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見蕭允出來,想要出聲喚住蕭允,可一時不知道自己是該勸慰蕭允,還是該解釋昨晚的事情,因此隻是怔怔看著蕭允離開。
蕭允出了屋子,見暖轎就停在外麵。
守在門口的小太監早得了吩咐,見蕭允出來,忙打起轎簾。
蕭允坐進轎中,轎簾剛剛放下,蕭允的眼淚就流了下來。蕭允此時腦中一片混沌,隻覺得臉頰傳來微微的涼意。
暖轎停了下來,小太監在外麵稟道:“蕭娘娘,結綺宮到了。”
蕭允仿佛被這聲音喚醒,忙用帕子拭了淚,低著頭下了轎。
疏影聽說蕭允回來,忙迎了出來,因見蕭允低著頭,快步上前去扶蕭允。
蕭允看也不看疏影,匆匆朝裏麵走去。蕭允走得極快,疏影幾乎要小跑才能跟上蕭允的步子。
疏影心中難免有幾分猜疑,一邊扶著蕭允,一邊偷偷看蕭允的臉色。因見蕭允的臉上似有淚痕,疏影不由吃了一驚。
轉眼,蕭允的屋子已經到了。
蕭允一進屋子,就揮退了屋內服侍的宮女、太監。
疏影昨晚聽了施媽媽的話,就隱約猜出了幾分。如今她又見蕭允這般,心知事情有蹊蹺,可卻不敢問。她留神打量了蕭允一番,見蕭允昨日係在腰間的宮絛不見了,越發的心疑。
蕭允解下鬥篷,就和衣上床躺下。
疏影忙走上前去,見蕭允緊裹著被子,臉朝裏躺著,肩膀隱隱**著。疏影為人伶俐,隱約猜出了些什麽,因事情尷尬,也不敢多言,隻是躡手躡腳的放下帳子。
恰在這時,外麵傳來承明說話的聲音。原來,因承明年齡漸長,蕭允又是繼母,自然不便住在一處。承明雖然不能出宮居住,卻是另住在結綺宮的後院。不過,承明每早都過來給蕭允請安。
疏影聽見承明的聲音,忙出了屋子,福身行了禮,道:“世子,娘娘不舒服,如今躺著發汗呢。”
承明聽說,忙問道:“母親既然不舒服,怎麽不請太醫?”
疏影忙陪笑道:“世子放心,娘娘說略睡一會兒就好。”
承明聽說,方才罷了,道:“我過一會兒再來瞧母親吧。”
疏影見承明走了,長出了一口氣。
卻說蕭允走後,皇上隻是怔怔的站著,看著門上繡花的氈簾出神。
魏剛已知道了昨晚的事情,又見了皇上這般,自然不敢說話,可一想到群臣還在大殿上等著,不得不硬著頭皮稟道:“陛下,時候不早了,大人們都在大殿上候著呢。”
皇上隻覺得失魂落魄,半晌才說道:“你就說朕不舒服,今日罷朝。”
魏剛忙答應了,去大殿上傳旨。且不說群臣聽說皇上不上早朝,是如何驚愕。
皇上佇立良久,方才長歎了一口氣,在椅子上坐了。皇上為人精明,如今回過神來,如何不心疑昨晚的事情有蹊蹺,就問王婉道:“朕昨晚怎麽來了清芬小築?”
王婉服侍皇上日久,焉能想不到這裏?王婉垂下頭,按著昨晚想好的回道:“陛下昨晚來的時候,有些醉了。妾因蕭娘娘在這裏,陛下在這裏多有不便,吩咐人做了醒酒湯,本想著待陛下醒了酒,就請陛下移駕。”
王婉說到這裏,故意猶豫了片刻,方才說道:“陛下喝過醒酒湯,妾回稟陛下說蕭娘娘因酒醉,如今在妾這裏。妾本想請陛下移駕的,不想陛下聽了妾的話,就朝後麵走去。”
皇上聽到這裏,隱約記起一些片段。皇上因昨晚酒醉,因此諸事都已經記不清楚了。如今聽了王婉的話,隱約記得似是王婉說了什麽,自己就去了後麵。
皇上嘴角邊不由流露出一絲苦笑來,人常說醉中真情,難道自己真是因為酒醉才敢做出平時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來?
王婉在一旁察言觀色,見皇上似乎是相信了自己的話,就勸道:“陛下,如今事已至此,妾請陛下給蕭娘娘一個名分才是。”
皇上聞言長歎了一口氣,道:“非朕吝嗇名位,隻是縱使朕想給她名分,隻怕她不願意要。”
王婉微微一笑,道:“陛下放心,蕭娘娘那裏妾去勸說。”
皇上聞言,不由大為感動,握住王婉的手,道:“皇後賢德,朕感念不盡。”
王婉眼中閃過一抹冷笑,隨即說道:“陛下,如今隻怕太後娘娘——”
皇上這才想起竇太後來,竇太後縱然不說自己什麽,到時為難蕭允,隻怕蕭允沒臉。自己隻能保護蕭允周全,卻不能護著蕭允不被竇太後刁難。想到這裏,皇上站起身來,道:“朕到太後娘娘那裏去。”
王婉當著皇上提起竇太後,並非是她真的為蕭允著想,而是怕萬一竇太後知道皇上在自己這裏與寡嫂私、通,竇太後定然會怪罪自己不勸諫皇上。更遑論,這件事是自己一手策劃的。若是被竇太後知道,隻怕自己這麽多年辛苦經營的“賢後”名聲就要毀於一旦。若是皇上為了顧全蕭允,當著竇太後把錯攬了過去,竇太後自然不會想到自己。
皇上匆匆離去,王婉看著皇上的背影,心中隻有苦笑而已:自己的計策成功了,為何自己沒有一絲成功的喜悅呢?
皇上匆匆趕到上陽宮,恰好宇文淵的妃嬪都在竇太後這裏奉承。聽說皇上來了,那些妃嬪自然要回避,紛紛告退。
皇上進了屋子,上前給竇太後請安道:“兒子請母後安。”
“你怎麽過來了?”竇太後笑著示意皇上在自己身邊坐下,又接著說道,“我前幾日剛免了皇後她們過來請安。天冷了,她們住得又遠,為跑過來看我這孤老婆子,倘或著了涼怎麽好?”
皇上也不坐下,跪下道:“母後,兒子有事要回明母後。”
竇太後見皇上的神色有異,一時不禁有些愕然,怔忪了片刻,方才對著服侍的宮女、太監揮了揮手。
片刻後,偌大的屋內隻剩下竇太後和皇上兩個人。
皇上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沉吟了一會兒,方才說道:“兒子昨晚無禮於蕭氏。”
竇太後適才見皇上這般,心中難免有些惴惴。如今她聽了皇上的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過了半晌,竇太後才明白皇上說的話的意思,身子不由一陣顫抖,伸手指著皇上。
皇上見竇太後臉色大變,忙膝行向前,替竇太後揉著胸口。
半晌,竇太後才長長吐了一口氣,道:“皇上富有四海,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為什麽要做這等喪名失節之事?”
皇上叩頭道:“兒子有幾句肺腑之言今日才敢告訴母親。”
竇太後靠在椅子上,隻覺得深深的無力,淡淡的說道:“你說吧。”
“母後,當初尚未賜婚的時候,兒子就喜歡蕭氏。不想,父皇和母後卻把蕭氏指給了皇兄。兒子心中一直對蕭氏難以忘情,所以——”
竇太後看著皇上的目光中帶了幾分驚異,因問道:“那蕭氏呢?”
“蕭氏不知道兒子對她有情,昨晚也是兒子趁她酒醉人事不知的時候——”皇上說到這裏,垂下頭去,不肯再說下去了。
皇上堂堂的一國之君,做出這等為正人君子所不齒的事情來,自然是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可是他因怕竇太後為難蕭允,不得不講出這一切,把錯全攬在自己身上。
竇太後看著皇上良久,滿腹要責怪的話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皇上對蕭允有情,自己也隱隱的覺著了。自己為了保全承明,還說過不再過問的話。可如今真的發生這樣的事情了,竇太後除了羞愧之外,更多的是憤怒。皇家怎麽能出這等醜事?
想到這裏,竇太後的目光流露出幾分狠絕來。竇太後不同於尋常女子,她出身將門,性格嚴毅。且自宇文淵起兵後,她就留守後方,甚有功勞。一路走來,若是沒有幾分狠辣決絕的手段,她又怎能得宇文淵那般敬重?
竇太後首先想到的是要除去蕭允,讓這件醜事消弭於無形。
皇上見了竇太後的臉色,自然猜到了竇太後的想法,叩頭道:“母後此事錯全在兒臣,母後若要責罰,還請母後責罰兒臣。”
竇太後聽了皇上的話,沒由來的一陣煩悶,盯著皇上看了半晌。
皇上知道自己此時不能退縮,自己若是有一分退縮,那麽蕭允性命堪憂,因此皇上的目光在竇太後的注目下越發的堅定。
竇太後見皇上如此,不由長歎了一口氣,道:“如今天下都在你手中了,何況一個女子?罷了,我老了,不願意再管這些事了,皇上好之為之吧。”
皇上聞言,叩頭道:“兒子謝母後。”
竇太後看著自己的兒子為另一個女人謝自己,心中越發的不是滋味,擺了擺手,示意皇上退下去。
皇上行了禮,慢慢的退了下去。
竇太後隻是靠著椅子,坐了良久,方才喚人進來。
竇太後看著杜媽媽吩咐道:“你去結綺宮,將承明和小公主接來。你把承明和小公主的東西都收拾了,今後承明和小公主跟著我住。”
蕭允如今在竇太後心中已是失節婦人,自然不能再教養子女,因此讓杜媽媽把承明和小公主接過來。
杜媽媽雖然心中有些疑惑,可見竇太後神色甚是鄭重,也不敢多問,忙答應了,就來結綺宮接人。
卻說王婉待皇上走後,就帶著聽琴和幾個宮女去了結綺宮。王婉沒讓守門的小太監通稟,就帶著人進去了。
疏影沒想到王婉突然來此,心中大驚,生怕王婉給蕭允難堪,或是責罰蕭允,忙跪下道:“奴婢不知道皇後娘娘駕臨,未及通稟蕭娘娘,還請皇後娘娘恕罪。”
王婉明白疏影的擔心,笑著拉起疏影道:“你放心,我不過是來瞧瞧你家娘娘。”王婉說著,就邁步進了蕭允的屋子。
王婉進了屋子,卻不見蕭允動靜。
疏影怕王婉借題發揮,忙上前去喚蕭允。疏影掀開簾子,輕輕喚了幾聲“娘娘”,卻不見蕭允動靜,忙湊上前去,卻見蕭允滿臉通紅,已是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