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深夢長君不知
情深緘默似流年。(二)
紀柏然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隻聽見庭院裏傳來汽車的轟鳴聲,車輪急速地摩擦著地麵,發出難聽的刺耳音,然後是飛速離去的尾音。愛睍蓴璩
不用太多言語,就可以看出這個男人此刻該是一種什麽樣焦慮的心情,上一刻才答應楊昕要放下,卻在這一刻,聽見雲深出事的消息的時候,幾乎忘了自己。
楊昕站在那裏看著已經空了的手,最終還是輕輕地歎了一聲,轉身就往房間裏走,今夜又將是紀柏然的一個不眠夜,誰說深情是個好東西?
有時候,情深,最是能讓人覺得磨折不已。
要不是一個情字,紀柏然現在,也不會這樣的一個光景,他的未來,他的所得,都將是這錦城無人可以比擬的,隻是因為一個情字,一個雲深,紀柏然最為光鮮的外表之下,藏有多少的千瘡百孔轢?
客廳裏已經空蕩蕩的,燈光依舊明亮如晝,紀闌珊就站在寬闊之中,還是有些的恍惚,紀柏然的腳步那麽匆忙,從她的身邊經過的時候,她幾乎都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焦躁。
究竟是什麽事情?值得這個一向自視清高的男人,連一點的猶豫都沒有,就直奔向雲深,她迎著燈光蒼涼地笑了笑,心裏一陣的淒涼。
雲深得到了一切,卻不珍惜,肆意地踐踏這些個男人對她的愛,而這些男人,偏生的就好像中了蠱,就是要癡癡地不肯放手,哪怕她把他們的尊嚴和驕傲都踩在了腳下,都無所謂粞。
她那麽嫉妒,可是,卻無能為力。
深夜寂寥,燈光就算再明亮,都照不亮這個女人的心,她直直地坐在沙發上,睜著眼看著頭頂上的水晶燈,那眼淚,一行行地順著眼角滑落。
紀柏然到了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淩晨時分,醫院裏一片的寂寥,隻有那長廊的燈光淡淡地散發著光暈,他腳步匆忙地穿過那些光影,燈光把他的身影拉得極長。
男人的臉色清冷,有些的泛白,因為走得太匆忙,腳步聲此起彼伏,在這樣的夜裏,讓人很是焦心,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就如同被上了發條,挑動的規律,他都無法控製。
在雲深的病房前,紀柏然伸手去推開那扇門的時候,雙手竟然有些許的顫抖,病房裏的沒有燈光,接著窗外微亮的月色,他可以看見病房裏熟悉的擺設。
雲深住在裏間,他無比焦慮地推開那扇門,腳步如飛地衝進去,那門被推開,發出了些許的聲響,雲深的睡眠一直都極淺,在這樣的聲音中,被驚醒了過來。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清冷的月色下,那男人一臉的怔愣站在門口,手還扶著門把,臉色煞白驚愕,似乎受到了什麽驚嚇,站在那裏呆呆地看著她,似乎有些的不敢置信的目光。
要說雲深剛才還是迷迷糊糊的話,那麽下一刻,她就直接完全清醒了過來,心裏一陣陣的錯愕,站在那裏的男人,不是紀柏然還有誰?
月色下,她詫異地看見紀柏然的臉色由最初的蒼白,逐漸地變青,然後變得紅紅的,她從來就沒有看見紀柏然的臉色表情竟然能這麽豐富。
這樣的夜晚著實很是美妙,清俊異常的男人站在她的門口,手扶著門把站在那裏,臉上呆愣,一陣陣地變著顏色,可愛得不得了。
雲深不禁啞然失笑,伸手想要撐著床做起來,卻怎麽也做不起來,不小心地拉扯到了傷口,疼得她有些的齜牙咧嘴,伸手捂著胸口,表情痛苦。
這可把紀柏然嚇得不淺,兩步並作一步地走到她的床邊,伸手扶著她的手被,墊高了枕頭,才把她放了下來,,明明動作溫柔得要死,嘴裏卻還是不饒人,就是要損一下雲深。
“都住院了還不能安生一點,你這就是活該受罪。”他的口氣說得有些冷硬,雲深卻癡癡地笑了起來,因為她聽得很真切,他在刻意地隱藏著自己話裏的不自然。
“我竟然不知道你現在竟然變得這麽可愛了。”女人聲音輕輕,那尾音裏都是淺淺的調笑聲,肆意得有些的**不羈。
紀柏然彎著腰的身體不禁停頓了下來,手還圈在她的肩膀兩邊,眼眸裏有些的異樣的神采,緩慢地低頭去看被他圈在手腕之間的雲深。
她的臉色似乎比往常的都要白上幾分,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都透著一種病態的蒼白,他這樣彎著腰靠近她的時候,都可以清晰地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藥水味道。輕飄飄地飄落在他的鼻翼,這讓他有些的心酸,要是以前,雲深要是有一點小小的病痛,都是他在她的身邊陪著她給她處理好。
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雲深已經不需要他的照顧和陪伴,獨自一個人,也總能撐過那些人生的暴風雨,然後尖銳冷漠地,把他排除出了她的世界。
紀柏然靠得太近,男人的目光肆無忌憚地盯著她看,她本來有些戲謔地看著他,看見他這樣看她久了之後,臉上的笑容也就逐漸地掛不住了,有些訕訕地縮了縮脖子。
這樣的氣氛有些曖昧,雲深暗自吐了吐舌頭,這該死的男人還是這麽大膽,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就敢這樣靠近她,曖昧無比地看著她。
見鬼的,她的心,竟然覺得癢癢的,就像有一雙手在撓著,輕輕的,卻讓她抓狂不已。
為了避免尷尬,雲深暗自定了定心神,口氣盡量聽起來很自然:“這個時辰了,你怎麽過來了?”
她實在不知道這紀柏然都走了,為什麽這大半夜的還要跑來她這裏,看他剛才的神色,還很是慌張,像是急匆匆地趕過來一般。
這不得不讓雲深覺得很是好奇,這個男人的心,越來越難以捉摸,雲深在想,現在的紀柏然,是不是在心裏,還給她保留著一定的位置?
紀柏然伸手為雲深整理好了靠枕,又伸手為她撫順了身上的被子,讓她整個人半躺著的時候很是愜意。
雲深不禁有些的歎息,對她最是細心的,莫過於紀柏然,現在很多時候,她再度想起來這個男人為她做過的那些生活瑣事,都有些的感歎。
他為了她付出的,何止是那些淺層的物質和精力,他曾經,也曾給了雲深他的所有,一點也不剩地都敞開在她的麵前,隻是,她卻從來都不曾珍惜。
紀柏然似乎有些的不知道該怎麽說起,偏著頭抿起薄唇,臉色隱隱約約有些的尷尬,看著雲深,欲言又止,有什麽很難啟口。
雲深好奇地偏著頭看著他,眼睛裏的亮光撲閃撲閃的,長而翹的地睫毛如同蒲扇一般顫動,看得紀柏然心癢難忍,似乎那股被埋沒在心裏的火光,又孜孜地燃燒了起來。
“我剛剛接到一個女人的電~話,說你突然暈過去,進了手術室性命垂危。”他看著她,目光有些的躲閃,他竟然都沒有問清楚那個女人是誰,就匆忙地趕過來了。
很明顯地,他被人戲弄了,那個女人擺明就是抓住了紀柏然擔心雲深的心理,把他騙到這裏來的,但是,把他騙到這裏來,又是何意?
雲深聽見紀柏然的話,錯愕了一陣,腦海裏突然就閃過了那個女人淺笑惡作劇的笑容,再看看眼前紀柏然很是無奈的神色,她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除了秦玖,還能有誰這樣做?但是雲深倒是有些錯愕了,這紀柏然的智商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低下了,他就算不知道秦玖是誰,也應該先打個電~話過來確認一下啊。
有必要這麽急忙地趕過來嘛?落得一身的尷尬和不好意思。
雲深雖然有些幸災樂禍地笑著,但是心裏特感到了一陣陣的暖意,這紀柏然,心裏始終是有她的,所謂關心則亂,要是他沒有把她放在心裏,怎麽可能不顧一切地跑過來?
這個答案似乎是肯定的。
轉念一想,雲深是知道秦玖的用意的,她無疑是知道她動心了,想要給她一個當麵向紀柏然解釋的機會而已,雖然她的這個做法很是不厚道。
紀柏然的看見雲深笑得眼角眉稍都是飛揚的神采,心裏有些的暖意流淌而過,這個女人終於願意在他的麵前笑得毫無遮掩,毫無心機。
這是不是一個好的預兆,原來雲深,不隻是會對蘇生笑,也是可以對他紀柏然笑靨如花的。
紀柏然還在沉思應該說些什麽的時候,聽見雲深的聲音幽幽地傳來:“其實,我和蘇生,真的沒有什麽,他一直是我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
他驚詫地看著雲深,女人的臉色有些的懷念的味道,又安靜地說:“就是沒有男女之情。”
雲深說完這些,就不再開口了,隻是目光淡淡地留在他的臉上,看著他的臉色不斷地變換,驚詫,迷茫和有些的異樣,不知道此刻,他的心裏,翻湧過了多少的念頭。“怎麽突然說這個?”他的聲音有些的啞然,很是專注地看著雲深的眼睛,很想知道,這雙美麗的眼睛背後,藏著的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思。
心裏有一種昏眩的預感越來越強烈,等到他窺探到了她的秘密的時候,卻又有了一些的遲疑不敢向前,受了太多的傷,也學會了駐足觀望她的心,到底住著誰?
雲深低垂下眉目,唇際帶笑,細長的雙手交迭在一起,輕輕地摩擦,語氣淡然:“如果你覺得我沒必要說,那我也是可以選擇不說的。”
這兩個男女,就是這般矯情,一個明明想要解釋,一個明明想要知道,但是,就是開不了口,等到真正能開得了口的時候,卻別扭地,不肯完全放下身段。
雲深是故意的,就是要這樣試探紀柏然,他如果不能為了她放下驕傲的身段,那麽,她也就不覺得有什麽遺憾的了,畢竟,他幸福,總比她得到,要好得多。
男人的眉目深深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她光潔的額頭在月色下有些的泛光,可以看見她形狀美好的鼻尖,還有緊緊抿起的唇,她有些邪氣地微笑,總是那麽吃定他紀柏然會先鬆口。
很是奇怪的,此刻他的心情竟然輕輕地飄揚了起來,輕飄飄的感覺,讓他站不住腳跟,心裏有什麽轟然地炸開,他似乎都能聞到,那一年,軍部大院後山,滿山開遍的向陽花的香味。
他的少女雲深,就隨意地躺在花叢中,書本張開覆蓋在臉上,手裏捏著花蕊放在腹部上,午後的陽光在她的身上灑下了一層金黃色的光,他愛極了她。
“小雲深,我們不鬧了,有什麽放開了來說,我們之間,哪有那麽陌生?”他急切地想要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就像那年盛開的向陽花一樣,他想要伸手,便能觸到他的少女。
雲深猛然抬起頭來看著紀柏然,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輕聲柔和地喚她小雲深了,這樣帶著一些邪惡而且曖昧的昵稱,也隻有在他們情好的時候,紀柏然才會這麽溫柔地叫她。
闊別了這麽長時間,再聽到的時候,她的心裏,竟然感慨不已。
她笑靨如花地點頭:“好。”
一個好字出口,雙眸便水盈盈地望著紀柏然,溫柔美好的雲深,恍惚是當年最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彼時,她還擁有一切。
紀柏然看著她有些怔愣,現在,她卻隻擁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