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因見蕭允病勢沉重,而謝書斌又不肯去請太醫,心中著急,就要親自找謝書斌理論。
疏影抱住承明,苦苦相勸。
蕭夫人忙站起身,道:“世子切莫輕出,如今那些亂兵殺紅了眼睛,萬一世子有什麽閃失,讓太子妃將來又靠哪一個?”
承明天潢貴胄,骨子裏自然有一股傲氣,但是他也並非一味魯莽逞強之輩。如今他聽蕭夫人的話在理,也就說道:“夫人言之有理,隻是如今母親病勢危急——”
恰在這時,就聽外麵有人說道:“奴才魏剛求見太子妃。”
原來,守在屋子外麵的小太監因為害怕,早就躲進了屋裏。魏剛來時,因見屋外一個人也沒有,不敢擅進,也就高聲喊了一句。
蕭夫人時常出入宮闈,也知道魏剛是秦王的心腹太監,忙對疏影使了一個眼色。
疏影會意,忙迎了出去,福身施禮道:“奴婢見過魏公公。”
“疏影姑娘,不必多禮。”魏剛說著,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後的太監、宮女一眼,那些太監、宮女肅了容,規規矩矩在台階下站定。
疏影看了一眼,見有十一、二個太監、宮女,一時不知道魏剛的用意,心中未免有些不安,也就側身想讓,帶著魏剛進了屋子。
魏剛一進屋子,見了蕭夫人和承明,忙上前見了禮,這才說道:“陛下因想著東宮服侍的人不夠,怕太子妃受委屈,特意命奴才帶了幾個太監和宮女來給太子妃使喚。”
承明見了魏剛,臉色越發的難看,昂著頭站在一旁,一句話不肯說。
蕭夫人見了,忙謝了魏剛,又道:“太子妃如今病著,無法麵君叩謝皇恩。待太子妃好了,再進宮謝恩罷。”
魏剛聽說蕭允病了,不由吃了一驚,接口道:“蕭夫人,太子妃上午的時候還好好的,如今怎麽病了?可是病得重也不重?”
蕭夫人苦笑道:“我們這裏都是些孤兒寡母,如何出去請太醫?如今太子妃隻是昏睡著,委實不知太子妃究竟病得重不重。”
蕭夫人這番話柔中帶剛,魏剛聽了,反倒有些不好答話。
蕭夫人因想著若是自己此時告了謝書斌的狀,那謝書斌將來定然還要刁難,到時卻也無可奈何,因此隻得瞞著謝書斌不肯請太醫的話。
魏剛陪笑道:“蕭夫人且放寬心,奴才這就讓人去請太醫。”魏剛說完,轉身出了屋子,拿了秦王的令牌吩咐自己的心腹去太醫院請太醫。
如今京師內外戒嚴,到處都是秦王的親兵,嚴查建元餘黨,因此秦王的令牌最是有用。
卻說秦王自蕭允走後,一直不放心,因此特意讓程伯瑜去蕭府請了蕭夫人去東宮安慰蕭允。後來秦王又想到東宮的下人都被亂兵所殺,隻怕蕭允少人服侍,也就讓魏剛挑選幾個得力的太監、宮女服侍蕭允。
魏剛雖然是秦王的心腹太監,隻是品級低微,自然調不動太醫院的太醫,情急之下,忙拿了臨來時秦王給自己的令牌。
那小太監見魏剛神色甚是嚴肅,也不敢輕忽,轉身如飛的去了。
魏剛這才進了屋子,對蕭夫人道:“夫人放心,太醫過一會兒就到。”
蕭夫人忙笑道:“如此有勞魏公公了。”
魏剛忙連稱“不敢”,又道:“奴才冒昧,想進去瞧瞧太子妃。”
蕭夫人側身相讓,將魏剛讓入裏間屋子。
魏剛大著膽子,看了蕭允一眼,見蕭允麵色通紅,呼吸急促,心中委實吃了一驚。
他在宮中日久,如何想不到蕭允病勢這般沉重,蕭夫人豈能不讓人去請太醫?隻怕是謝書斌有意刁難,想到這裏,魏剛難免在心中埋怨謝書斌不分輕重。
魏剛不敢在內室久待,過了一會兒就出來了。
蕭夫人留暗香照料蕭允,隨著魏剛出來,道:“我如今也糊塗了,快給魏公公奉茶。”
疏影道:“熱水沒有了。魏公公如不嫌棄,喝一碗涼水吧。”疏影說完,拿起茶壺作勢要倒水。
魏剛聽了,忙擺手道:“姑娘不用忙。”
魏剛也知道如今偌大的東宮隻剩下屋子裏這幾個侍女、太監,要不是秦王令薛雲龍保全,隻怕這些人也和其餘的下人一樣,早已命喪黃泉。
魏剛因見天色漸晚,料到屋內的眾人今日恐怕是粒米未進,忙出去吩咐那些太監、宮女去廚房準備。
恰在這時,就見自己的心腹小太監匆匆跑來,稟道:“回魏公公,太醫來了。”
魏剛聽了,忙轉身進屋對蕭夫人道:“蕭夫人,太醫來了。”
蕭夫人忙讓暗香替蕭允放下帳子,自己親手將蕭允腕上的鐲子取下,又將蕭允的手擱在脈枕上,拿過帕子蓋在蕭允手上,這才進耳房回避了。
魏剛見收拾好了,這才示意那個小太監帶著太醫進來。
魏剛見來人是王敏中,不由讚許的看了派去請太醫的那個小太監一眼,對王敏中道:“太子妃病勢甚是沉重,煩勞王太醫好生瞧瞧。”
王敏中雖然已經知道建元身死,但是見來的小太監拿著秦王的令牌,又聽魏剛這般說,自然不敢怠慢,凝神診了一會兒,這才拱手對魏剛說道:“魏公公,太子妃是急痛傷心所致,需服用疏導安神之劑,慢慢調養才是。”
魏剛聽王敏中的口氣,知道蕭允的病一時怕是好不了,忙點頭道:“煩勞王太醫開了方子來,咱家令人去抓藥。”
王敏中忙出去開方子,過了一會兒就有小太監將藥方送了進來。
魏剛不識字,不過看了一眼,就讓小太監去抓藥。那小太監抓了藥,就交給一個宮女去熬藥。
魏剛不好就走,特意吩咐王敏中先留在東宮,自己卻過來和蕭夫人說話。
承明不願見魏剛,也就進裏間屋子去看長樂公主。
恰好此時,廚房送來了細巧粥食和各色小菜。魏剛勸著蕭夫人用了些。蕭夫人見魏剛盡心,態度上也就緩和了幾分。
過了約有一頓飯的功夫,藥熬好了。
蕭夫人側身在蕭允床上坐了,親手接過藥碗,要給蕭允喂藥。無奈,蕭允牙根緊咬,藥喂進去,都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蕭夫人見了,越發的著急,聲音裏都帶了淚意,道:“這可叫我如何是好?”
魏剛見了,也急得直搓手。
承明、長樂公主的乳母抱了公主都站在在一旁。乳母見了這般,出主意道:“夫人,不如捏了太子妃的鼻子。”
蕭夫人依言,捏住了蕭允的鼻子,蕭允這才張開嘴。蕭夫人長出了一口氣,疏影忙將藥一口口喂給蕭允。
蕭夫人剛念了一聲佛,不想,蕭允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疏影忙扶起蕭允,蕭夫人輕輕的替蕭允拍著。蕭允“哇”的一聲,將適才服下的藥盡數吐了出來,連氣息都微弱了。
蕭夫人見了,不住的念佛,哭道:“允兒要是有個好歹,我可怎麽辦啊?”
魏剛見了,忙讓人去把王敏中找來。
王敏中此時就東宮,急忙趕來。蕭夫人也顧不得回避,著急道:“煩勞太醫好生替允兒瞧瞧。”
王太醫見了蕭允情形,心中也覺得不好,隻得硬著頭皮上來診脈。王敏中診完,良久無語,隻是歎氣。
魏剛察言觀色,如何看不出來,又瞧著蕭允越發不好,忙讓人進宮稟告秦王。
秦王聽說蕭允病勢沉重,恐有不虞,隻覺得心中一緊,腦中已是亂作一團,當下也顧不得許多,竟然要帶著侍衛去東宮。
薛雲龍此時正在宮內,見秦王要出宮,剛要勸諫,卻見秦王雙目盡紅,臉色陰沉得嚇人,反不敢勸了。他隻得暗中吩咐部下注意防範宇文淵和被軟禁在宮中的大臣。
卻說謝書斌聽說秦王駕臨,心中大驚,暗自後悔自己下午時莽撞了,隻得硬著頭皮接駕。
不想,秦王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就逕自進了裏麵。
魏剛聽說秦王來了,忙迎了出來。秦王不等他行禮,就問道:“太子妃如今怎麽樣?”
魏剛斟酌著答道:“奴才請王太醫看過了,王太醫說是急痛傷心,開了方子。不想太子妃服下藥,竟然全吐了,如今瞧著越發的不好了。”
秦王心中著急,腳下的步子越急,轉眼間就到了凝暉殿。
蕭夫人見蕭允氣若遊絲,心中大慟,早就忘了君臣之禮,也不管秦王到了,也不迎駕,隻是坐在床邊喚著蕭允的閨名。
秦王一進來,就見蕭夫人伏在蕭允身上,哭著叫著“允兒”。承明跪在床邊,垂首不語。屋內的侍女都含著淚,望著蕭允。
秦王心道不好,也顧不得避嫌,快步走到床邊。
疏影見了秦王,率先反應過來了,忙跪下道:“奴婢見過陛下。”
屋內的人這才回過神來,紛紛行禮。隻有承明跪在地上,怔怔的看著蕭允,不肯向秦王行禮。
秦王還要向前,但看到眾人的目光,這才回過神來,站住腳,掩飾的輕咳了一聲。
蕭夫人因見秦王進了內室,怕傳出去不雅,也就說道:“陛下不如去外間,讓宮女奉茶。”
秦王看了躺在床上的蕭允一眼,心中著急,但禮教大防,自己不好放肆。
恰在這時,承明突然喊道:“母親醒了。”
秦王聞言,忙看向蕭允,就見蕭允微微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