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一過,皇上就下詔封承明為熹國公,並在京中賜第。工部自然不敢怠慢,不過半月承明的宅邸就已經建好了。
竇太後令人選了吉日,讓承明搬了進去。承明雖然不願出宮,可經不住竇太後再三勸說,不得不別了竇太後和蕭允,出宮居住去了。
皇上又令杜興邦夫婦去熹國公府照料承明,杜興邦本因失勢而悒悒不樂,如今乍聞聖旨,自然是喜出望外。
卻說竇太後自承明出宮後,病勢加重。竇太後本已是油盡燈枯,隻是因承明之事未了,因此全靠一口氣撐著。如今承明已經安排妥當,竇太後鬆了一口氣,卻是再也支撐不住了。
王婉身子雖然沒有大好,因見竇太後這般,少不得勉強支撐著照應著。
這日,王婉帶著妃嬪們在竇太後身邊侍候。竇太後躺在床上,雙目緊閉,鼻間的氣息似有似無。
王婉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見了這般,難免害怕,因此格外留神竇太後的動靜。
王婉突然覺著似乎聽不見竇太後的呼吸聲,心中一驚,忙湊近竇太後,卻見竇太後睜開眼睛看著自己。
竇太後微微一笑,蠟黃的臉上皺紋越深,低聲說道:“你們也累了,回去歇著吧。”竇太後的話中帶著幾分喘息。
王婉剛要說話,卻見竇太後對自己擺了擺手,也就縮住口,站起身道:“太後娘娘好生靜養,妾等告辭。”王婉說著,就站起身來,帶著妃嬪們退了出去。
竇太後看著王婉等人的背影出了一會兒神,就對杜媽媽說道:“你讓蕭娘娘來見我。”
杜媽媽忙答了一聲“是”,就去找蕭允。
卻說蕭允雖然知道竇太後病重,隻是自己身份尷尬,不好過去請安。如今她聽說竇太後要見自己,忙略略收拾了一下,就來見竇太後。
蕭允一進屋子,就聞到一股濃重的中藥味道,不由微微蹙了一下眉尖。
蕭允隨著杜媽媽進了裏間屋子,福身行禮:“妾請太後娘娘安。”
竇太後正在閉目養神,聽到蕭允的聲音,忙睜開眼睛看向蕭允,就見蕭允一身雪青色的織錦皮褂子,雅素依然,也就對蕭允招了招手。
蕭允忙走上前去,在床邊站定。
竇太後伸出枯瘦的手,拉住蕭允的手。
蕭允忙俯下身子,她見竇太後病勢沉重,不由想起竇太後昔日的模樣,心中一酸,眼中也就滾下淚來。
竇太後示意蕭允在床邊坐下。蕭允側身在床邊坐下,背過身去,用帕子拭了淚,這才轉過身來。
竇太後看到蕭允臉上的淚痕,長歎了一口氣,道:“你不怨我?”
竇太後又接著說道:“我明白你本想替建元守著,有些事情你也是身不由己,可我還是把怨氣都撒在你身上,處處冷落你。”
蕭允忙道:“太後娘娘言重了,沒有太後娘娘,妾不知要落到何等地步。”
竇太後苦笑了一下,道:“你不用安慰我,我自是知道自己做得過了。隻是有一天你若是處在我的位置上,你也會這麽做的。”
蕭允一時不知該如何答話,隻是默然垂頭。
竇太後低低歎了一口氣,道:“我隻怕是時日無多,我身後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承明,你多看顧著他些。”
蕭允忙答應了。
竇太後盯著蕭允看了一會兒,隨即閉上眼睛,慢慢的說道:“你自己諸事留心,時候不早了,回去吧。”
蕭允站起身,福身行了禮,隨即退了出去。
到了這日晚膳時分,就聽雲板聲響。蕭允正在吃晚膳,聽到外麵的聲音,不由一怔,隨即明白隻怕是竇太後駕崩了。
果然沒多久,就有小太監匆匆跑來稟道:“蕭娘娘,太後娘娘駕崩了。”
蕭允適才聽到雲板聲,就讓疏影替自己換衣裳。此時,蕭允已經換好了衣裳,忙問道:“陛下和皇後娘娘過去了嗎?”
那小太監忙答道:“回蕭娘娘,陛下和皇後娘娘都過去了。陛下特意讓奴才過來告訴蕭娘娘,此時那邊亂,娘娘先不要過去。”
蕭允想了想,也知道此時內外命婦都要進宮為竇太後守靈,自己過去,不尷不尬,倒是自找沒趣兒,也就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小太監行了禮,就匆匆走了。
竇太後駕崩,皇上居喪守禮。王婉自然也得帶著內外命婦替竇太後守靈,隻是王婉舊疾未愈,如今又這般勞累,難免落下病根。
到了竇太後出殯這日,皇上親自送靈車出京,京中宗室勳貴、廷臣貴戚浩蕩蕩的跟在靈車後麵。
葬禮一切如儀,竇太後的去世似乎將宇文淵朝最後遺留的一點東西也帶走了。
皇上按禮製,替竇太後守孝。朝中、宮中都是異常的平靜,似乎都沉浸在竇太後駕崩的悲傷中。
皇上因在孝中,因此極少到後宮去。皇上去後宮有時是和王婉談幾句宮中事務,有時也去看蕭允,每每和蕭允閑談幾句,看看長樂公主就走。
王婉如今身子越發不好,隻是王婉素來好強,每日強撐著料理後宮諸事。
呂淑妃因皇上待自己日漸冷淡,心中不安。如今竇太後駕崩,永平公主也不好時常進宮,呂淑妃自然不能時常和家中暗通消息,因此呂淑妃越發的焦躁。
李德妃倒是靜心養胎,她早將皇上對呂淑妃的態度看在眼中,因此心中也就存了想頭。李德妃既然有了想頭,對王婉也就格外殷勤。
王婉不是不明白李德妃的心思,隻是李家在朝中根基淺薄,倒是容易被自己拿捏在手中,因此她與李德妃也就親近了幾分。但是在王婉內心深處,她最希望蕭允能產下皇子,蕭允身份尷尬,孩子自然不會落在她的名下,那麽自己抱養這個孩子名正言順。
竇太後的離去,似乎讓這宮中少了幾分壓抑。竇太後為人嚴毅,因此後宮諸人也是不敢輕易言笑。
王婉看似溫柔平和,可精細處比起竇太後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宮中諸事卻是嚴謹了不少。
光陰荏苒,轉眼,李德妃的產期就到了。
這日一早,李德妃起身就覺得有些腹痛。服侍李德妃的宮女不敢怠慢,忙去回明了王婉。
王婉聽說,忙帶著聽琴和一眾宮女、太監趕到李德妃的宮室。
李德妃已和穩婆進了產房,服侍李德妃的宮女等人都在產房外候著。
服侍李德妃的顧嬤嬤見了王婉,忙過來見禮,回道:“皇後娘娘,時候還早,德妃娘娘隻怕還要過一陣子才能生產呢。”
王婉點了點頭,就在一旁椅子上坐下。
早有宮女奉上茶來,王婉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就問道:“你們去回了陛下沒有?”
顧嬤嬤忙道:“回皇後娘娘,陛下此時尚未下朝,奴婢不敢打擾。”
王婉點了點頭,吩咐一旁的小太監道:“你過去瞧著,若是陛下下了早朝,你就去回明陛下。”
王婉吩咐完,留神聽產房內的動靜,隻有李德妃斷斷續續的呼痛聲。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可產房內依舊不見動靜。
顧嬤嬤陪笑道:“皇後娘娘不如歇一會兒,等有了消息奴婢再派人去回明皇後娘娘也是一樣的。”
王婉擺了擺手,道:“女人生產就是一腳踏進鬼門關裏,我此時回去,你讓我如何放心?”
顧嬤嬤忙道:“娘娘慈悲。”
恰在這時,外麵傳來一陣巴掌聲。王婉知道是皇上來了,忙帶著宮人迎了出來。
皇上見了王婉,因問道:“怎麽樣?”
“回陛下,現在還沒有動靜。不過德妃吉人天相,自然會沒事的。”
皇上點了點頭,邁步朝裏麵走去。
待皇上進了屋子,就聽產房內傳出李德妃的呼痛聲,聲音甚是淒厲。
皇上神色微變,不由擔心的看著王婉。
王婉笑著安慰道:“陛下放心,婦人生產皆是如此。”
皇上回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王婉親自倒了一杯茶奉給皇上。
皇上笑道:“皇後坐著就是。”
王婉微微一笑,在皇上身邊坐下。
又過了約有半個時辰,隻聽李德妃尖叫了一聲,隨即傳出一陣嬰兒的啼哭聲。
過了片刻,穩婆就抱著一個大紅色的繈褓走了出來,福身行了禮,笑道:“恭喜陛下,恭喜皇後娘娘,德妃娘娘產下了一位皇子,母子平安。”
皇上大喜,站起身來看穩婆懷中的嬰兒。
那嬰兒小臉皺巴巴的,眼睛也沒睜開。可畢竟是自己的孩子,皇上還是眉開眼笑的看著,又伸出手,摸孩子的小臉。
王婉在一旁看著皇上喜笑顏開的模樣,心中未免有些不是滋味,可還是陪笑道:“小皇子的模樣倒似陛下。”
皇上聞言,又仔細看了看,道:“朕仔細瞧了瞧,果然像朕。”
皇上和王婉又看了一會兒小皇子,又叮囑服侍的宮女、太監好生服侍李德妃,就一道離開了。
次日一早,皇上下詔晉封李德妃為貴妃。李德妃的這次晉封無疑為朝中帶了了新的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