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燕勁地搖晃著堅硬的牢門,盡管她知道這隻是徒勞,但她心裏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兩次刺殺梁廣都沒有成功,如今還被困在這裏,等待著她的自然不會是好的下場。她絕望地扶著牢門跌坐在了地上,背靠著冰冷的鐵欄,不知下一步該怎麽走。就在這時,外層的牢門忽然打開了,一陣虛浮的腳步聲慢慢向她靠近,待那腳步聲停在了她的身後,她才轉過頭來,見到眼前之人甚是意外。
“是你?那天我沒有殺死你,今日終於落到你們手上了,你來看我笑話麽?”
“刺殺當朝王爺,死罪。”容雪安的聲音虛弱得如隨時將要融化掉的雪。
“不用你來提醒我。”杜飛燕冷冷地說到。
“你為什麽要殺他?”
“因為他該死。”她眼中帶著強烈的仇恨,拳頭握得發響。
“你殺不了他。”
“殺不了也要殺!”杜飛燕突然跳了起來,雙手緊握著牢門,對容雪安叫道:“他害死我全家,就算跟他同歸於盡,我也要親手殺了他!”
容雪安被女子的神情震動,隨即眼中浮現出淡淡的悲傷:“他的命,不值得你和他同歸於盡。”
杜飛燕一愣,蹙眉道:“你不是同他一夥的嗎?”
容雪安淡淡地看著她不語,然而杜飛燕似乎已漸漸看出眼前這個孱弱的男子和地牢外的那些人是不一樣的。她稍稍鬆動了口氣,說到:“如果還有別的辦法,你以為我願意為他搭上自己的性命嗎?”
容雪安看了她一陣,開口到:“你走吧,不要再回來。”
杜飛燕一怔:“你說什麽?”
“以我為人質,你可平安出府。”
“你……為什麽?”
“我就快要死了,想為自己積點陰德。”
他那樣隨意地說出這句話,卻令杜飛燕震驚不已,頭一次見到他時他那生死不顧的淡然神情重現在她的眼前,她的心裏突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情愫。
“都不要過來!”杜飛燕將劍架在容雪安的脖子上,喝止住試圖向她靠近的人。
“女賊,快放了我兒!”容錦添見兒子落到賊人手中,頓時心急如焚。
“都說了不要過來!他能不能活,就要看本姑娘能不能平安離開了。”
容錦添一時間左右為難,放了刺殺昱陽王的刺客,他一定吃不了兜著走,可容雪安若有什麽閃失,那也等於要了他的老命。兩方就那樣僵持著,天空忽然開始下起了雨來,豆大的雨滴打在容雪安柔若無骨的身子上,他的臉顯得愈加蒼白。
杜飛燕感到了容雪安身體的顫抖,不由得擔心他會挺不住,於是厲聲對容錦添道:“你是要看看我撐的久,還是你的寶貝兒子撐得久嗎?”
容錦添雙眼緊盯著兒子,心頭一痛,急忙下令道:“讓她走!”
侍衛們得令後慢慢退開了一條道,杜飛燕挾著容雪安退至牆邊,然後抱起他躍出了牆去。
杜飛燕帶著容雪安一路奔出了燕州,尋至一處山洞裏暫時躲了起來。容雪安身體本就虛弱,在大雨中奔波了這樣長的一段路,早已吃不消,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了。杜飛燕看著他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隻覺自己身和心都異常寒冷,可是卻連一點辦法也沒有。他們被困在山洞裏,一點生火的幹柴都找不到,杜飛燕隻能將容雪安抱在懷中,企圖用體溫傳給他一絲溫暖。此刻她已顧不得什麽禮儀廉恥,隻恨自己做了一個如此錯誤的決定,容雪安若是就這麽死了,她一輩子都不會心安。杜飛燕這般想著,眼裏便流下淚來,淚水滴在了容雪安的臉上,他緩緩睜開了眼。
“不必自責。”容雪安的聲音很輕很輕,幾乎被雨聲淹沒,杜飛燕不得不湊近了去聽。
“我本來就是將死之人了,就算不被你帶到這來,或許也活不過今晚。”
杜飛燕心中湧起一陣苦澀:“不會的,你不會死的……”
“你聽我說……”容雪安每說一句話都十分費力,他不由得握住了杜飛燕的手,示意她安靜地聽下去。“離開這裏,去京州……你殺不了梁廣,若有冤屈,可親呈聖上。”
杜飛燕愣了一愣,然後點頭道:“好,等你好起來了,我們一起去。”
容雪安聞言忽然笑了:“我去不了了,你自己小心……能有機會活著,就好好地活下去……我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
容雪安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杜飛燕猛然僵住了,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懷中沒有了生氣的容雪安,沒有注意到洞外雨中突然出現的一名白衣男子。
溫染和瓔珞剛在客棧歇下,便聽到一陣嘈雜的聲音,緊接著他們的房門被人踢開,一群帶刀的官兵蜂擁而入,將二人團團圍住。
溫染眉頭一皺:“幾位官爺這是做什麽?我們是途經貴地的正經商人,並未作奸犯科,為何深夜闖入我們房中?”
“哼,正經商人?你們分明就是從東邊逃來的江洋大盜!”官兵說著朝二人拋出一張紙,溫染接下那張紙,見那是一張懸賞捉拿江洋大盜的榜文,上麵畫的正是他和瓔珞的畫像。
瓔珞怒道:“這怎麽可能?分明是你們弄錯了!我們是……”
官兵們沒有讓她說完,不由分說地就揮舞著兵器朝他們撲了過來,無奈之下兩人隻好出手對敵,又恐出手太重傷了人,隻能在狹小的房間裏小心應付著。就在此時,屋外忽然又衝進了幾個人,他們一入屋子就幫著溫染他們對付起那些官兵來,有了這幾人的幫助,二人很快就突破了重圍,逃出了客棧。
待幾人遠離了客棧,溫染和瓔珞才停下來向那幾人道謝。
“多謝幾位昆侖派的高手相助。”從他們的服飾和劍法來看,溫染已認出了這些人是昆侖派弟子。
其中一人拱手道:“重華派有事,我昆侖派自然不能袖手旁觀,那些官兵一定是對二位有什麽誤會,我派幾日前恰巧也來到了此地,所住客棧就在附近,二位不如先到我們那裏歇息一晚再做打算?”
溫染道:“這……我派尚有幾人還在原來的那家客棧裏,我們……”
“不必擔心,那些官差隻是錯認了你們兩人,想必不會為難其他的師兄弟們。兩位先回我們那裏,明日再想辦法與他們匯合便是。”
溫染想了想,與瓔珞對視了一眼,答應道:“如此便打攪了。”
兩人正準備跟隨那些人離去,天地間突然刮來一陣狂風,幾人隻能運用內力穩住自己的身子,卻絲毫挪動不了腳步。一條白色的長綾突至,如遊龍般穿梭在眾人之中,溫染和瓔珞立即握緊手中的劍準備應戰,卻發現那條白綾隻將昆侖派的那幾人糾纏,卻不理自己這邊。兩人奇怪地對視了一眼,提起一口真氣,準備克服風力,上前幫忙。然而就在他們向前邁步之時,前方卻出現了一道綠色的光牆,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他們試圖衝過那道光牆,卻好像進了什麽陣術一樣,身體分明已經跨過去了,可轉眼又回到了牆的後麵。幾番折騰過後,他們仍在原地,可四周的風卻已經停息了,昆侖派的人全都倒在了地上。
溫染眉頭緊鎖,將瓔珞護在了身後,對著虛空中喊到:“何方高人?意欲何為?”
四周一片安靜,就在二人以為不會有人出聲之時,一個白發女子的身形漸漸浮現。溫染看著那女子的背影,想到之前救過他們的白發女子,不由得開口問到:“閣下可是……”
話沒問完,溫染被瓔珞按住了肩膀,他疑惑地回過頭去,見瓔珞望著那白發女子的目光有些古怪。隻見她越過他上前了一步,緩緩張口道:“是……小若嗎?”
溫染一怔,他這才察覺此人的背影有些熟悉,莫非真是?
蘅若慢慢轉過身來,唇邊掛著淡淡的微笑:“瓔珞,溫染,好久不見。”
瓔珞的眼淚瞬間落了下來,她飛快地撲上前去抱住了蘅若:“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蘅若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笑道:“都是人家的妻子了,怎麽還這麽愛哭?”她又抬眼看向溫染道:“溫師兄,你也不來勸勸她?”
溫染見白發女子就是蘅若,心裏十分欣喜,卻上前埋怨道:“她哭還不是因為你?她跟我在一起這麽多年,隻有想到你時才會流眼淚。小若,你這次回來,就不要再走了。”
瓔珞也用殷切的目光看著蘅若,蘅若心頭一軟,頷首道:“好。”
三人坐在一處茶樓的廂房裏,蘅若將天魔血陣的事和對昆侖派掌門戴天行的懷疑告訴了溫染和瓔珞,同時她得知他們此行的目的也是與天魔血陣有關,隻是他們從池蓮衣那裏得到的信息並不太多。
瓔珞一拍桌子道:“想不到這個戴天行竟偷偷和邪魔勾結,真是人麵獸心!”
溫染想了想道:“我們現在還隻是懷疑,終究是沒有證據指認他。”
瓔珞道:“還要什麽證據?小若親耳聽到的難道還有假嗎?還有那些捉拿我們的官兵一定與昆侖派的那些人是勾結好的,知道那些凡人官兵抓不住我們,所以串通他們來演一場戲,讓我們心甘情願地落入他們的圈套。”
“那些官兵進入你們房間之前已用迷煙將其他房間中的重華弟子迷倒了,看來他們的目標隻是你們兩個人。”
溫染疑惑道:“他們為何要抓我們?”
蘅若搖頭道:“這事我也不知,不過你們暫時不可再露麵了,我已給客棧那邊的重華弟子留下消息,說你們臨時有任務去了,昆侖派那邊的人也會以為是我把你們擄走了。溫師兄說得不錯,這事沒有證據,你們先不可妄動,不如裝作不知,也好進一步地打探昆侖派的消息。”
溫染和瓔珞表示讚同,蘅若又道:“我和月許會繼續留在容府中打探,尋找失蹤百姓的事就靠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