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聽說皇上來了,略有片刻的遲疑,看了躺在床上的蕭允一眼,吩咐聽琴道:“你去把藩邦貢的異香點上。”

聽琴答了一聲“是”,可心中卻有幾分疑惑:那異香有催情的功用,皇後曾說過此香不宜宮中使用,此時為何會讓自己點這種香?

聽琴去了片刻,就拿著一個雕花的紅木匣子走了進來。

王婉親自上前揭開香薰,從紅木匣子中拿了兩個香餅放入香薰中。不過片刻,屋內就縈繞著一股甜香,媚入骨髓,令人憑生出幾分慵懶來。

蕭允微微動了一下,似乎呻吟了一聲。

王婉看了蕭允一眼,隨即垂下眸子,吩咐自己的心腹嬤嬤施媽媽道:“你去結綺宮,告訴疏影讓她不必過來了。你就說蕭娘娘醉得厲害,今晚怕是回不去了,我已經派人服侍蕭娘娘了,就不用她過來了。”

施媽媽忙答應了,去結綺宮傳話。

疏影聽了施媽媽的話,心中滿是疑慮,可卻不敢違命。她不過是一介小小的侍女,不能擅闖昭信宮,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焦急的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卻又無計可施。

卻說聽琴也聽到了王婉的話,心中雖然疑惑更深,還是催道:“皇後娘娘,陛下已到了宮門外。”

王婉聞言,嘴角邊帶了幾分苦笑,扶著聽琴迎了出去。

皇上今日設消寒酒,大宴群臣。自皇上登基以來,君臣勵精圖治,天下大治。

酒宴上,群臣齊聲稱頌皇上的功績。皇上心中高興,也就多飲了幾杯。

皇上扶著魏剛進了屋子,腳步已帶了幾分踉蹌。

王婉見了這般,忙快走了幾步,迎上來扶著皇上道:“陛下慢些。”

早有小太監打起簾子,王婉和魏剛一道扶著皇上進了屋子。

皇上雙眼已有些朦朧,看著王婉微微一笑,道:“如今天下大治,朕沒有辜負了父皇所托。”

在皇上內心深處,對自己殺兄囚父一事,未嚐不是心懷愧疚,因此皇上即位後,勤於政事,就是為了想向天下證明大晉的江山傳給他宇文崇韜,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王婉笑道:“陛下一代明君,天下臣民無不稱頌。妾身何幸,得以生逢盛世。”王婉說著,扶著皇上在桌邊的椅子上坐下,又親自斟了一杯濃茶來。

皇上接過茶碗,卻並不喝茶,端著茶碗道:“大晉的江山在朕的手中才能國富民強,萬國來朝。”

皇上為人素來自持,舉止有度,冷靜得近乎無情。王婉從未見過皇上失態至此,心中不由有些擔心,忙喚了聽琴去準備醒酒湯。

皇上放下茶碗,隻是看著搖曳的燭芯怔怔出神。王婉不敢說話,隻是默默站在一旁。

過了一會兒,聽琴端著醒酒湯進來。

王婉接過湯碗,用勺子舀了一勺,吹涼後,方才送至皇上的嘴邊。

皇上似乎回過神來,張口喝下。皇上喝了兩口,就搖了搖頭。

王婉見皇上的神色有些迷離,忙喚宮女服侍皇上梳洗。王婉知皇上最重禮儀,本來還擔心皇上不肯納了蕭允。如今她見皇上這般,心中倒多了幾分勝算。

皇上梳洗完了,王婉揮手讓服侍的宮女、太監退下。

眾人行了禮,就紛紛退下。魏剛似乎想留下,王婉看了他一眼。魏剛會意,忙隨著眾人一道退了出去。

一時,屋內隻剩下皇上、王婉和聽琴。

王婉走到皇上身邊,低聲道:“陛下,蕭娘娘如今在後麵,陛下隨妾去看看蕭娘娘?”

皇上聽到“蕭娘娘”三個字,心如被揪了一下。人本來醉中就最易流露真情,一時,皇上滿腔的相思已是泛濫成災。

皇上早忘了自己的驕傲,忘了蕭允對自己的冷言拒絕,此時的他隻想見見蕭允,把心中的話告訴她。至於為何蕭允此時會在這裏,皇上早已忘了去問。

皇上一下子站起身來,也許是起的猛了,皇上的身子竟有些搖晃。王婉和聽琴忙扶住皇上。皇上站穩了身子,就邁步朝後麵走去。皇上的腳步極快,王婉不得不加快步伐,難免微微氣喘。

皇上臉上的深情自然瞞不過王婉,王婉心中又酸又苦。可為了分呂淑妃之寵,她不得不出此下策。

王婉和聽琴扶著皇上來到後麵的清芬小築,皇上進了屋子,聞到那股媚香,不由微微皺了皺眉頭。

羅帳低垂,蕭允靜靜的躺在床上,一身雪青色的長衣已壓出了細微的皺褶。

皇上看著床上的蕭允,快步走到床邊,側身在床上坐了,隻是靜靜的看著蕭允。

蕭允雙目微合,臉色在燭光的映照下帶了幾分嫣紅。

皇上似有片刻的猶豫,方才伸出顫抖的手,執起蕭允的手。

王婉見了這般,心中一窒,隨即一拉聽琴的衣袖,退了出去。

聽琴看到剛才的那一幕,眼中滿是驚疑,懵懵懂懂的被王婉拉了出來。她有滿腹的疑問要問,可是一想到此事事關皇家體麵,一句話也不敢說,隻是默默隨著王婉往回走。

王婉心中難受,走得又快又急。

卻說皇上靜靜的坐在床邊,一隻手執著蕭允的手,癡癡的看著蕭允的絕世容顏,慢慢的伸出另一隻手去撫蕭允嫣紅的臉頰。

濃鬱的香氣縈繞在屋內,如一陣微風拂過心田,讓人的心一陣陣發癢。

皇上本來醉中就有些迷離,如今聞了這媚香,隻覺得一陣陣發熱,腦中早已亂作一團。

蕭允微微動了一下,皇上下意識的縮回手。一縷碎發貼在蕭允頰邊,皇上伸出手替蕭允拂開碎發。

蕭允因覺得頰邊有些作癢,伸手去拂,卻觸到了皇上的手。

皇上猛然一震,怔怔的看著蕭允。

燭影搖紅,美人如玉,搖亂了君心。

羅帳被慢慢放下,修長的手指帶著幾分顫抖解著雪青色長衣上的束帶……

朝陽透過窗紙映入屋內,靜靜的照在低垂的羅帳上。

蕭允悠悠醒轉,隻覺得頭隱隱作痛,剛要出聲喚疏影。可在下一刻,蕭允隻覺得心中一陣狂跳。

她朦朧中覺得身邊似乎躺著一個人,下意識的伸手摸了一下,卻觸到一具溫熱的身體。

蕭允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忙坐起身來,見自己衣衫淩亂。她已嫁作人婦,自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借著晨光,她見皇上躺在自己身邊。蕭允有片刻的懷疑,又仔細看了一眼,果真是皇上。

蕭允不由怔住了,隻是怔怔的出神,心中驚、怒、羞、憤諸般感情交織在一起,已經說不出是什麽感覺了。

蕭允一動,皇上就醒了過來。皇上昨晚醉酒,加上媚香的作用,因此隻是模模糊糊記得昨晚的事情。如今一睜開眼睛,他就見蕭允滿臉悲憤的看著自己。

皇上憶起昨晚的片段,不由暗自後悔:自己太過性急了,她性格剛烈,萬一——

皇上想到這裏,越發的著急,忙要開口安慰蕭允,可一時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隻是著急的看著蕭允。

蕭允見皇上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心中越發覺得羞憤難言,想也不想,揚起手給了皇上一記耳光。

蕭允留著指甲,那長長的指甲在皇上的臉頰上留下了幾道血痕。

皇上隻覺得臉頰上一陣刺痛,這才回過神來,急道:“蕭——娘娘,你不要恨朕,朕也是情不自禁。”皇上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蕭允,猶豫了片刻,方才叫了一聲“蕭娘娘”。

卻說王婉昨晚回到自己房中,雖然這一切都是她設計的,她早就知道皇上晚上會來自己這裏,所以故意請蕭允過來飲酒,可一想到自己的丈夫擁著別的女人,這個女人還是自己一直嫉妒的,自己如何能睡得著?因此王婉上了床,翻來覆去的隻是睡不著。

當東方露出第一縷曙光的時候,王婉就起了身。她也知道昨晚蕭允人事不知,萬一今早蕭允醒來鬧起來,這件事是出在昭信宮,讓竇太後知道,該如何看自己?

王婉早早的梳洗了,獨自一人誰也沒帶去了清芬小築,靜靜的候在外麵,格外留意裏麵的動靜。

果然,天大亮了,就聽見皇上說話的聲音和一聲清脆的巴掌聲。王婉暗道不好,忙進了屋子。

蕭允一見王婉進來,越發的羞憤難言,轉過身去。

王婉對皇上使了一個眼色,皇上本來還想再勸蕭允,卻見王婉一個勁的對自己使眼色。皇上也知道自己此時留在這裏,隻怕是火上澆油,蕭允會越加惱怒,忙披了外衣出了屋子。

蕭允背轉過身子,心一陣陣顫抖著,隻是憑著骨子裏的一股驕傲,才沒有流下淚來。

王婉歎了一口氣,道:“蕭娘娘,如今事已至此,隻得罷了。”

蕭允聞言,轉過身來,目不轉睛的看著王婉。

王婉嘴角邊流露出一絲冷笑來,道:“蕭娘娘若是吵得眾人都知道了,隻怕沒臉的還是蕭娘娘。”

蕭允隻覺得一股怒氣填溢胸肺,身子都顫抖起來。

王婉似要把昨晚的怨氣都發泄出來,冷冷的說道:“蕭娘娘縱使不怕自己沒臉,難道不怕九泉之下的先太子丟臉?”

蕭允聞言,嘴角邊流露出一絲苦笑來,默默的自己整理好衣裳。

王婉見蕭允收拾好了,高聲吩咐道:“來人。”

聽琴正候在門外,忙答應了。

王婉吩咐道:“你讓人備暖轎,送蕭娘娘回去。”

皇上一直候在外間屋子,留神裏間屋內的動靜,可王婉聲音壓得極低,他一句也沒聽見。

皇上不知道,大殿上群臣正在焦急的等著他上早朝。這是皇上即位以來,第一次沒上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