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外,翎凰的拳頭攥的死死的,卻依然一聲不吭。這一刻的他才真的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麽混賬事情!
他冤枉了她,也傷害了她。到底該怎麽做才能彌補他對她的傷害?
他不知道!
此時的他,也隻能當做什麽都不知道,還裝作她背叛了他的樣子,一點點的喚回她對他的感動。可是現在看來,他似乎很失敗呢!
芷萱那自嘲的笑聲比戰場上那鋒利的刀劍更加讓他難以招架。
如果,他肯相信她一些……
如果,他肯理智沉穩一些……
如果……
可哪有那麽多的如果?
他錯了,就是錯了!
就在他派人請林紫荊來為芷萱治傷的時候,他已經命人將芷萱的庭院恢複成了原樣,並重新為她換了一張大床。
可是……
即使一切都換成了新的,也難以抹去她這段可怕的記憶吧?那庭院早已被他和白子茹弄髒了,她還會回去那裏嗎?
想起她當時瘋狂嘔吐的模樣,還有地上那一灘猩紅的血液,翎凰就心疼的無以複加。他殺了自己的孩子,也毀了她與他的感情!
“芷萱……”翎凰忍不住走進了地牢,看著躺在地上的芷萱低喚,聲音猶如一隻受了傷的小獸,悲戚、無助!
僵硬酸麻的身體猛然一顫,芷萱抿著嘴唇沒有說話,雙眸冷的堪比萬古寒冰:他來了,來看自己的笑話嗎?還是來看看自己死沒死?
“芷萱……”翎凰走到了芷萱麵前蹲跪在她身邊,想伸手去輕撫她的臉頰,卻被她冰冷的眼神驚得呆住:“芷萱,你……”
芷萱依然沒有做聲,隻是緩慢的轉移了視線,眼神空洞的看著身邊的稻草。
事已至此,他還來做什麽?看她的笑話嗎?還是嫌她不夠慘,想再補上幾鞭子?
想到自己臉上被他用鞭子抽的密布的傷口,芷萱的眼淚便忍不住簌簌而落:靈藥上次已經被自己用完了,這一次,自己是真的要毀容了吧?
哪個女人願意自己頂著一張可怖的臉活在這世上?
又有哪個女人能忍受自己的男人毀去自己容貌?
更何況,他還殺了自己的孩子……
一想到孩子,芷萱的心更痛了,不過痛的極致,或許就是麻木吧?沒過多久,芷萱痛苦的表情便再度歸為麻木。
“我錯了!”翎凰蹲跪在芷萱的身邊,眼睛有些濕潤。
內疚,自責……這些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現在的心情。
“事情查清楚了?”芷萱張口,發出了嘶啞難聽的聲音,好似石塊摩擦而產生的噪音一般,讓人聽著便心生厭煩。
可就是這樣難聽的聲音,卻愣是讓翎凰這個在外人麵前堅毅如神的男人流出了眼淚:“查清楚了,我錯了……”
連續兩次的道歉並沒有換來芷萱的原諒,反而激起了她內心中的仇恨與厭惡。錯了?一句錯了就能解決一切不成?一句錯了就能將她的傷口愈合不成?一句錯了就能讓她的孩子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不成?
如果是那樣,她寧願一天說上一千次一萬次的對不起!
“既然查清楚了太子便回去吧,地牢潮濕,太子萬金之軀小心著涼。”譏諷的話語從芷萱的口中傳出,帶著絲絲的惡毒之意。
很明顯,她希望眼前的這個男人生病,最好是直接病死,去陪著她那未出生便夭折了的孩兒!
翎凰閉著眼深吸了一口氣,無視了芷萱那怨毒的話語,對著門外吩咐道:“將東西拿進來。”
一床床柔軟的錦緞棉被被下人抱了進來,最後,則是一張華貴的雙人大床。
“你身子太過柔弱,不能被移動,所以我讓他們將東西送了過來,等你好些再接你回去。你放心,這牢房一會兒就不會再這樣潮濕了。”
芷萱不屑冷哼:“是不能移動還是不想移動,誰又能說的清楚?不必動我,這草堆雖然粗糙可至少睡的踏實,不必擔心被人暗害。”
“以後都不會有人再害你!”拿起一條薄被裹住了芷萱滿是傷痕的身子,翎凰親自將她橫抱而起,輕手輕腳的將她放在了床上:“唔……”
翎凰身子一震,強行將自己自主調動起來的內力散去,生怕傷到了這個正死死咬著自己手腕的女人。
血一滴滴的從芷萱的嘴角滑落,配上她那怨毒的眼神,形成了一副說不出的驚悚畫麵。所有的人都被芷萱的舉動驚住了,包括雪兒在內。
此時此刻,雪兒的心放佛掉進了冰窟一般:小姐這是在做什麽?太子好不容易網開一麵原諒了小姐,她怎麽可以傷他?難道不知道這是誅九族的大罪嗎?
“小姐,你快鬆開,快啊!殿下……”雪兒簡直快哭了,一臉哀求的看著芷萱和翎凰,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求情嗎?看太子的樣子,似乎並不想追究小姐的過錯,甚至也不在乎被咬的事情。這種情況下,自己又怎麽能突兀的開口?
求自己的主子鬆口嗎?可芷萱那淩厲的眼神卻隻落在太子的身上,顯然是已經完全的無視了她。她開口,有用嗎?小姐能聽到嗎?
雪兒不知道!
良久,芷萱終於沒了再咬下去的力氣,主動的鬆了口,厭惡萬分的吐出了嘴裏殘留的,翎凰的血液。
“解氣了?”翎凰笑著,俯身想去為她攏好那散亂的頭發。
“滾!”
翎凰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連帶著動作也停滯在了原地:“你說什麽?”
“滾!”
“你知不知道你在對誰說話?”
“一個親手扼殺了自己孩子性命的畜生!”
一句話,將翎凰心中剛剛升騰而起怒火澆的連煙都不剩。
“你們先退下!”揉了揉生疼的手腕,翎凰終是下了命令,將四周的人統統趕了出去。他們之間的事情,這些人還是少聽為妙。他即使丟臉,也隻能在她的麵前而已。其他人,沒那資格!
隨著房間中的人漸漸退去,牢房再度恢複了之前那陰冷的模樣。翎凰歎了口氣,坐在了芷萱的身邊,傻愣愣的看著她,不言、不語。
嗬,比耐性嗎?以為我會怕?
芷萱所幸閉了眼,將翎凰的身影從腦海中驅逐了出去。反正自己也好幾天沒有休息過了,還不如趁著這時間美美的睡上一覺。
隻有養好了身子,自己才有力氣去報複那些傷害過她的人!不是嗎?
白子茹,我們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這一覺,芷萱睡的很沉,卻不是很安穩。
耳邊,似乎有隻討厭的蒼蠅再圍著她打轉,發出令她無比厭惡的噪音。可是當她想抬手趕走那蒼蠅的時候,世界似乎又變得安靜了下來。本就疲憊的芷萱自然不會選擇睜開眼睛去轟趕一隻已經不再吵她的蒼蠅,隨即再度沉沉的睡過去了。
可是每當這個時候,那討厭的噪音變會再度響起。
然後,周而複始!
直至清晨,那聲音總算是消失了,芷萱這才得以安生的,美美的睡了一覺。
當第一束眼光印進芷萱的眼中時,早已是日上三竿了。
嗯?地牢裏哪來的光?芷萱詫異的四周環顧,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身在地牢外的一片空地上。
好大的手筆!芷萱看著地牢上那個偌大的洞口,不由的暗自咋舌。很明顯,翎凰為了不打擾到她休息,無聲無息的在地牢上打出了一個大洞,一個足夠她這張大床平穩通過的大洞。
心中,有一絲暖流滑過,不過隨即便被芷萱刻意的扼殺了個幹淨。
一個連自己親子都舍得坑害的男人,心中又怎麽會有情的存在?他隻不過是有些內疚罷了!
剛剛緩解的小臉再度緊繃起來,芷萱再一次閉上了眼睛,不去看正對著自己燦爛傻笑的翎凰。
“紫荊說你多曬曬太陽又好處。可是我怕你著涼,所以就連床帶人一起搬出來了。正好,等你一會兒累了,我便直接抱你回自己的房間。那牢房,真不是人住的地方。再在那呆著,我怕你會坐下病。”
病?芷萱不屑的冷笑著,心中大罵翎凰虛偽。
毀她容貌,違背誓言,殺其骨肉,哪一件不比落下隱疾來的狠辣?
既然他那些事情都已經做過了,又怎麽會怕她留下隱疾?
分明就是他自己蠢笨,易受蠱惑,最終鑄成大錯。他又何必這樣假惺惺的做出這幅姿態來博取他人同情?他越是關懷備至,芷萱的心裏就越是厭惡。
曾經的萬般美好,早已在這一次的誤會中化成了一堆灰燼。
有些人,有些傷,一次就足矣讓人銘記終生!
即使芷萱再愛,也抵不過這精神上蝕骨的痛!
她本來就是個敏感的人,又怎麽會再給他傷害自己的機會?
若不是自己輕易的感動,輕易的敞開心扉,又怎麽會落到這幅田地?說白了,自己就不該愛上他!
不愛,便不會再受傷!
這樣的念頭不斷的在芷萱的心中滋長著,愈演愈烈。最終,化作堅韌的藤蔓將芷萱的心緊緊的包裹在了裏麵,形成了一堵無形卻厚實的心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