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詔命一下,在朝中、宮中都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母以子貴,子以母貴。如今王婉無子,後宮隻有呂淑妃和李德妃誕下皇子。原來,呂淑妃是這後宮位份最高的妃子,其子自然也是最貴重的皇子。可如今皇上晉封李德妃為貴妃,位在呂淑妃之上,讓人難免多想。

朝臣、後宮雖然有諸多猜測,可誰都不敢宣之於口,因此朝中、宮中都甚是平靜。

因在孝中,所以李貴妃誕下的皇子的洗三、滿月都靜悄悄的過去了。王婉怕李貴妃心中不快,倒是婉言安慰了幾句。李貴妃自然滿口的謙遜。

皇上對李貴妃誕下的皇子極為看重,時常去看望。眾人見了這般,少不得有這樣或那樣的想法。宮中的太監、宮女都慣會見風使舵的,因此對李貴妃格外奉承。

呂淑妃見了這般,越發恨得咬牙切齒,可卻無可奈何。

王婉冷眼旁觀,隻是看著李貴妃和呂淑妃相鬥。李德妃卻是一個有心機的,遇到呂淑妃挑釁,隻做不知。那呂淑妃一時也抓不到由頭,反倒更加焦躁。

光陰荏苒,轉眼,竇太後的孝服就滿了。

眾人脫了孝,王婉特意置了酒,邀妃嬪們小聚。

如今已是秋涼天氣,景致都帶了幾分蕭瑟。

王婉帶著聽琴看小太監布置,聽琴因悄悄在王婉耳邊笑道:“如今宮中的人都說李貴妃和呂淑妃水火不容呢。”

王婉看著一片落葉飄然而下,淡淡一笑,道:“由著她們去罷。”

聽琴聽王婉口氣冷淡,也就縮了口,不再說了。

半晌,王婉輕輕歎了一口氣:“她們就是爭出個高下又如何?她們也不仔細想想,如今皇上都在誰那裏?”

聽琴聞言,不由低頭想了一回,臉上流露出幾分了然來:皇上如今除了初一、十五留宿在皇後宮中,倒是有大半時間在蕭允那裏。

想到這裏,聽琴的臉上不由流露出幾分幸災樂禍來。

王婉苦笑了一下,道:“皇上必是因她得寵,又念她在這後宮沒有倚仗,怕妃嬪們因嫉妒她而為難她,所以故意借著李貴妃產子這個機會,讓李貴妃和呂淑妃鬥起來。後宮這些妃嬪自然把目光落在她們兩個人身上,也就想不到她了。”

聽琴聽完,又見王婉神色淒苦,忙喚了一聲“皇後娘娘”。

王婉自覺失態,忙掩飾的笑了一下,道:“你去瞧瞧他們酒菜可備齊了?”

聽琴不安的看了王婉一眼,隨即福身行了禮,去王婉的小廚房去了。

王婉看著聽琴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悲哀:這就是後宮,那些女人為了皇上那顆並不屬於自己的心而相互廝殺,可憐!可歎!自己既然已經看透這一切,不如退到一旁,看她們廝殺,倒能博得一個賢良的名聲。

恰好這時,謝氏姐妹攜著手一道來了。

王婉含笑道:“你們來得卻早。”

謝氏姐妹給王婉請了安,這才走到王婉身邊。

謝氏姐妹感激王婉對自己的關照,因此對王婉格外親熱。王婉待她們姐妹也是格外不同,也就攜著兩人的手說了一會兒閑話。

妃嬪們陸陸續續都來了。

王婉笑道:“你們快坐吧。”王婉說完,率先在居中的位置上坐下。

妃嬪們謝了恩,這才依序坐好。本來呂淑妃是在最上首位置上坐的,如今李德妃封了貴妃,位次在呂淑妃之上。呂淑妃心中一刺,不由恨恨的看了李貴妃一眼。

李貴妃自然知道呂淑妃對自己的敵意,不過也隻是微微一笑,就在位置上坐下。

眾人落了座,一齊起身為王婉敬酒。

王婉含笑端起杯子,飲了一口,隨即示意眾人落座。

席上,眾人不過是尋常說笑而已。

謝修儀本來就不喜呂淑妃的跋扈,因此故意舉杯向李貴妃恭賀晉封之事,有意讓呂淑妃不好受。

王婉笑道:“可是呢,李貴妃晉封卻是一件喜事,早該慶賀才是。如今不如借著這杯酒,大家一同慶賀一下。”

李貴妃連連謙遜。

呂淑妃從齒縫間擠出兩個字“矯情”,她雖然也舉起杯子,可卻不肯喝酒,趁人不注意,就全倒在一旁的洗手盂中。

王婉見眾人喝了酒,就道:“枯坐無聊,不如傳人來彈奏兩首琴曲。”

過了片刻,就見一名宮女抱著一把琴走了進來。那宮女朝上磕了頭,就在一旁坐下,彈起琴來。

琴音泠泠,眾人屏神靜聽。

突然外麵傳來一陣巴掌聲,王婉知道是皇上來了,忙要帶著眾人迎出去。

皇上已經邁步走了進來,笑道:“不得了,你們自己在此高樂,竟然忘了朕。”

眾人行了禮,王婉上前道:“妾等不過是偶然排遣而已,不敢驚動陛下。”

皇上在王婉身邊的椅子上坐下,又示意眾人坐下。

眾人謝了恩,複又坐下。

皇上道:“朕在外麵聽著琴音甚是悅耳,接著彈就是。”

那宮女聞言,忙接著彈起琴來。

皇上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一曲終了,王婉笑著舉起酒杯,道:“妾敬陛下一杯。”

皇上接過酒杯,笑道:“皇後陪朕同飲此杯才是。”皇上又對眾人說道:“你們都喝。”

眾人齊聲謝了恩,端起酒杯,一起喝了酒。

妃嬪們見皇上興致甚好,也就紛紛上前敬酒。

皇上卻也不推辭,一一喝下。不過一會兒功夫,皇上就有了幾分醉意。

王婉見了,心中難免有些擔心,對妃嬪們擺了擺手。

妃嬪們見了,自然不敢再勸。

王婉輕聲對皇上說道:“陛下,時候不早了,不如早些歇著。陛下若是高興,明日再來也是一樣的。”

皇上也覺得酒沉,微微點了點頭。

王婉忙對一旁服侍的小太監使了一個眼色,有兩個小太監忙上前扶著皇上站起身來,把皇上送進王婉的寢室。

妃嬪們見了,忙起身告辭。

王婉待妃嬪們走了,這才進了屋子,就見皇上已經睡在床上。王婉不敢驚動,就默默的在一旁的軟榻上坐了。

突然,皇上微微動了一下。

王婉見皇上有動靜,忙起身走到床邊。

皇上輕輕喚了一聲“允妹”,隨即轉過身去。

王婉聽到那聲“允妹”,不由怔住了。在下一刻,王婉就明白皇上喚的是誰,臉上不由帶了幾絲悲涼的笑容。

暮色一點點浸潤開來,屋內陷入一片昏暗之中。王婉靜靜的坐在黑暗之中,她心中隻覺得深深的疲累。

皇上微微動了一下,隨即啞著聲音問道:“什麽時候了?”

王婉這才回過神來,走到床邊,勉強笑道:“陛下,如今已快到吃晚膳的時候了。”

皇上慢慢坐起身,笑道:“朕竟然睡了這麽久。”

王婉忙喚人進來點蠟燭,刹那,屋內一片通明。

王婉閉了閉眼睛,待適應屋內的光明才睜開眼睛,看著皇上笑道:“陛下漱了口,洗了手,隻怕就該吃晚膳了。”

皇上下了床,站在地上,笑道:“朕睡了這半日,有累皇後了。”

王婉往常聽到這樣的話,心中還會有幾分感動,可今日卻沒有一絲波動,隻是輕笑道:“這是妾的本分。”王婉雖然滿臉是笑,可那笑意並為達眼底。

聽琴進來回說晚膳已經備好了。

皇上攜著王婉的手出了屋子,一道去用晚膳。

皇上正在和王婉吃晚膳,就有小太監匆匆進來稟道:“陛下,皇後娘娘,淑妃娘娘派人來說小皇子有些不大好。”

皇上雖然厭惡呂淑妃,可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因此他聽說小皇子病重,還是放下碗,站起身來。王婉忙跟著皇上一起站起身來。

聽琴忙讓小太監去準備帝輦。

皇上和王婉一道出了屋子,帝輦早已停在昭信宮外麵的台階下,皇上和王婉一道上了帝輦。

待皇上和王婉到了呂淑妃的寢宮,就見呂淑妃宮中的總管太監謝忠正站在台階下,翹首以望。

謝忠見了皇上和王婉,忙上前行禮。

皇上因問道:“小皇子可好?”

“回陛下,小皇子如今發起高熱來,隻是昏睡不醒。”

皇上聽了,匆匆朝裏麵走去。皇上一進裏間屋子,就見呂淑妃坐在床邊,拭淚不已。

皇上此時倒把厭惡呂淑妃的心減少了一二分,也就勸道:“你看開些,小孩子有些病痛自是難免。”

呂淑妃見了皇上,顧不得行禮,哭哭咽咽的道:“妾如今六神無主,恨不得替了他生病。”

王婉跟在皇上身後,見呂淑妃這般,少不得婉言相勸。

皇上因太醫未到,就派魏剛去催。

過了不大一會兒功夫,太醫就來了。那太醫給小皇子診了脈,稟明說小皇子不過是風邪侵體等語。

皇上聽了,這才放下心來。

太醫走後,王婉和呂淑妃從耳房出來。王婉安慰道:“淑妃也聽到了,小皇子不過是受了風,吃了藥也就好了。”

呂淑妃收了淚容,福身謝了恩。

不過一頓飯的功夫,藥就熬好了。

乳母上前抱起小皇子,想要喂藥。不想,乳母抱起小皇子的時候,碰到了枕頭,枕頭下露出了一角藍色的紙來。

王婉心細,瞧見了,上前細看,卻從枕頭下拿出一個藍色紙絞的小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