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允蹲著身子,笑著衝長樂公主招手。
長樂公主扭著小小的,胖胖的身子,磕磕絆絆的走向蕭允。乳母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麵,唯恐長樂公主摔倒。
長樂公主雖然走得搖搖晃晃,還是走到了母親身前,隨即咯咯笑著,撲進母親懷中。
蕭允抱著長樂公主軟軟的身子,臉上滿是笑意。
王婉站在門口,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溫馨的一幕,心中滿是豔慕。她適才進來時,特意吩咐守門的小太監不必通稟,不想一進來就看到這幅畫麵。
疏影眼尖,瞧見站在門口的王婉,忙一拉蕭允的衣袖,低聲說道:“娘娘,皇後娘娘來了。”
蕭允忙站起身來,將長樂公主交給一旁的乳母,肅了容,這才福身行禮,道:“妾請皇後娘娘安。皇後娘娘駕到,妾未能遠迎,還請娘娘恕罪。”
王婉上前攜住蕭允的手,道:“我不過是閑著過來坐坐,娘娘不必多禮。”
長樂公主正在牙牙學語的時候,聽了母親的話,歪著頭,一雙烏黑的眼睛眨啊眨,學道:“皇後娘娘。”
王婉聽了,一臉驚喜的看著長樂公主。
長樂公主也不認生,對著王婉甜甜的笑著。
王婉見了,越發的歡喜,伸手抱過長樂公主,因問道:“小公主,今年幾歲了?”
長樂公主伸出胖胖的小手,比了一個“一”。
王婉見長樂公主乖巧討喜,不由抱著長樂公主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逗長樂公主說話。
蕭允親手倒了茶,奉給王婉。
王婉也不喝茶,隻管逗弄著長樂公主。
長樂公主如今隻能冒出幾個簡單的詞句來,因此隻是看著王婉笑著。
王婉伸手替長樂公主理了理脖子上掛的長命鎖,向蕭允說道:“小公主周歲的時候,因為出花兒,也沒替小公主抓周,倒是我疏忽了。”
蕭允忙說道:“皇後娘娘這般說,真是折殺妾了。皇後娘娘處處照拂妾母女,妾母女已是受恩多矣。前幾日娘娘又特意派人送來冬衣,妾已是感念不盡。”
王婉笑道:“這本是我應做之事,娘娘何必太謙。”
長樂公主玩了一陣子,如今有些困了,也就打了一個哈欠。
王婉不由笑道:“小公主想是困了。”王婉說著,就把長樂公主交給乳母。
乳母忙接過長樂公主,福身行了禮,就帶著長樂公主退下去了。
王婉今日來是想借機試探蕭允的態度,眼波一轉,已有了主意,指著一旁宮女懷中抱著的梅花笑道:“我見禦園裏的梅花開得卻好,就想著折一枝給娘娘賞玩。”
蕭允看了那宮女懷中的梅花,綻蕊吐芳,豔如胭脂,低頭謝道:“妾謝皇後娘娘。”
王婉見蕭允隻是謝過自己,並未吩咐收下梅花,也就笑道:“我想著娘娘如今孝已經滿了,且娘娘這屋子裏委實太素淨了些,就折了一支紅梅來。”
蕭允為建元守孝,因此屋內的陳設極是素淨,沒有一星紅、綠等豔色。
蕭允聞言,低頭不語,心中卻湧起淡淡的悲哀:她與建元感情甚篤,建元亡故,她心中的哀痛可想而知。可她卻又不得不獨自活在這世間,與這世上的一切虛與委蛇。雖然如今孝服已滿,可她為悼念建元,決心不再穿豔色的衣物,就連屋內的陳設也都是青、白等素淨顏色。
王婉見蕭允不說話,也就笑道:“娘娘這般自苦,又是何苦?女子就如這花兒,經曆風刀霜劍,不過是求一時妍媚。”
蕭允正色答道:“皇後娘娘此言謬矣,鬆柏經風霜,依舊蒼翠,所貴者風骨不改。”
王婉是聰明人,自然明白蕭允之誌不可奪,也就笑道:“娘娘所言甚是。”
蕭允垂下眸子,低聲說道:“妾言語莽撞,還請皇後娘娘恕罪。”
王婉站起身,笑道:“娘娘太小心了,不過是閑時說說話罷了。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出來也有一段時間了。”
蕭允見王婉有要走的意思,忙跟著站起身,道:“妾恭送娘娘。”蕭允把王婉送出大門方回。
蕭允回到屋裏,不由沉吟不語:王婉話中有話,她此次來究竟有什麽目的?
疏影站在一旁,見蕭允的神色有些莫測,也不敢打擾,隻是默默的倒了一杯茶,放在蕭允手邊的高幾上。
蕭允抬頭看了疏影一眼,道:“我瞧著皇後娘娘這次的態度不尷不尬,不知道她究竟有什麽用意?”
疏影勸道:“娘娘,依奴婢看來,皇後娘娘不過是怕娘娘心中苦悶,所以過來勸勸娘娘罷了。”
蕭允聽了疏影的話,心知王婉的用意絕不會這般簡單,但是現在隻能靜觀其變,也就吩咐道:“今後諸事小心些。”
疏影忙答應了。
一連數日,王婉那邊不見動靜。蕭允以為不過是自己多心,也就不放在心上。
這日一早,天陰沉沉的。到了下午的時候,紛紛揚揚下起雪來。蕭允倚著窗欞,推開窗戶,看窗外漫天飛舞的雪花。
疏影一進屋子,就見蕭允站在窗前,忙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蕭允身邊,關上窗子,道:“娘娘,這風甚是利害,仔細著了涼。”
蕭允笑道:“瞧把你嚇的,我隻是許久沒見到這般大的雪了,看一陣子罷了。”
兩人正說著,就聽守門的小太監稟道:“娘娘,皇後娘娘派人來了。”
蕭允不禁有些愕然,今日的雪這般大,王婉此時派人來做什麽?蕭允雖然心中納悶,還是說道:“宣。”
過了一會兒,就見聽琴走了進來。
蕭允自然知道聽琴是王婉的心腹,在宮中甚是有體麵。今日見她親自過來,蕭允忙笑道:“外麵雪這般大,難為姑娘走來。”
聽琴上前請了安,這才說道:“娘娘,皇後娘娘請娘娘過去賞雪,外麵已經備好了暖轎。”
蕭允聞言,不由一怔:王婉才學出眾,倒是一個風雅的女子。隻是她突然請自己賞雪,委實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但是王婉特意派了暖轎來,又讓聽琴過來相請,態度甚是殷切,自己自然不好推拒。
想到這裏,蕭允笑道:“皇後娘娘有此雅興,我自當奉陪。”
疏影早就拿了蕭允的鬥篷來,卻是一件青色繡梨花暗紋的白狐狸皮鶴氅。
蕭允披上鶴氅,又在腰間係了一條青色的宮絛,這才出了屋子。
暖轎已經候在屋門外,蕭允扶著疏影,就有小太監過來撐起一把青油傘。
蕭允坐上暖轎,疏影將手爐放在蕭允懷中,這才放下轎簾。
雪天難行,走了約有一盞茶的功夫方才到了昭信宮。
暖轎緩緩停下,一個小太監上前打起簾子,疏影這才上去攙蕭允下轎。
蕭允下了轎,就有小太監撐著傘跟在蕭允身後。
聽琴在前麵引路,轉眼就到了昭信宮的後殿。
王婉裹著披風,笑吟吟的站在一處院子前。
蕭允忙上前見了禮,又掃了一眼門上的匾額,上麵卻是“清芬小築”四個字。
王婉攜著蕭允的手,笑道:“今日的雪卻好,偶然動興,就想著請娘娘過來賞雪。”
蕭允忙謝過。
王婉攜著蕭允的手進了院子,院中種著幾株梅花。那梅花或深或淺,或怒放,或半開,在雪中開得甚是熱鬧。淡淡的梅香縈繞在鼻端,蕭允方知道這“清芬小築”四個字的由來。
王婉引著蕭允進了屋子,蕭允掃了一眼,見屋內的陳設甚是儉素,不見金玉之物。不過諸般陳設卻甚是雅致,讓人不覺寒素,唯覺別有風格。
屋子正中的地上放著一張高幾,高幾上陳設著一盆凍石盆景;一個香薰,材質似玉非玉,香氣嫋嫋,味道極淡;一個美人聳肩的花瓶,瓶內插著幾支水仙。
王婉引著蕭允在高幾邊坐下,蕭允謙遜了一番,也就坐下了。
一旁服侍的宮女忙端著捧盒恭恭敬敬的走上前來,另一名宮女拿起捧盒的盒蓋,聽琴親自上菜。
蕭允看時,不過是稀稀落落的幾個盤子,卻甚是精致:一盤魚膾,一盤冬筍,一盤糟鴨掌,一盤蘆筍芽,一碟火腿,一碟梅豆。
一時,菜上完了。
聽琴去一旁的暖爐上拿過一個青花瓷的酒壺,親自斟上酒來。酒液倒入杯中,卻是深琥珀色。
王婉端起杯子,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率先一飲而盡。蕭允也喝了一口,隻覺得酒液溫熱,入口微甜,且帶著一點梅子的酸。
王婉笑道:“這酒卻是女兒紅加了薑絲、透糖和梅子一起煮出來的。”
“難怪妾喝這酒有一股梅子的清芬。”
王婉和蕭允皆是才華橫溢的風雅女子,見識自然不凡,談詩論文,相談甚是投契。
王婉勸了蕭允幾杯,蕭允酒量本來就淺,幾杯後早已雙頰酡紅。
兩人邊喝邊談,不覺已到了晚上。
蕭允已是大醉,伏在桌上。王婉見了,忙讓疏影扶著蕭允去裏間屋子歇下。
疏影見蕭允醉得厲害,知道此時自然是回不去了。
王婉見疏影安置好蕭允,就說道:“蕭娘娘這般,隻怕今晚無法回結綺宮了,你回去取蕭娘娘的妝奩過來。”
疏影聽了,忙行了禮,回結綺宮取東西去了。
王婉看著蕭允,目光中帶了幾分深思。
恰在這時,聽琴在王婉耳邊回道:“皇後娘娘,陛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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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到底要不要推倒捏,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