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深夢長君不知 他愛的那個女子。(三)
雲深夢長君不知,他愛的那個女子。(三)
雲深醒來的時候,已經身在紀柏然的一處別院裏,房間內的溫度正好,雲深覺得頭很沉重,昏倒的時候恍惚地看見有人抱起了她,帶著她離開了那一片蒼茫的墓地。愛夾答列
是紀柏然。
窗外是一片的青草綠樹,雨還在下,郊外很安靜,和她父親的墳墓一樣安靜,不知道躺在裏麵的那個人,是不是已經找到了歸處,雲深不由地哭出了聲音。
一朝巨變,她失去了一切,父親下葬的那天,母親已經離開不知所蹤,君知蕭已經和紀闌珊一起成雙入對,一起有了誓言和承諾。
她如此狼狽傷痛的時候,君知蕭都沒有出現過,這是雲深心裏一根硬生生的刺,哽在心髒上,無時無刻地在刺痛她的心肺,疼得那麽濃烈而且清醒榍。
紀柏然走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這樣的雲深,躺在白色床單的床上,頭發鋪展了開來,如同那黑色纏繞的水草,枯燥而且漫長,她半側著身子,那蒼白的臉上,淚水縱橫。
那眼淚就順著她的眼角,流入了那枕巾,她的聲音沙啞得哭不出聲來,看見他進來,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也不說話,但是他卻分明可以看見,她眼底的怨恨。
她是怨恨著紀家人的,連同著恨著紀柏然,紀柏然離開了這麽些年,雲深和君知蕭可謂是情深意長了好些年了,而君知蕭如此背叛她,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和恨他一樣,恨著君知蕭都。
他忽略她眼底的憤恨,伸手去扶她:“來,我扶你去吃點東西。”
雲深不言語,如同木偶一般,任由著他扶著她去了客廳,飯桌上是清淡的小粥,上麵浮著絲絲的肉絲,那是紀柏然第一次下廚,做了整整好幾個小時。
誰知道雲深一看見那粥,身體已踉蹌,扶著那凳子,半跪在地板上,翻天覆地地吐個不停,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線,洶湧成河流。
紀柏然不明所以,有些慌了,手裏還端著盛著粥的碗靠近她,卻被她極端地揮手,把他手裏的粥全數打翻在地上,那瓷碗發出聲響破裂,那米粥,濺灑了一地。
“你這是怎麽了?不就是一碗粥嗎?”紀柏然看見她異常的反應,臉色微微地一變,他費盡心力想要讓她吃一點東西,誰知道她,根本就不領情。
雲深已經有好幾天沒吃什麽東西了,胃裏什麽都沒有,什麽也吐不出來,卻還是覺得難受不已,由於流了太多的眼淚,她的眼睛都變得紅腫了。
她扶著凳子緩慢地站了起來,站得不穩,卻躲開了紀柏然伸過來扶她得到手,她臉色驚恐地看著那地下的粥,夾雜著絲絲的肉絲,忽然一語驚人:“我不要吃這個東西,都是屍體。”
說完,跌跌撞撞地跑回了臥室,腳步踉蹌,背影狼狽得讓人不忍直視,雲深如此害怕,害怕到心髒都在停止跳動,她不要吃這樣的東西,因為是屍體。愛夾答列
紀柏然愣住了,略微地低頭,看著地上的那一些東西,雲深的那一句都是屍體不斷地在他的腦海裏浮現,他的眸光掠過那肉絲的時候,突然就明白了。
他看過報道,雲祝的死亡現場極其的慘烈,人已經看不出人形,就像一堆的肉漿,雲深當時在現場,那麽必定是看到那些,受到了刺激。
紀柏然自責不已,他總是忽略她的感受,給她造成心靈上的往事再現,剛才她一定是想起了她父親出事現場的光景了,那個時候,她該是多麽的難過。
在後來的後來,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多到紀柏然都無法麵對,那往事裏各自的謀劃和絕情,是彼此最為難堪的過往。
紀柏然曾經以愛之名,把雲深送往威尼斯,而後他才跟了過去,但是,那三年,他努力地區彌補,雲深卻努力地讓他不痛快,他們在水深火熱之中,煎熬和折磨。
往事時一幕幕最為惆悵的夢,紀柏然仔細地回想起來的時候,都會覺得撕心不已,更何況是雲深,不知道她想起的時候,是不是還是會掉眼淚?
君知蕭進入病房,打斷了紀柏然的回憶,他抬頭看了一眼麵容沉寂的男子,君知蕭始終是那個最為沉穩的人,就算是當年雲深發生了那麽大的變故,他也不曾亂了方寸。
不知道這該不該用無情來評斷這個男人?因為他在最美的年華裏,也承受了別人所沒有承受的痛,他狠心地讓雲深痛著的時候,他何嚐不是一樣難過?
“在想什麽?想得這麽入神”君知蕭拉了凳子,在紀柏然的床邊坐了下來,看見紀柏然好不容易才露出的迷茫的神色,微微有些錯愕。
一直以狂野和殘暴著稱的紀柏然,什麽時候會在別人,麵前露出這樣的表情?他已經懂得了收斂自己的神色,做到什麽事情都不為所動。
紀柏然倚在床頭上看著君知蕭,桃花眼暗淡了幾分,微微地啟口:“我在想過去的那些事情。”看見君知蕭不是很明白,遂又補上了一句:“關於雲深的過去。”
不出所料地,就看見君知蕭的臉色變了變,有些陰沉,本來就白皙的臉色,變得更為蒼白和沒有血色,過去的事情,雲深的過去,不就是他君知蕭的過去麽?
“怎麽突然想起來這些了?”君知蕭的神色間有些疲憊,受交疊在腿上,略微地低頭,口氣也是平鋪直敘的,聽不出多少異樣的感情。
但是,紀柏然卻知道,這個男人,心思鬆動了。
紀柏然變換了一下姿勢,幹脆坐了起來,高大的身子屈在這病床之上,顯得格外的憋屈,男人有些邪惡地笑了一下:“我要是問你這些年有沒有後悔過,你會怎麽回答?”
他的確想要知道這個答案,君知蕭這麽多年都不肯和紀闌珊結婚,甚至不近女色,這著實不是一個男人可以做到的事情,他知道,君知蕭所有的清心寡欲,無非就是為了一個雲深。
他的雲深還沒有回來,他怎麽敢,讓別的女人,上了他的床。
紀柏然看見,對麵的男人似乎有些苦笑,類似於無奈和惆悵,更多的是說不清楚的情感,紀柏然在心裏兀自給君知蕭評斷了一下,君知蕭氏後悔過的。一定後悔過。
“要是重來,我還是會這麽做,但是,一定不會讓她離開。”君知蕭說了一句,想了一下,還是補上了另外一句話:“或許,我會選擇,不依靠紀家,或許絆倒雲家有些艱難,但是,至少,我和雲深,還有可能。”
男人的話裏有濃濃的苦澀,君知蕭一直都知道,當初一時間的急功近利,紀老爺子來找他告訴了他當時自己的父親所受的冤屈和惡煎熬的時候,再加上親眼看見自己的母親和雲祝的事情。
他當時憤怒極了,答應下了紀老爺子所有的要求,他幫他得到所有屬於他的東西,但是,他必須要和紀家聯姻,而紀闌珊,就是最好的一個人選。
彼時君知蕭,還沒有意識到,他答應了紀老爺子,他自己,究竟失去了多少東西,不,確切地說,他得到了整個世界,卻輸掉了一個雲深,也就輸掉了所有。
“你現在很難過吧。”紀柏然莫名地想笑,不管君知蕭怎麽樣否認,他都是難過的,但是,這也怪不得君知蕭,在背負著父親的冤屈和深愛的女子之間,非要做出一個選擇的,就算是他紀柏然,未必就做得比君知蕭好。
他看見君知蕭有些煩躁地扯了一下領帶,紀柏然慢悠悠地說,仿佛在說一個動聽無比的故事:“就是這個感覺,你每一次想到過去的時候,都會覺得很絕望,很窒息,仿佛被漫無邊際的海水淹沒,怎麽也無法呼吸,胸口疼得要命。”
看見君知蕭看過來驚詫和迷茫的神色,紀柏然無所謂地笑笑,神色不動地開口:“這是雲深曾經和我說過的話,在她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團糟之後。”
紀柏然記得,雲深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喝得爛醉,吐了他一身,在他幾乎要發火的時候,她突然趴在他的身上,哭得很是淒厲。
她問他:“紀柏然,你絕不覺得,我是一個廢物?我要不是一個廢物,為什麽所有人,都要如同拋棄垃圾一般,拋棄了我?”
她彷徨,無助,而且脆弱。
紀柏然所有的火氣,都被瞬間都澆熄,她的話就像是一種蠱咒,紀柏然每每都被她種下了毒,她的每一個行為和言語,都是流淌在他血液裏,最為狠辣的詛咒。
他想告訴她,就算整個世界都拋棄了她,他還是會把她撿回來,一點點地,拚湊完整她,把她帶回最為光明的世界。
但是,很顯然,雲深不需要他的這句話,因為是她,先放棄了他,逃離了他所生活的領域,任由他在威尼斯的各條街道上,瘋子一般地叫她的名字,而她指不定還躲在哪個地方,看他的笑話。
君知蕭恍惚地仿佛看見紀柏然陷入過往的時候,總是有那麽一些的頹廢的,他似乎是可以預料得到的,和雲深在一起的那幾年,紀柏然的日子,定然也是不好過的。
“我相信,你也是和我一樣難過的,當然,誰叫我們都不願意承認呢。”他擺擺手笑了笑,一臉的無奈和苦笑,在紀柏然的麵前,君知蕭的麵具,也就脫下了一層。
“你敢和她說嗎?說你也難過。”紀柏然如此明顯的嘲諷,一點都不加以修飾。
君知蕭緩緩地抬起頭,眼睛直視紀柏然,冷笑:“你敢嗎?”
紀柏然的心口就像活生生地被人開了一槍,是啊,他也不敢,他和君知蕭都不敢告訴雲深,其實他們很難過,難過她的難過。
但是,他們都沒有資格說難過的話,相較於雲深,他們有什麽值得難過的?要是真的有那麽愛她,怎麽舍得她那麽難過?恐怕,這是雲深想要問的。
“看,我們都是懦夫。”紀柏然自嘲地笑笑,目光又轉移到了窗外,又開始下雪了,那雪花撲騰地跌落在玻璃上,然後慢慢地飄落。
“是啊,我們都是懦夫,深深,比我們都要勇敢,因為在她最為困頓的時候,我們擁有無與倫比的優越生活。”君知蕭附和紀柏然的話,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雪下得還真好。
這場雪連續了下了將近一個月,斷斷續續的,得到雪停了的時候,整個錦城,已經都覆蓋在一層的白雪皚皚之中了,一眼望去,光禿禿的樹丫上,都結了一團的冰。
君知蕭醒來的時候,身邊的雲深已經起床了,那邊的位置上,已經一片的冰涼,想必她起身已經有了一會了,她還是這樣,保持著早起的習慣,從來不落下。
但是,她丟失了太多的習慣了,比如歡愛的時候,二十歲的雲深,會滿心愛意地說愛他,可是現在,就算在***的巔峰上,她也通常笑容淡靜,再也不說一個愛。
過去,她的手腳都是有溫度的,現在,他抱著她,就算這麽久了,他還是有些不習慣,她的手腳抬過於冰冷,總是會把他凍醒。
君知蕭恍然發現,他愛的那個女子雲深,連心,都已經冰冷。
但是,他還是那麽愛她,很愛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