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揍的孫誌謙立馬抱著腦袋向張敏之告狀:“小師弟你看,這就是她的真性情了!”說完這句話,萬萬果然下意識得扭過頭看向張敏之,小心翼翼道:“那個……其實……”

“你沒有做錯,”張敏之笑著說道:“敢愛敢恨的姑娘最吸引人,我覺得萬萬姑娘簡單大方,非常可愛。”

聽完這句話,孫誌謙的腦袋已經開始承受萬萬的襲擊,他抱著腦袋,對眼前這位眉清目秀的小師弟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有人居然還可以這樣睜眼說瞎話,這完全就是情聖級別的人物啊,自己以後絕對不能和他喜歡同一個女人,不然一定會一敗塗地。

他被萬萬打得十分狼狽,準備落荒而逃,然而衝到了門口,他突然又想起什麽似得,轉頭問她:“不知小師弟如何稱呼?”

張敏之似笑非笑看著他的臉,緩緩說道:“孫師兄,小弟姓張,名延齡,河北滄州人士。”

聽完這句話,孫誌謙的臉先是一愣,隨後露出了十分複雜的表情,極其勉強得向他拱了拱手,這一次是真正的落荒而逃了!

至於他接下來會如何對自己,張敏之一點也不操心,因為她很清楚某人的愛“畫”之心。

當然,張敏之也沒有真的就跟萬萬混下去,吃完這頓飯,便聽到書院集合的鍾聲,她趕忙按照先前引導師兄的提醒,前往書院校場集合。抵達的時候,已經來了不少人,皆是新生,且,涇渭分明。

世家子弟立於一處,剩下的便是今年破格入學的平民子弟。

隻是世家子弟們那敵視的目光有些難以令人難以接受。想來也是,平民子弟的進入,的確是令這批新生與往年有了不同的待遇。倒不是說降了一等,而是書院的資源本就那麽多,數量一增加,自然要重新分配,最明顯的就是住所了。往年書院的學生,每個人都可以獲得一個房間,雖然小,但是自由,今年,這個原本就狹小的房間,就必須跟別人一道分享。如此一來,心裏自然就不平衡了!

孟澤良見到她,立刻朝她招了招手,她照著聲音辨出了對方的身份,自然而然得站到了他的身邊,卻沒想到,剛站穩,就見到了孫誌謙,之所以一眼就認出他,純粹是他的那一身衣裳,鬆鬆垮垮,印象深刻,孫誌謙顯然也見到了她,朝他擠擠眼,就規規矩矩得站在旁邊,身後,書院的先生已經出現。

來者是一個身形消瘦的男子,看起來約有四十幾歲的模樣,鬢上染了些許風霜,背部微彎,但是整個人看起來不易相處,眉間的三道皺紋,為他平添了七分嚴厲之色,是以,他雖然微拐著走出來,學子們依然屏聲靜氣,不敢喧嘩。

他的目光掃過全程,冷冷開口,說的不外是歌功頌德的言語,孟澤良有些無聊,悄悄靠在張敏之的耳邊說道:“你有沒有覺得他很眼熟?”

張敏之茫然得搖了搖頭,他笑眯眯說道:“他是咱們書院的訓導先生,叫萬大祖,而且,他還是你那位新朋友的爹。”

新朋友?姓萬?張敏之愣了一下,隨後想到了一個人,驚道:“萬萬?”

那個嬌俏可愛的大小姐,和眼前這個幹巴巴的老頭是父女?張敏之委實難以置信:“真的?”

“千真萬確,聽說萬先生娶了九房姨太太才生下的唯一閨女,算命的說萬家是殺豬的,殺戮太重,所以子孫稀少,這個女兒要是保護不好也會沒命,所以萬萬可是被萬大祖寵得沒邊了,書院不是禁止女子出入嗎?你看她就完全不需要顧忌!”

張敏之想到萬萬方才暴打孫誌謙的行為,不禁莞爾,確然有點被寵壞的樣子。但殺豬出身,又是姓萬……她忍不住想,這兩人會不會是萬貴妃家的人……

這嶽麓書院的水,果然很深啊。

那一麵,萬大祖說了半天,末了才提到重點:“然而,書院並非是一個隻知讀書,不聞他事的地方,為國效忠,除了要有淵博的學識,更要有強健的體魄,為此,新生入院半個月之後,將會有一場蹴鞠比賽。由你們的師兄,孫誌謙和任一飛擔任裁判。”

聞言,安靜的校場終於聽到了雜音。蹴鞠,對世家子弟來說顯然並不算什麽特別的事情,然而,對於那些隻管讀書努力考學的平民學子來說,無異於是巨大的難關。

而且,時間隻有半個月。

萬大祖繼續說道:“屆時,兩隊推舉選手上場,分出勝負。輸的那一隊必須每天繞著書院跑二十圈,同時為贏的那一隊洗兩個月衣服。”

全場再度寂靜,世家子弟那一方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另一方,就隻剩下目瞪口呆了。

誰都知道這個是變著法子給世家子弟優待,寒門子弟,讀書已經非常艱難,大多家境貧寒,根本沒有多少補充身體的機會,有的人更是活了一二十年,豬肉都未必能吃上幾次,身體素質和世家根本不可同日而語,擺明就要輸了,然而,誰也不敢說出口。

大明建國初始,托借於明教起事,號召出無數教眾,江山初定後,太祖朱元璋大封天下,其中有韓國公李善長、魏國公徐達、鄭國公常遇春、曹國公李文忠、宋國公馮勝、衛國公鄧愈。而後又追封胡大海為越國公、戰死的丁德興為濟國公,湯和為信國公、馮國用封郢國公等等。李善長因胡惟庸案就此斷送自家命運,但像李文忠兒子李景隆,被朱允炆派去剿滅朱棣,結果兩麵三刀跟朱棣起家,雖然之後站錯隊被清算,但好歹保住了自家後代的性命,又像徐達的女兒嫁了朱棣為後,種種不類而舉,老貴族們風風雨雨,跟隨成祖起家的功臣們從新貴族熬成了新的世家。

於謙是寒門學子出身,以一人之力,爬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英宗複辟成功後,事後清算殺了他,之後朝中大小事,多多少少受製於世家,最終鬱鬱寡歡而終,到死為止,頒布的措施真正有效的,也就一個廢除後宮妃子殉葬的政策罷了。

聖上多年耕耘,一直想扶植新的勢力,平衡逐漸壯大的世家在朝中的話語權,無奈萬家殺豬出身,一旦得勢,變本加厲,比起會做表麵功夫的世家子弟來說,顯得更加不堪,反而寒了不少學子的心。

萬大祖在一堆複雜的眼神中離開,他一走,世家子弟自然也懶得在校場逗留,紛紛離開,有人嘻嘻哈哈得說道:“這種比賽應該每個月舉辦一次!”

“這是為何?”

“如此一來,每個月就有人給我們洗衣服了不是嗎?”

旁人一聽,立刻會意,哈哈大笑:“隻要再熬半個月,真是妙哉,妙哉。書院不允許我們帶小廝,什麽都要自己動手,看看,這不是有現成的小廝送來了嗎?”

便有人對孫誌謙和任一飛行禮說道:“屆時,還需要兩位師兄多多關照他們,不要讓他們輸得太難看了!”

“關照的再多也沒用,照樣隻能給你們洗衣服。”任一飛掃過平民學子,眼中露出不屑:“野雞就是野雞,就算進了鳳凰窩,也當不了鳳凰,天生就隻能做這種下賤的事情。”

另一邊的隊伍裏有人看不過去,想要上前理論,卻被孟澤良悄悄拉住,倒是還未離場的孫誌謙聽了之後,臉色一沉,徑直走到任一飛前說道:“你有本事,就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任一飛麵色倨傲,冷冷說道:“孫兄,莫忘記你的身份。天鵝群裏混進了一堆野鳥,清理幹淨才是最重要的。”

孫誌謙不怒反笑說道:“你倒是說說看,何謂野鳥?”

任一飛冷眼掃過平民學子,還未回答,就聽到孫誌謙笑道:“眾所周知,嶽麓書院乃大明四大書院之一,非優秀學子不可入內,說到底,還是要以學業成績來辨別優劣,我認為,那些功課不通,還需要求著先生們給個通過的人,才應該被列入清理之列,你說對不對?”

此言一出,任一飛的麵色難看到了極致,在列的新生們不明所以,然而那些老生們卻十分清楚,任一飛經常因為月末成績不佳,被書院學生告到了山長處,如果不是他的蹴鞠技術十分了得,恐怕早就已經被書院開除了。

任一飛被當眾奚落,盡管在列的人並不清楚,可是一向驕傲的他哪裏吞得下這口氣,一腳就朝孫誌謙臉上飛去。不想孫誌謙早有防備,微微側身,飛腳一頂,就將他頂翻在地,而後居高臨下得看著他說道:“文不成,武不就,你說說你還能做什麽?”

正在這時,有人靠近,禮貌得說道:“孫大哥,得饒人處且饒人。”

孫誌謙抬眼一看,隨即又是可惜又是無奈得說道:“李老二,你啊你,要是有你哥哥一半省心,你家老爺子肯定能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