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瑄剛做完最新的一件作品正在掃灰。
莫晴月知道今天鄉長肯定會來，特地讓江西西把張元傑提前叫回去吃飯，自己跟周達待在屋內做晚餐。
不出她的所料，下班時分就看到鄉長那有點光亮的腦門躥進來冒頭了。
莫晴月一邊給周達摘芹菜，一邊豎起耳朵聽。
“小周啊，咱們整個鄉的對外宣傳視頻不是開玩笑的，如果沾上抄襲兩個字，這心血就全毀了。”
“我也不是說信不過小張，小張的能力還是有目共睹的，但我作為鄉長我得負責，我不能拿整個鄉的名譽開玩笑，所以……不如把小張換了吧？”
“你放心！我一定會給小張足夠的辛苦費，也會誠懇說明緣由的。你點頭就行！”
……
鄉長還是很尊重周明瑄的，還特意找他商量。
周達歎氣：“唉……一波三折的。我是不是該去廟堂上柱香呢……”
莫晴月回神，看著周爺爺褶皺下的愁雲慘霧安慰道：“周爺爺你別擔心，做事情就是這樣的。以前在G市的時候，我們經常合同都差蓋個章了還會出現變卦的情況，談的好好的會因為別人的一句話又搞砸了。所以真的習慣了。”
她默默地又看向周明瑄。
他就算說不上討厭張元傑，但也完全不是喜歡的那種。
所以鄉長不用說這麽多，感覺周明瑄都會主動說好。
沒想到……
“這個宣傳片非張元傑拍不可。”
周明瑄沒打斷鄉長的話，但等他說完後給了這樣一個肯定的回複。
莫晴月楞楞，以為自己聽錯了。
周明瑄把作品放到旁邊的木架上，對鄉長重複了一遍：“就算把我換了都不能換掉他。”
鄉長愣神。
莫晴月也愣住。
不是吧……這變態前老板居然也有這麽護犢子，這麽高光的時候呢？
莫晴月頓時覺得周明瑄有兩米八。
她心裏剛暖到不行，很後悔把張元傑支走。
畢竟他如果親自聽到，一定會更感動的！
“鄉長您想啊，宣傳片出來正愁關注度去哪兒找呢，這關注度主動找上門來了，我們怎麽能錯過呢？”
鄉長：？
莫晴月：？？
“張元傑的抄襲如果是真的，那是他的問題。我們北明鄉的風景和我周家的木雕工藝不是抄襲的。張元傑的抄襲如果是假的，我們蹭到熱度卻是真的，不管結果如何對我們隻有利沒有害。”周明瑄不緊不慢地保持著他運籌帷幄的語氣，“按我來看，鄉長你怎麽都不能送他走，而是要千方百計地把他留下來才對。”
鄉長的腦子一下子調轉一個大彎，被周明瑄提醒後醍醐灌頂。
“你說的……對啊。”鄉長拍額頭，“你說的太對了啊！”
莫晴月：“……”
商人的本質果然還是商人。
她感動早了。
鄉長一把抱住周明瑄，給他豎大拇指。
“小周，你太有腦子了！對了，小張呢？他去哪兒了？發生這麽大的事情他一定心裏很慌，我作為鄉長要好好安慰他才行啊……”
鄉長轉身奔著去找張元傑了。
周明瑄抬眸，正好跟莫晴月四目相對上。
“怎麽了？覺得被我騙了，還是覺得我很可怕？”他脫下手套，雕了一天手捂在手套裏全都是汗。
莫晴月端著拍黃瓜放到桌上，看著彎腰洗手的他扯扯嘴角：“有那麽一秒我真的覺得你是相信張元傑的，不過……這樣才是真實的你，習慣了。”
就事論事，從不感情用事。
冷靜的可怕，這才是周明瑄。
周明瑄轉身坐到桌子旁，給自己倒啤酒。
“我相不相信張元傑不重要。”他抿一口啤酒，忽地抬眸看莫晴月，“那你相信張元傑嗎？”
莫晴月點頭：“當然信。”
“你為什麽信？”周明瑄狹長眼角，盯著毫不猶豫說出相信的莫晴月。“你才認識他多久？”
莫晴月有些好笑，“這跟認識長短有什麽關係？一個人的氣節和才華是掩蓋不了的。而且憑直覺告訴我，張元傑是個好人。”
“氣節，才華。憑直覺。”周明瑄重複著莫晴月的話，眉頭一下又比一下壓的沉。
最後冷笑出聲。
莫晴月挑眉：“幹嗎？你吃醋啊？”
她本來單純地想擠兌他，結果周明瑄真的回答她：“對，我吃醋。”
周達端過芹菜炒豬肝：“啊？要吃醋啊？行，我現在去倒！”
周明瑄：“……”
莫晴月：“……”
周達神來一筆後又回裏屋忙活去了，剩兩個人相對而坐。
晚上月光和黃昏交接的餘暉灑進院子裏，他們的各自半邊都像融入了火光裏。
連帶著尷尬的氛圍都彌漫開來。
“你跟我認識這麽久也沒見你這麽誇過我。”周明瑄接著自己被打斷的話繼續道。
莫晴月：“……誰說我沒誇過你的？”
她對他對外雖然都是埋怨，但是該佩服的地方也是一點不含糊的。
即便“逃”到了這裏徹底擺脫他擺脫G市的工作環境，她在工作上遇到難事的時候隻要一想到在他手底下磨練蹉跎的那些歲月，一下子又鬥誌滿滿了！
“是嗎，那你誇來聽聽。”周明瑄饒有興致地要聽。
“……”莫晴月臉熱了一下，“哪有當麵誇的？”
周明瑄小酌一口，抬手夾了拍黃瓜吃。
“沒事，我臉皮厚，當得起。”
“……”
莫晴月剛要陷入冥思苦想時，緩過神來。
“等等，我為什麽要照你說的做啊？奇怪！”
“因為你現在是我的助理，我一句對你肯定的話，是會記錄到你的工作評價裏的。”
莫晴月壓眉，“你威脅我？”
“不，我是陳述事實而已。”周明瑄聳肩。
如果眼神可以殺死一個人，莫晴月早就把周明瑄幹掉好幾次了。
哼，不就是誇人的話嗎？
誰不會？！
莫晴月想了想，開始信手拈來：“運籌帷幄，冷血無情，大公無私，智慧無雙，不管何時何地都能表現出絕對的算計能力，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能幹……”
周明瑄輕聲打斷：“能不能走心點？”
“這還不走心？”莫晴月睜大眼睛，“我是覺得如果我再出去找工作絕對不會遇到你這樣優秀的老板了。”
周明瑄定定地看著她，目光像投入了石子微漾的海水。
“我是說，對你來說我的優點是什麽。”
她說的那些，都是她以員工的視角來說的。
他要聽的，是她以莫晴月的身份來說。
以一個女人對男人的視角眼光來說。
“這個……”莫晴月皺眉，像是拿到了一道很難解的題。
周明瑄有些不悅，“這麽難說？”
“嘴硬算不算？”莫晴月突然豎手指。
“……”
“還有自我認知清晰，比如臉皮厚什麽的。”
“…………”
周明瑄不想聽下去了，臉兀自一別。
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一開始定錯了。
好不容易不是老板和員工了，在她眼裏又自動切入冤家路窄的模式。
“好吧，很安心。”
周明瑄不打算聽下去後莫晴月冷不丁地認真回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