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夢韶光涼八
雲深夢長君不知,浮生若夢韶光涼。(八)
半夜的的祥和街一百零六號,普通的民居,紅磚青瓦,最是普通不過,那古老的牆壁上,攀爬著一些已經凋零的植物,積滿了厚厚的雪。愛夾答列
橘色的燈光下,那狹窄的鐵門安靜地佇立,雲深深呼吸了一口氣,伸出去的手,還是沒敢敲下去,心口苦澀,慢慢地收了回來。
紀柏然說過,她母親不想見她的,雲深站在屋簷下,眼眶有些澀澀的,難過得不得了,這世界上唯一的一個親人,不願意見她,和她成為了陌路人。
七年的煎熬和尋找,換來的就是這樣的一個結局,雲深摸摸心口,小心翼翼地彎了彎腰,這些日子,她的心口愈發地疼了。
那疼痛由最開始的一點點,逐漸地擴散成了深沉尖銳的疼痛,但是,她卻無法對任何人說起,說不出哪裏疼榛。
“姐姐,你在這裏做什麽啊?”
男孩清越的聲音略微有些驚訝,似曾相識的聲音,讓雲深猛然抬起了頭,路燈下白茫茫的雪地上,清秀白皙的男人一身厚重的羽絨服,乘著藍色的雨傘站在那裏,肩膀上還背著一個諾大的書包。
顯然是晚課回來的,看見雲深站在門口,很是驚訝姨。
雲深的目光逐漸地有所變化,麵前的男孩麵容很是幹淨,她在記憶裏搜索了一遍,機場上的那一幕出現在眼前,那男孩有些慌張的臉與眼前這張略微驚訝的臉重合。
十七八歲的美少年,彎起眉尖看著她輕笑。
他還記得雲深,一眼便認出了她。
雲深稍微收拾了一下心情,臉色有些蒼白地看著少年,扯出了一抹的笑容:“你怎麽也在這裏?”
她想不到時隔這麽久,還是可以遇見這個隻見過一次的男孩,或許是麵冥冥之中,真的有什麽牽絆。
少年彎起眼睛笑得純良無害,伸出裹了厚重的手套的手,指著雲深身後的那麵牆,輕聲說:“這是我家。”
雲深的臉色變了變,驚詫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再迅速地回頭看了身後的門牌號,分明是紀柏然說的號碼,她的母親就是在這裏的。愛夾答列
她的腦子裏開始變化了無數個可能,難不成這一次又是紀柏然耍了她不成?這個想法一出來,雲深便又否定地搖了搖頭。
下午的時候,紀柏然的那個樣子,不像是會欺騙她的,而眼前的男孩,也分明說這是他家,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這是你家?”雲深似乎很是不確定地重複地問了一句,看見眼前的少年輕輕地晃動了一下雨傘,走到了回廊,收起了雨傘。
少年眨巴著眼睛,溫和地笑,也不說話,兀自從口袋裏拿出了鑰匙,插進了鑰匙孔,雲深隻聽見一聲鑰匙旋轉的聲音,鐵門應聲而開。
雲深還有些恍惚,看見少年已經跨腿進去,看見雲深站在那裏不動,白皙的臉上靈動的眼睛眨巴地看著她,慢慢地開口。
“姐姐,進來吧,我知道你要找誰,你要找的人,就在這裏。”那少年仿佛真的很懂她的摸樣,友好地邀請她進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天氣太冷了,還是心情過於沉重和不確定,雲深怎麽也挪不開腳步進去,她不確定,如果她見到母親,她會不會憤怒,會不會要她消失?
“你怎麽知道我要找誰?”她艱難地開了口,心中思緒千回百轉,沒有一個著落,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她又在一時之間,失去了所有。
少年歪著頭看著她,很認真地瞧著她的臉,似乎在沉思什麽,抿唇很是專注,很久才雲淡風輕地開口:“因為我在我媽珍藏的照片上見過你,
雲深的手不可抑製地顫抖了一下,似乎有什麽在心中轟然炸開,眼前的這個少年,看起來很是熟悉她的摸樣。
萬千思緒在心中纏繞,他的母親是誰?似乎答案就在喉嚨中,雲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隻能手指顫抖著,一句話不說。
少年有些疑惑地看著雲深,並不知道雲深究竟在想些什麽,十七八歲的少年,還不足以去明白麵前的這個女人的心情,隻是很是好奇。
“姐姐,你怎麽不進來,我媽就在裏麵等著我呢。”少年似乎有些著急,想是因為被別人所牽掛,那樣焦慮的幸福感,讓雲深不可抑製地,想要紅了眼眶。
她深深地咽了一口,苦澀無比:“你怎麽叫她媽?”
少年的臉色有些閃爍,但是很快地就展露了微笑:“我是我媽收養的,她說我很乖,就把我帶在身邊了。”
似乎有些心酸的往事,少年的臉色也是有些灰暗的,但是說到段雅收養了他的那段的時候,又充滿了感恩和歡樂。
很顯然,這個年紀不大的少年,生活裏有很多的感動,讓他如此歡樂和感恩,就算曾經被拋棄,也逐漸被溫暖熏化。
雲深看著眼前和她沒有一點血緣關係的少年,眯起眼睛藏住了眼底的淚光,是了,她的母親最喜歡乖巧的孩子了,就如同眼前的少年一樣。
而小的時候,她是如此的張揚和叛逆,總是不願意靠近母親,在逐漸深長的歲月裏,她也就和段雅,有了溝壑。
雲深是知道的,不是她不夠愛段雅,也不是段雅不夠愛她,而是一些橫在她們之間的東西,把她們的心,逐漸地拉遠了。
雲深的眸光穿過少年,望向那低矮的主屋,那裏昏黃的燈光從窗戶漏出來,雲深似乎可以想象,段雅就坐在餐桌前,等著眼前的少年,等他進去的時候,她會站起身來,對著他溫和地微笑。
還沒有看見這樣的光景,雲深就已經被這樣的想象熏紅了眼睛,沒人知道,這些人,在那些苦難接踵而來的時候,她最是渴望她能在她的身邊,告訴她,有她在,什麽都不用怕。
“這些年,她過得還好嗎?”似乎找不到什麽來說服自己那蠢蠢欲動的心,雲深沉默了一陣,嘴唇蠕動,緩慢地問出了這一句。
就像久別重逢的人,那麽急切地想要知道對方過得是不是如意?急切地想要知道,那個人,是不是也和她一般,那麽想念她。
少年眼光有些複雜地看著雲深,似乎不明白雲深為什麽知道段雅在這裏了,卻不願意進來,卻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少年溫順的模樣,像極了了段雅。書香熏陶出來的少年,總是帶著幾分段雅的模樣,她希望她的兒女能夠知書達理,溫和儒雅,而眼前的少年,就如了她的願。
雲深覺得心中仿佛有一根刺,疼得很。
“這些年,柏然哥哥常常來看我們,照顧我們,本來想讓我們去好點的地方住,但是媽想要安靜,所以硬是要住在這裏,過得也很好。”
眼前的少年,說起紀柏然的時候,一臉的崇拜和感激,顯然是在這些年的歲月裏,和紀柏然是極其熟悉的,對紀柏然,有些很深的感情。
雲深覺得黯然,這麽多年,原來紀柏然一直把她的母親安置在這裏,妥善地照顧,他的情分,總是讓雲深愛恨不得。
“她的身體怎麽樣了?”她問得有些委婉,當初段雅精神失常,不知道現在,是不是已經回到了正常的軌道,這是雲深最為擔憂的事情。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柏然哥哥帶媽治療過,沒事了。”少年時知道雲深想要問的是什麽的,聰慧的男孩看著雲深,眼睛閃閃發光。
雲深無語凝咽。
“姐,你在這裏問我,為什麽不進去找媽,很多次,我都看見她看著你的照片掉眼淚,她很想你。”少年明顯的比較早熟,雖然不能完全看懂雲深的心思,卻也知道她的擔憂。
雲深的腳步動了動,剛要跨進去,裏屋裏就傳來了女人略顯滄桑的聲音,卻溫柔得很,雲深伸出去的腳,僵硬了一下,收了回來。
“起兒,是你回來了嗎?”裏屋裏的女人這樣叫喚著,許是聽見了外麵的說話聲音了。
那少年聽見裏麵穿出來的聲音,眉宇間有些喜色,好像迫不及待地要衝進去,看了看雲深,滿眼的希冀,輕輕地應了一聲。
“姐,媽叫我了,跟我進去吧。”少年走過來牽雲深的手,就要拉著她進去。
雲深聽見裏屋的門在慢慢地被人拉開,條件反射般,她抽回自己被少年握住的手,快速地轉身,奪門而出。
眼角的餘光,似乎閃過母親纖細的身影,和記憶裏端莊的人兒,略顯蒼老,卻依舊讓她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