,看著小皇子道:“可不是,妾見小皇子的眉眼越來越像陛下。”

皇上又逗弄了一會兒小皇子,就將小皇子交給李貴妃。

李貴妃滿心巴望皇上能留下來,因說道:“晚膳的時候也快到了。”

不想,皇上卻站起身道:“朕還有幾本奏折沒看,等過幾天再過來看你和小皇子。”皇上說完,就邁步出了屋子。

李貴妃滿心的失望,隻得要送出來。

皇上擺手道:“你不必送了,外麵風大,小心小皇子著了涼。”

李貴妃隻得縮住腳,看著皇上離開。

卻說皇上離開後,李貴妃就將小皇子交給了乳母。自己卻想起母親的話來,越想越不安,連晚膳也沒心思吃。

到了掌燈時分,李貴妃低低吩咐了紅櫻幾句。紅櫻行了禮,就匆匆的走了。

燭焰在窗紙上留下搖曳的光影,李貴妃越發的坐立不安。她望著窗紙上的燭影出神,自己不該嫉妒的,可皇上若是離開自己這裏去了她那裏,讓自己情何以堪?

半個時辰後,紅櫻悄悄的回來了,附在李貴妃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李貴妃聽了,漸漸舒展開緊皺的眉頭,臉上也掛了幾絲笑容。

宮中的日子如水般流過,平靜無波。

謝修容產下一子,母子平安。沒多久,皇上就下旨晉封謝修儀為昭儀,謝修容為昭容。

李貴妃倒是把王婉的做派學了一個十足十,對謝昭容格外關切。

宮中自然有善於巴結的太監、宮女,滿口稱讚李貴妃賢德。

這日,李貴妃帶著紅櫻去瞧謝修容,路上遇到幾個小太監提著食盒匆匆走著。

那幾個小太監見到了李貴妃,忙站在路旁,躬身行禮。

李貴妃隨口問道:“什麽事,這麽慌慌張張的?”

領頭的小太監忙回道:“貴妃娘娘,陛下請了王大人在醒花庭賞花。”

李貴妃臉上帶了幾分訝然,問道:“可是吏部尚書王大人?”

“是。”

李貴妃擺了擺手,道:“你們快去吧,免得去遲了,陛下怪罪。”

那幾個小太監行了禮,就匆匆離去。

李貴妃低著頭走了幾步,心中卻有些疑惑不解。李貴妃知道皇上極少召大臣進宮,而王紹政又是王婉的胞兄,身份特殊,此時皇上召王紹政進宮做什麽?

卻說皇上因王紹政在自己與建元相爭之時,出力甚多,且王紹政又是王婉胞兄,因此對王紹政甚是親任,令王紹政執掌吏部。如今王婉雖然崩逝,可皇上對王紹政的親任依舊。

李貴妃思來想去,心中越發好奇,回頭看了紅櫻一眼,道:“你隨我去醒花庭。”

紅櫻一臉訝然,問道:“娘娘不是要去謝昭容那裏嗎?”

李貴妃搖頭道:“一會兒再去罷。”李貴妃說著,就帶著紅櫻朝醒花庭的方向行去。

卻說皇上今日召王紹政入宮,是有一件事情要找王紹政商議。皇上因此事有些為難,故此借著賞花的名頭召王紹政進宮。

皇上怕服侍的太監偷聽,待那些小太監布置好了酒席,就令那些小太監退了下去。

王紹政因見皇上舉止有異,也在揣摩皇上此時召見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麽事?

因天氣尚早,皇上和王紹政閑談了數語,略飲了幾杯酒,就起身道:“庭外花開得卻好,王愛卿不如隨朕去看看花。”

王紹政隨著皇上走到庭外,因見皇上似有話要說,因此隻是默然站在一旁。

皇上隻是看著姹紫嫣紅的百花,臉上流露出幾分為難的神色來。

王紹政察言觀色,如何不知,但是卻不肯開口想問。

皇上猶豫了良久,方才開口道:“皇後賢德,朕至今猶記皇後往日的種種。”

王紹政忙道:“陛下切勿思念過度,萬望陛下保重龍體才是。”

皇上歎道:“朕如今回宮後,不再聞規諫之語,讓朕怎能不念及皇後?”

王紹政不便答話,隻是默然無語。

皇上道:“中宮不宜久虛,朕有意再立新後。”

王紹政聽皇上這般說,以為皇上不過是要立新後,怕自己因王婉崩逝未滿一年就立新後而心生不滿,也就急著表明態度,忙答道:“陛下所言甚是。”

卻說李貴妃帶著紅櫻悄悄趕來,且喜左右沒有服侍的人,因此李貴妃就隱身在花叢中,偷聽皇上和王紹政談話。當李貴妃聽到皇上說要立新後之時,心不由一陣猛跳,臉上也帶了幾分喜色。

皇上聽了王紹政的話,輕咳了一聲,道:“朕欲立蕭氏為後,愛卿以為如何?”

王紹政聽了皇上的話,不由怔住了。

李貴妃聽到皇上的話,不覺眼前一黑,腦中“嗡”的一聲。多時的希望一旦落空,李貴妃所受的打擊可想而知,她忙一把扶住紅櫻,這才站穩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