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刮著秋風,早晚都涼,姑娘要是不嫌棄,就換上這衣裳吧,可別讓你一個大夫染上了風寒,傳出去也讓人笑話不是?”

宋嬤嬤將那件衣服硬塞給了穆青娘,穆青娘無奈,隻得換上了。

穆青娘本就生的好看,換上新衣裳後,顯得更加美麗,楚楚可人。

穆青娘此時卻有些異樣的感覺,好似穿上這衣服,感覺自己就成了江府的人。

一想到江毓驍,她立即又把這不合時宜的念頭拋開。

她坐在了榻上,給懷裏的雲蘿講著自己新編的故事,宜雲院的眾人也立即趕來聽,屋裏一派的安心和諧的景象。

入秋,現在不宜再做那些戶外遊戲,穆青娘索性就講起了比較歡快的故事,節奏也比較明快,惹得屋裏的眾人笑聲陣陣。

如今看來,雲蘿十分喜歡這些喜劇故事,一直在咯咯的笑著,

穆青娘足足講了一個時辰,各種不同的故事聲中,雲蘿聽著,漸漸的眼皮打架,很快的睡去。

屋裏的眾人不敢打擾,紛紛躡手躡腳的走去了偏廳裏。

穆青娘躊躇了半天,還是悄悄的問著宋嬤嬤,“你們大爺,最近來看蘿姐兒的時候,身體可有異樣?”

她其實想問江毓驍的傷勢恢複情況,又怕太突兀了。

大爺雖然刻意隱瞞,不過精明入宋嬤嬤看的出來,大爺的身體有了損耗,不過這當然不能拿到明麵上說,於是她壓低聲音道,“大廚近日常常給大爺做那日的藥膳,大爺身體正在慢慢恢複。”

穆青娘思考了一陣,以他現今的狀態,還有季節交替,確實應該再滋補些,她決定再做一餐飯,就當是對他表示感謝。

“宋嬤嬤,我今日要去廚房一趟,需要那位師傅來幫忙,不知可不可以。”

穆青娘忽然意識到,果然有一就有二,自己明明是個大夫,卻在江家,做起了煮飯婆。

“哈哈哈,穆姑娘這那裏的話,師傅要是知道了,必定十分樂意,我這就帶你去廚房。”

“嗯,這是給……給你們大爺做的藥膳,需要一些當歸、枸杞,還有桂圓,不過現下季節交替,我會多做一些,你們也可以吃,對身體很好的。”

宋嬤嬤心頭大喜,莫怪乎大爺對穆姑娘青眼有加,這樣貌美心善的人,如今可不多見了。

穆青娘被帶進了廚房裏,之前那位師傅,已經畢恭畢敬的候著了。

穆青娘來到了案板前,也不多話,起手收拾了掛著的羊腿肉。去掉筋膜後放在鍋裏焯水,之後將羊肉、蔥薑、以及那些藥材,放到了砂鍋裏慢慢的熬煮。

廚房裏滿溢著羊肉的和藥材的香氣,聞得人直咽口水。

穆青娘又另起了一個大鍋,將剃下肉的羊腿骨剁成塊,調了一鍋骨頭湯。

時間過了半個時辰,穆青娘打開了羊肉砂鍋煲,又加了一勺羊骨湯,再次燜煮了半個時辰後,出鍋。

穆青娘將肉香濃鬱的羊肉煲交給了廚房師傅,讓他帶給江驍毓。

穆青娘則帶上羊骨湯的砂鍋,隨著宋嬤嬤來到了宜雲院。

誰知兩人剛剛踏進宜雲院的範圍內,就被一名小廝截住了。

小廝氣喘籲籲的傳話,“穆姑娘,大爺說了,現在想見你,請跟我來。”

宋嬤嬤看破不說破,隻是微笑著讓穆青娘快些走,別耽誤了。

說完自顧自的端著托盤就進到了院子裏。

穆青娘忽然感覺自己被孤立了,最後無奈下,隻能硬著頭皮,跟上了剛才通報的那個小廝。

此時江驍毓則是在正殿坐著,端著碗,碗中是晶瑩剔透的羊肉湯,上麵還漂浮著零星的枸杞和紅棗。

他用勺子盛了一點,抿了一口,隻覺得肉湯十分鮮美,半點膻味都沒有。

這時候恰巧穆青娘來到,他放下了碗,嘴角笑容更甚,“這湯,是你給我做的?”

江驍毓喝了一口,覺得比上次的烏雞湯要好喝,心情莫名好了起來。

不是我做的,難道是鬼做的?這不是明知故問嗎?穆青娘不敢看他,隻敢暗自吐槽著。

“青青你這身,是我江家丫鬟的衣服。你穿著這一身,倒是意外合適,是想以後在我家謀生嗎?”

江驍毓這句話,令穆青娘瞬間窘迫的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兩個耳朵發出了嗡嗡的聲音。

穆青娘心裏暗自叫苦,自己幹嘛穿著這身衣服來見他,真是什麽話都讓他說了。

她倔強的說著,試圖緩解現今的尷尬,“才不是,這是宋嬤嬤說天氣轉涼,怕我穿的單薄生病,才給我穿了這衣裳。這當歸羊肉湯,是對你這段時間的照顧的謝禮,我穆青娘不欠別人人情。”

特別是你的人情。

江毓驍眼底**起笑意,“青青,還給我準備謝禮?你心裏果然有我啊。”

穆青娘突然十分的後悔,隻想收回剛才的那句話……

“你的傷還沒好,這對你有好處,不要往別的地方想,你現在充其量也隻是我的病人而已。”

穆青娘此時隻是強裝鎮定,實際如坐針氈,思考著自己什麽時候可以脫身。

“我很高興你這樣的關心我。羊肉湯我也很喜歡,我從沒吃過這樣好吃的藥膳。青青啊,你把我當病人,也就是說,這江府有你兩個病人。那你就不要去醫館了,可以每天來給我做藥膳,價錢隨你開,我絕對不會說個不字。”

穆青娘隻想嗬嗬他一臉。

她是個大夫,隻堅持自己的事情,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

穆青娘神色冷了下來,“多謝江大善人美意,但我是一個大夫,並不是貴府的人。雲蘿用了午膳後,醫館還需要我過去。我的藥膳能入了大爺的眼,是我的榮幸,多謝江大善人誇獎。若是沒事,我就先行告退了。”

決口不提半分江毓驍的邀請。

穆青娘帶著三分怒意,對江驍毓屈膝行了禮,立即掉頭退出了正廳。

隻剩下了江驍毓一人,臉色陰鬱著,猶如即將爆發的火山,讓人望而生畏。

穆青娘從正廳出來,給冷風一吹,瞬間清醒過來。頓時像是被卸了力氣一樣,額頭冒出了冷汗,後心也涼浸浸的。

她往外走了幾步,腳步有些虛浮發軟,見四周無人,身軀靠向了一麵柱牆,大口的喘著氣。

方才江驍毓邀請讓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本就難以揣測,與穆青娘交流的時候也是如此,這讓她感到很不舒服。

連日來累計的些許好感,都白白浪費了。也讓穆青娘更清楚的記得,這位“江大善人”不苟言笑的背後,是視人命如草芥的淡漠,還有死神降臨般的顫栗感。

“真是……一天天擺著個臭臉,也不知道是誰得罪他了,我穿上這衣服,他還真當我是這裏的煮飯婆了?”

穆青娘心緒得到了平息,她看了看自己的新衣服,身體隨著擺動了一下,這衣服大抵為杏黃色,料子也算是平整順滑。

這衣服,其實還挺好看的。

穆青娘以前的生活清貧,現在才兜裏小有積蓄,卻讓穆青娘更加的忙碌。

她和劉家的那群人鬥智鬥勇,又遭遇了知府的那場烏龍,就算穆青娘有錢了,除了家裏的夥食花銷,也沒給自己和家人置辦什麽東西。

穆青娘原想著換回原來的衣服,自己這樣打量了一下,又有些舍不得,打消了這個念頭,走向了通往宜雲院的小路。

在正廳的江驍毓,陰沉的臉色完全沒有緩和,穆青娘離開大廳後,他再一次端起羊肉湯,用湯匙輕輕的攪了攪,附著在麵上的那薄薄的油花輕輕的散開,一股溫潤中透著濃鬱的羊肉香氣鑽進了他的鼻孔裏。

江驍毓便用一種駭人的表情,喝了一碗後,又自己動手盛了第二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