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稱為李老二的學子長相清秀,眉目間和李璿有些相似,他微微低頭,抬手卻將孫誌謙輕輕拉了一把,孫誌謙順勢往後一退,那任一飛這才狼狽得從地上爬起來,滿臉戻氣:“孫誌謙,不要以為你爺爺是院長大人,我就怕了你,你等著,我總有一天會讓你好看!”
“居然還不服!”孫誌謙哈哈笑道:“有本事你現在就來,說不準小爺哪天心情不高興,先把你弄死了了事,省的煩人!”
任一飛冷哼一聲,眼見孫誌謙又握緊了拳頭,生怕那家夥真的一拳又飛過來,隻能強忍著痛楚離開。
其他世家學子們緊隨其後,紛紛離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張敏之居然從其中方才被孫誌謙稱為李老二的學子眼中看到了強烈的敵意,不禁皺眉,那家夥沒有出聲,她是完全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他。
身側的孟澤良似乎也感受到了,探過身說道:“李家二少爺李瑧?你什麽時候得罪過他?”
張敏之茫然得搖頭,若說李家少爺,她和李璿倒是有過兩次交集,但是這二少爺,完全沒有印象!
身側的學子們滿臉苦惱,紛紛哀嚎:“書院不用讀書,去蹴鞠!這真的是書院嗎?”
“洗衣服還好,跑二十圈,夫子啊,這還讓人過嗎?”
“大家也別抱怨了,書院自建立開始就有這樣的規矩,也不是今天才有的。”孟澤良安撫眾人道:“更何況,又不是人人都要上場,萬先生也說了,推舉幾個人,不才剛好會一些,便厚著臉皮自薦。”
“孟兄說得對,未戰先哭,確然不詳,說不定我們能贏呢?算我一個!”
有了人開頭,後麵便跟著報名,然而湊來湊去,還是差了一個,大家將注意力落到梁中康身上,紛紛問道:“梁兄,你會蹴鞠嗎?”
“梁兄乃是梁傳奉的遠親,自小於京城長大,耳濡目染,自然會的!”
“不若一起加入?獨缺一人呢!”
眾口紛紛,聽得梁中康心火大盛。
他們口中所說的梁傳奉自然就是父親的堂兄,萬貴妃的左膀右臂,梁芳,禦馬監的大太監,掌管聖上的內庫不說,還提拔自家兄長做了錦衣衛的招撫,梁芳花光了聖上的內庫財產後,為聖上不喜,雖然沒有和他計較,但聖上言道,我可以不計較,不代表以後的人不會和你計較。他做賊心虛,更加是想拉太子下台,去年泰山地震,背後攛掇一票人,口口聲聲說因為太子不仁才導致天怒人怨。
梁家一直受到梁芳的照拂,才有了如今的家底,梁中康進入嶽麓書院,更是梁芳的手筆。然而文人心中對於內侍到底有一些鄙夷,更何況王振之害並不久遠,梁中康的老底子大庭廣眾之下被掀了出來,自然不舒暢,他神色極為冷淡:“不了,我受了點傷,不適合蹴鞠。”
說完,徑直離開校場。
見他走遠,便有學子呸了一聲,說道:“什麽受了點傷不適合,還不是怕得罪世家子弟!”
“是啊,是啊,早就看他天天跟在那群世家子弟身後轉了,沒事就獻殷勤,真是有辱斯文!”
“不過是一個太監的親戚,有什麽……”也有人憤憤不平,然而立刻就被人阻止。
“你不要命了,他那親戚有多大的本事你難道不知道嗎?陝西巡撫都被他拉下馬,你是什麽身份,不想活了嗎?”
大家頓了頓,紛紛噤聲,孟澤良揮了揮手,說道:“背後議人非君子所為,大家還是想想最後一個名額要找誰吧?”
眾人在人群裏掃了半天,終於將目光落到了一直沒有出聲的張敏之身上。
“敏之,你呢?會蹴鞠嗎?”孟澤良拍了拍她的肩膀問道。
張敏之心裏想著事,被他一拍才回過神,隨後點了點頭,應道:“那也算我一個,不過咱們還需要多多訓練,我還有點事,先走了,若有其他通知,勞煩澤良兄代為通傳!”
說罷,朝他們揮了揮手,她就立刻往住處趕,為的,自然是孫誌謙想要的春宮圖。
其實,進入住所之前,書院曾經對學子的行李進行過一番搜查,她哪裏可能會有春宮圖,就是有,也早被沒收了。
之所以如此肯定能拿得出來,自然是因為她已經把春宮圖記在了腦子裏,所謂的絕版春宮圖,其實也是家中出事之前,從那玲瓏女手中看過一遍,據說是從東瀛傳過來的各式絕招,她稍作演化,融入中式畫風,絕版倒是不見得,但是他孫誌謙絕對沒有看過,足夠吊一吊他的胃口!
不過張敏之並不打算一股腦都送出去,這等好寶貝在書院裏絕對能為她帶來一大筆豐厚的收入。
事實上,從跟孫誌謙搭話的那一刻,她已經打算在這個外表風流,內裏純情的小男人身上賺取她的第一桶金,沒辦法,誰讓他是孫院長的孫子,有的是背景,還不怕被抓,就是被抓了,依照孫院長那脾性,挨揍挨罰的也不是她張敏之。更何況,退婚雖然也是為她所願,然而阿娘卻為他這個謊言而勞心傷神的,卻是他大大的不是了!
一份春宮圖用不了多少時間,但是因為去了校場耗去了不少,停筆的時候,天已經大黑了。
張敏之生怕孟澤良突然回來發現,不待墨跡幹透,就卷了畫卷去找孫誌謙。
那一麵,孫誌謙心情卻是十分複雜,在食堂知道了這位小師弟就是張延齡之後,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跟這位保持一定的距離。他雖然沒有見過張家大小姐的麵,可是張家那位二公子的名字,他倒是不止一次從爺爺那邊聽說過,才華橫溢的誇獎好像和這位小師弟很符合,再加上河北滄州四個字,就算他覺得不可能那麽巧,人家也已經站在麵前了,而且,還是他自己先招惹上的!
那一刻,孫誌謙不是不後悔,可說聽到張敏之口中所說的東瀛寶貝,原本想要保持界限的決心又軟了下來。然則心中又有些鬱悶,這張家小哥長的眉清目秀,一副風流倜儻的模樣,偏偏他姐姐卻是醜名在外,女兒長得像爹,可知這張秀才的模樣是有多抱歉了!還是春宮圖上的姑娘最撩人啊!想著想著,對張敏之的畫又有了十二分期待,不知不覺之中,等得望眼欲穿,見到張敏之一直沒有出現,再想到書院的規矩,孫誌謙頓時有種被欺騙的感覺,暗暗決定等下次再見到,一定要好好收拾她,不想這決定才落下,就見到張敏之的身影在門口探了探,禮貌地問道:“這位師兄,請問一下,東三廂是不是這裏?”
孫誌謙等得有些不耐煩,又看張敏之那俊俏的臉,想到因為退婚的事情,心裏又有些心虛,是以更加強撐場麵,故意沒好氣地說道:“你有膽子遲到,這會兒倒是客氣!”
張敏之辨出聲音的主人,暗叫了一聲好險,臉上卻依然含著笑,走到他麵前行了個禮,目光掃過他的床頭,淡笑道:“師兄不愧是院長大人的嫡孫,夏日剛到,就有這樣的優待。”
孫誌謙本是不以為然,但是聽到她這麽一說,立時注意到她意有所指,朝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就見到床頭凳子上放著的一大盆冰塊,連忙抓了件衣服將冰碗一蓋,訕笑著道:“偶爾去冰庫順一點回來,那麽多冰塊,放著也是放著,你明白的。”
張敏之心中暗笑,應了聲是,那邊孫誌謙就迫不及待說道:“寶貝帶了嗎?”
張敏之自袖中緩緩取出畫卷:“帶了一卷過來給您掌掌眼。”
孫誌謙迫不及待接過來,聽到張敏之一說,略為失望:“才一卷?”
“你先瞧一瞧。”她一邊說道,一邊將畫卷緩緩展開。
孫誌謙麵對張敏之本有些不自在,那雙眼索性就緊緊盯著畫卷,不想才看了一下,眼中的光茫越盛,口中嘖嘖讚歎:“畫線流暢,姿態新奇,細節精致,妙,實在是妙……”
說話間他的手指已經情不自禁摸上了畫卷,隨即覺得不對,將手指伸到眼前一看,奇怪道:“怎麽還有墨跡?”
張敏之心頭一突,腦子已經轉過彎,笑著說道:“下了好幾天的雨,能幹透才怪。”
“原來如此。”孫誌謙覺得奇怪,又說不上哪裏不對,因著眼前的畫卷委實精妙,索性就將之丟到一旁,繼續專心欣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孫誌謙終於滿足抬頭,看著張敏之說道:“多少銀子?”
張敏之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不用錢,孫師兄若是喜歡,可以借給你一段時間。”
孫誌謙的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我也知道要你割愛太強人所難,但是你想想看,我才剛剛被我爺爺收走了一大堆……”
張敏之故意露出難色,說道:“其實我也不是不賣給師兄,隻是聽說師兄最近被院長大人扣了一筆銀子,想來經濟十分困難,我最近手頭拮據,十分明白你的感受,所以借給您,您什麽時候想還給我,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