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飯後,穆青娘來到了正元醫館,陸茹沫已經在坐診,隻見她端坐著,頗有陸梓的風範,號脈問診開方,顯得遊刃有餘。

穆青娘沒有打擾她,走到了櫃台上,將已經製作好的各類藥物,分門別類,傷寒藥、保險子、蛇盤瘡膏碼在了櫃台上。

穆青娘從櫃台走到了內堂,陸茹沫此時剛剛看完一個病人,她便笑著問徒弟,“茹沫,現在感覺如何呢?”

“這裏我尚可應付!不過知府那裏傳下話來,今日午後,邀請師父你過府一敘。師父你……可要小心些才好。”

穆青娘心下了然,並沒有說什麽,向正元醫館的眾人打了聲招呼,隨著馬車來到了江府。

下了馬車,穆青娘在引路小廝帶領下,來到了江府的偏廳。

江驍毓正坐在主位上看著手裏的書卷,那小廝將人帶到朝著江驍毓拜了拜,便退了出去。

廳裏,頓時隻剩下了穆青娘和江驍毓兩個人。

這江大善人,平時凶神惡煞的,這時候卻在若無其事的看書,也倒是讓穆青娘有些意外。

她小心翼翼的試探性的盯著他看了看,正在看書的江驍毓,突然眼神一抬,兩人的視線對到了一起。

穆青娘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輕輕的輕咳了一聲。

“有什麽事情,就直說吧。”江驍毓率先打破了沉默,眼神卻還是沒有改變,冰冷的沒有感情。

穆青娘細聲細語的說著,“阿遷讀書的事情,一直有勞大爺了,我還沒有向你道謝。”

江驍毓嘴角勾起,來了興致,他放下了書卷,玩味的上下打量著穆青娘,似笑非笑。

“哦?你要說的隻有這些?還有別的事情嗎?”江驍毓語氣輕佻,帶著些挑逗的意味。

“呃……我,我想問,劉家老四的事情,是不是和江家有些關係?”

穆青娘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疑慮。

這江大善人回來,劉家的便出了那麽多事情,太多的巧合,讓穆青娘順理成章的猜測,劉渠染了賭癮跟江毓驍的關聯。

江驍毓嗤笑,“他們?他們的生死和我有什麽關係?青青,你見我有正眼瞧過他們?你也太抬舉他們了。”

明明江毓驍眼裏都是不屑,嘴角卻有些笑意,讓穆青娘察覺到了。

穆青娘已經基本可以確定,劉家的變化,是由誰所推動的。

在江毓驍眼裏,劉家全家,不過是螻蟻沙礫,不及他半分,他們的命運,隻需要他一個念頭,自有江家其他人上下打點。

“不……不管怎麽說,你這次幫了我,還有多日前,你差人給我的那個信封……我謝謝你對我一家的幫助。”

穆青娘可能做夢都料不到,自己會對著眼前人說出了感謝的話。這江毓驍雖然可惡,但確實幫她整治了劉家,還幫了她那麽大的忙,於情於理,都要道謝。

江驍毓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從座位上走下來,一步步走向穆青娘,一直到二人幾乎要貼身,才停了下來。

“青青你既然要感謝我,那你拿什麽謝我呢?不會隻是口頭說說吧?”

江驍毓依然上下打量著穆青娘,眼神中帶了幾分評估。

穆青娘沒想到江驍毓會是這個反應,他的突然被逼近,她隻覺得頭皮瞬間炸開,都不會呼吸了。

當江毓驍的呼吸噴在她的皮膚上,穆青娘才瞬間如夢初醒,一把推開了他,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蘿姐兒的病症不能耽誤,我先出去了。”

穆青娘直到跑了沒影,說話聲才遠遠的傳來。

江驍毓一臉懵。

這麽急切的逃跑,你就這樣怕我嗎?

穆青娘幾乎是用跑的,趕去宜雲院。沿路的下人們,平日裏見穆青娘也見的慣了,這樣慌亂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一直到了最後通往宜雲院的小徑,穆青娘才緩下腳步,靠著那棵樹大口的喘著氣,手還不住的拍著胸口。

那煞星果然不是個正常人能溝通的主,真是嚇死人了。穆青娘依舊覺得心撲通直跳,眼睛一閉,就仿佛看到近在咫尺的江毓驍的臉——英俊的、深情的看著她。

穆青娘連忙甩頭,把那些奇怪的念頭拋出腦海。

她怎麽會覺得江毓驍看著她的眼神很深情呢?這也太可怕了!

左思右想,終於等到平複了心情,穆青娘才緩緩的走進了宜雲院裏。

此時已入秋,天氣有些微涼,宜雲院的女眷們正在撤納涼的帷幔。見到了穆青娘,便將她迎到了屋裏。

屋裏的雲蘿坐在榻上,見穆青娘來了,眼珠動了動,追向了她的身影,咿咿呀呀的叫出了聲音。

宋嬤嬤鬆了一口氣,伸手抱住了雲蘿來到了穆青娘身邊。

現在的穆青娘有著正元醫館的紅利,有藥材的來源保證,已經脫離了經濟上的困境。她沒有選擇立即抽身離開,是因為她真的喜歡雲蘿,這種情感,和金錢無關,是發乎情理的一種愛護。

就因為這種奇妙的感覺,使得穆青娘在江府十分的具有親和力,江府上下都十分的尊敬她,府裏上下對她的稱呼,也逐漸的從冷冰冰的穆大夫,變成了穆姑娘。

“我就估摸著,應該是姑娘來了!咱們蘿姐兒啊,好像早就知道一樣,本來在榻上躺的好好的,就在剛才,突然的坐起來了,緊接著姑娘就到了,穆姑娘你和蘿姐兒可真是有緣啊。”

宋嬤嬤笑吟吟的將雲蘿交給了穆青娘,屋裏隻留下了夏笛和夏琴。自己和其他女眷,來到院子裏,指導著眾人的工作。

“穆姑娘昨日休沐,沒有過來,蘿姐兒雖然麵上有些不快,但是精神已經大有好轉了,現如今也願意和我們這些人接觸。”夏笛補充著近幾日雲蘿的變化。

雲蘿此時被穆青娘抱著,許是內心歡喜,原本有些呆滯的雙眼,竟然慢慢有了神彩。

夏琴注意到了這些,不禁開口驚呼,“還是穆姑娘有辦法,快看,蘿姐兒的眼神兒,好像有光呢,”接著她趕忙閉上了嘴,怕自己剛才的舉動,嚇到了雲蘿。

“蘿姐兒真乖,姨姨最喜歡了,看見蘿姐兒的笑姨姨也很高興。”穆青娘一邊說著,衝著她的額頭親了一口。

“蘿姐兒現在恢複的很好,我不在的時候,聽說也不怎麽哭鬧,這是個非常好的現象。

我不清楚蘿姐兒的過去,但是我可以肯定的說,蘿姐兒前些年,過得並不快樂。現在蘿姐兒的症狀已有改善,並沒有進一步的自殘行為,剩下的就是長期幽閉造成的孤僻,這需要咱們一起走進蘿姐兒的內心才好。”

夏笛和夏琴勉強聽懂了穆青娘的話,大意便是如果想讓蘿姐兒完全恢複,需要宜雲院所有人的努力。她們打內心裏相信穆青娘的做法,紛紛點頭稱是。

宋嬤嬤帶著其他下人收拾了院落後,徑直走進了屋裏,瞧見了穆青娘的裝束,隨口問道,“穆姑娘,上次我予你的那件衣服怎麽從未見你再穿過?現下秋風起,那衣服裏子加了緞子,可以擋風。你現在這身,是我第一次予你的衣裳,現在穿著已經有些單薄了。”

穆青娘稍微顯得有些尷尬,那件衣服,自己剛剛拿回家的時候,就被自己的鄰居大嫂王二丫偷了去,在她被抓了現行的時候損壞,已經不能再穿。

此時宋嬤嬤問起,穆青娘也隻好將那天發生的一切和盤托出。

“天地反,真是天地反!哪有自己的嫂子入室行竊的,真是不要臉。”夏笛聽著事情的原委,忍不住的罵了兩句。

“之前聽管家說過,穆姑娘的鄰居是自家的婆婆,沒想到也會做出這樣敗德的事情,這世上真是什麽人都有。”宋嬤嬤在一旁跟著歎息。眼看穆青娘的衣著著實有些單薄,就去了置衣間,照著穆青娘的體形,拿出了一件江府女眷的秋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