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蕭允因心中大慟,熱血攻心,痰壅心肺,一時迷了神智。王敏中開了疏導之劑,本也對症。蕭允服下後,吐出了心肺間的鬱積。隻是蕭允自幼在蕭家金尊玉貴,珍寶般養大,嫁入東宮為太子妃,更是尊貴無比,哪裏受過這般挫折?因此蕭允隻是昏迷不醒,眾人見她不省人事,越發的慌亂。王敏中見了這般,心中也沒有了計較。
蕭允緩了一陣子,神智清明了些,這才勉強睜開眼睛。承明因擔心蕭允,一直盯著蕭允,見蕭允睜開眼睛,忙叫了一聲。
眾人聽到承明的話,忙看向蕭允,就見蕭允慢閃秋波,人已經醒了。
眾人忙擁到床邊,秦王也忘了避嫌,推開疏影,定定的站在床邊,隻是怔怔的看著蕭允。
蕭允一抬眼,也看到了秦王。她一見到秦王,就不由想起建元來,神情一黯,隨即閉上眼睛,不肯再看秦王。
秦王此時心神都在蕭允身上,自然不會看不到蕭允眼中的厭惡,心中一涼,隻得暗暗歎了一口氣,轉身邁步朝外走去。
疏影留了個心眼,見秦王出來,忙送了出來。
秦王見了疏影,隻是苦笑了一下,道:“朕一會兒就回宮去了,你進去服侍太子妃吧。”
疏影聞言,福身行了禮,隨即退進裏間屋子。
暮色漸濃,屋內已經掌了燈。
秦王隻是看著裏間屋子門上懸掛的水晶簾,燭光射在水晶簾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來。秦王素來神采逼人的眸子中滿是黯淡,心中更是酸澀難言:上午自己召見蕭允時,心中未免存了幾分僥幸,但見了蕭允的態度,滿腹的話都咽回了肚子裏。適才自己聽說蕭允病重,心神登時大亂,顧不得如今情勢危急,不容自己輕易離開皇宮,就帶著幾名侍衛趕來。可她卻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自己,視自己如無物。
想到這裏,秦王不由握緊拳頭:天下自己取之尚且如探囊取物,何況一婦人?
但在下一刻,秦王就苦笑了一下:她性格剛烈,縱使是一時屈服於自己,隻怕終究是意難平。自己豈不是要了她的命?
魏剛為人機靈,見蕭允醒了,忙讓王敏中又替蕭允診了脈。王敏中凝神診了一會兒,見蕭允脈象不似方才那般紊亂,也就點頭道:“太子妃如今好了許多。”
魏剛聞言,忙帶著王敏中出來回秦王。
秦王聽了,方才放下心來,又悵然若失的看了裏間屋子一眼,就吩咐魏剛道:“你留在這裏侍候,太子妃若是有什麽事情,飛馬進宮來報與朕知道。”
魏剛忙答應了。
秦王這才邁步出了屋子,眉宇間已帶了幾分淡淡的愁思。秦王知道謝書斌故意刁難蕭允,心中大怒,但如今是用人之際,隻得不了了之。
秦王上馬車的時候,謝書斌趕上來見禮。
秦王借口讓謝書斌協助慕容延吉戍衛皇宮,借機將謝書斌召回,卻讓蕭允之兄蕭聰領兵守護東宮。
卻說蕭夫人見蕭允醒了,自然歡喜無限,坐在床邊柔聲問道:“允兒,不如喝幾口熱水?”
蕭允許久沒聽母親這般喚自己,睜眼見母親滿臉倦容,可還是一臉擔心的看著自己,心中一酸:母親年事漸高,自己竟然還讓母親這般擔心。
想到這裏,蕭允縱是無心求生,也不由微微點了點頭。
蕭夫人忙對一旁的疏影使了一個眼色。疏影會意,拿過一碗燕窩粥,遞給蕭夫人。
暗香忙半扶起蕭允,疏影在蕭允身後墊了一個軟枕。
蕭夫人舀了一勺,輕輕的吹著,喂到蕭允嘴邊。蕭允隻得張口吃下。蕭夫人見了,臉上掛上了幾分笑容。
蕭夫人喂了小半碗燕窩粥。蕭允搖了搖頭,蕭夫人隻得將粥碗遞給站在一旁的翠袖。
疏影和暗香這才上前扶蕭允躺下。
蕭夫人因見時候不早了,又見承明依舊在一旁侍候,小小的身子雖然拔得挺直,可卻透著幾分疲累。蕭夫人知道承明小小年紀經此大變,定是心神俱疲,心中不由生出了幾分憐惜。她自然不敢讓承明去歇息,隻得對蕭允說道:“太子妃,如今時候不早了,不如早些歇著。”
蕭允看向承明,道:“承明,你今日也累了一天,回去歇著吧。”
承明道:“兒子要留在這裏照顧母親。”
蕭允勉強笑道:“你若累病了,母親不是更加擔心?你現在回去歇著,明早再過來也是一樣的。且今晚你留在我這裏的耳房內休息,我若是有事,喊你就是。”
承明猶豫了一會兒,也就道:“母親好生休息,兒子告退。”
蕭允因不放心,也就吩咐疏影道:“疏影,你帶著世子到耳房內安置。”
疏影忙答應了一聲,就帶著承明進了一旁的耳房。
蕭允知道如今東宮外麵都是軍士,因怕軍士晚上生事,就讓暗香和長樂公主的乳母帶著長樂公主在另一間耳房內歇了。
蕭允看了屋內服侍的侍女、太監一眼,道:“東宮如今別處自然是呆不得的,你們胡亂在外間屋子休息一晚罷。”蕭允說完,又吩咐翠袖和紅巾多拿些被褥來。
那些侍女、太監自然明白如今的情勢,謝了恩,就去外間屋子歇了。
蕭夫人見蕭允一一安排妥當,也就笑道:“天晚了,我就不回去了。今晚和你一處睡,倒也好和你說說話。”
蕭允見蕭夫人態度甚是堅決,知道母親不放心自己,也就應了。
母女兩人同榻而眠。蕭允如何睡得著,一閉上眼睛,腦中就不由浮現出和建元昔日的種種恩愛,眼中已是滴下淚來,卻怕蕭夫人知覺,隻是任淚水悄悄滑落。
蕭夫人心中有事,自然也睡不著,隱隱聽出蕭允勉強壓抑的哭聲,不由輕聲喚道:“允兒。”
蕭允聽蕭夫人叫自己,一個沒忍住,已是輕泣出聲。
蕭夫人歎了一口氣,道:“母親知道你心裏苦,你和太子也算少年夫妻,你們又恩愛。但是你也不能一味傷心,倒是也該為孩子想想。”
蕭允聽了這裏,抽泣的越發厲害。
“承明年紀雖然不算小了,隻是他無權無勢,身份又尷尬,”蕭夫人說到這裏,不由壓低了聲音,“前朝那些事情我也是經曆過的,如今巴不得除去承明的。他雖然不是你親生,但是太子好歹隻有這一點骨血。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將來如何見太子?”
蕭夫人聽蕭允的哭聲低了許多,又接著說道:“長樂公主如今尚不滿周歲,太子已經沒了,你若是再有個萬一,沒爹沒娘的孩子在這宮裏哪裏長得大?”
蕭允聽蕭夫人提起長樂公主,不由想起今早建元走時,還說回來要和自己商議給長樂公主過百日,心中一陣揪痛,淚水就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
蕭夫人坐起身,輕撫蕭允的頭發,道:“你為了孩子,心中也該看開些。”
蕭允哽咽了許久,勉強說道:“母親說的這些道理我都知道,可我又怎能不傷心?”
蕭夫人道:“人生在世就是這般。”
母女兩人說了一夜的話,到了次日一早,蕭允倒是好了許多。
魏剛一早進來請安,見蕭允雖然雙眼紅腫,不過精神還好,說了幾句話,就讓人悄悄去回秦王。
秦王聽說蕭允病情有了起色,心中自是歡喜,讓人告訴魏剛好生服侍。
卻說王紹政帶著秦王的親兵,一夜工夫已將建元一黨掃除幹淨,凡是和建元親密的朝臣、將領都被除去。
薛雲龍、王紹政等人就借機勸諫秦王早日登基,以免夜長夢多。秦王也深以為然,因此讓人遞話給囚禁在宮中的大臣。
那些大臣宦海沉浮多年,自然懂得識時務為俊傑的道理,因此早朝時分,那些大臣就勸秦王早日登基,又將議定的登基大典儀式呈上。秦王/謙讓了一番,自然詔準。欽天監也早就選了一個最近的吉日,作為登基大典的吉日。秦王令禮部和內府司趕製大典所需一切物品。
朝堂上下自然一片忙碌。
轉眼,登基大典的吉日就到了。雖然時間緊,禮部和內府司卻不敢怠慢,諸事倒也齊備。
秦王頭戴平天冠,身穿九龍袍,祭告天地,在群臣的三呼萬歲聲中,登基為帝。
秦王登基後,詔命紛下。
第一道聖旨就是尊宇文淵為太上皇,竇皇後為皇太後,移居上陽宮。秦王特意命人將上陽宮修飾一新,擇吉日親自送宇文淵和竇皇後遷居於此,還有宇文淵的一眾妃嬪都隨著宇文淵和竇皇後一道遷居於此。
秦王又封賞了平定建元有功的臣下,如薛雲龍、王紹政、慕容延吉等人。
王婉被立為皇後,擇吉入住了昭信宮。李孺人被封為德妃,晉製:貴、淑、德、賢四妃,位視一品,居望仙宮。連海棠都被封為才人,海棠如今有了位號,自然不好再以海棠相稱,因她母家姓劉,因此宮中都稱她為劉才人。
朝廷內外可謂一團喜氣。
可秦王卻陷入深深的沉思:自己該如何安置蕭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