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下“帳”的咒靈已經逃跑, 沒有咒力來源,“帳”也維持不了多長時間。

七海建人剛給咒術師協會打了電話,臨時通知他們派人來善後。體育館內昏迷的師生, 半日之間被打穿的建築,還有縫合臉咒靈的記錄, 吉野順平的情況等等, 他一個人處理不來。

得到協會確定的回複,他才放下手機,連續幾個深呼吸。

“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已經睡著了,您不用擔心我們的談話被別人聽到。”

玉藻前裝聽不懂他的話外之意:“你想要跟我說什麽?”

“為何找準這個時機出現, 為何放跑了特級咒靈,以及——”

“再次回到咒術界,您有什麽目的?”

要是虎杖悠仁還醒著,一定會覺得七海建人的語氣有些咄咄逼人,但七海本人倒不覺得如此。

十年足夠發生太多事, 人心是經不起猜疑推敲的。何況已經有了一個叛逃的例子,當這個人有足夠的實力時, 再慎重都不為過。

在七海建人剛入學高專的時候,和幾個二年級前輩見麵次數都不多。

家入硝子使用反轉術式,是極為少見的治愈能力咒術師, 平時大多在後方研究和治療傷員;夏油傑和五條悟當時的關係還很好, 兩人因為實力強大經常出差去做高難度的任務;隻有這位尊子前輩,深入簡出,連任務也很少出麵,根本找不到人影。

但不論是高年級的前輩還是低年級的新生咒術師, 都沒有人敢輕視她。有流傳在東京咒術高專不知真假的流言:入學第一天, 她就跟當時還沒學會收斂的五條悟打了一架, 戰鬥發生之處至今仍是高專禁地。

猝不及防的相見,讓七海建人腦海深處跟尊子相關的回憶一下子冒出水麵。本來就不多,仔細回想後愈發覺得可疑。

“難道我就不能回來看看嗎?”巫女裝束的人幽怨地看他一眼,幾張符紙從袖中翻飛而出,直往上貼在了黑霧般的“帳”上,維持著咒力消耗。

“不歡迎就算了,竟然還用這種態度,我要生氣了,七海海。”

嘴裏說著生氣,卻還用虎杖起的昵稱叫他,七海建人隻得無奈地緩和了語氣:

“隻是太過突然了……五條先生他們知道嗎?”

巫女的聲調一下高起來:“為什麽要告訴他?”

也是,這倆人關係不大好,不然也不會第一次見麵就打架。

“那您這次回來,是有什麽事情嗎?這麽多年沒見,大家都很關心。”

七海建人的話說的已經很委婉,在交換生的推薦信送到高層之前,為數不多還記得尊子的咒術師都默認她已經失蹤,更有甚者,認為她死亡了。

他的雙眼透過護目鏡看著巫女,心裏的違和感不減反增。

就算這麽多年性格會改變,但變化得是不是有點大了?

不知道他內心困惑的玉藻前轉過身,裙擺撩開空氣中逸散的咒力。她手裏還捏著張符紙,笑容神秘:“既然你都這麽誠懇了,我就告訴你吧——”

“那隻特級咒靈的確是我故意放跑的,因為他活著對我來說還有用處。”

“那家夥與我要找的’詛咒’有關,不過我留下了印記,能隨時找到他,所以不用擔心哦~”

“詛咒?”

七海建人頓了一下,“所以您是為了工作才回來的嗎?”

“唔……差不多,這下你總能安心了吧?”

不,完全沒有,甚至更擔心了。什麽樣的工作才能讓她出手,甚至比特級咒靈還重要?

七海建人心情更加沉重。褲兜裏的手機忽然振動起來,是伊地知潔高的電話。

他看了一眼表情無辜的巫女,當著她的麵按下接聽鍵:

“七海先生,”伊地知的聲音先傳了出來,“我已經快到裏櫻高中了,需要放下帳嗎?”

“不用,”七海建人抬頭看了一眼在黑暗中發出點點熒光的符紙,感受著帳內的咒力流動,心裏有了大概的估計。

“停在校門口就好,我會把虎杖和吉野帶出去。”

在玉藻前雙眼發亮地衝他比了個“1”的手勢中,他停頓了一秒,麵無表情地繼續說下去:“可能還會有一個人,麻煩你了。”

“誒?好、好的。”

對麵的輔佐監督應該也很困惑,但還是本分地應了聲是。

玉藻前心情頗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真不愧是我的後輩,很有眼色!”

差點被拍得一個趔趄的七海建人推了推眼鏡,沉默不語。

等伊地知趕到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七海建人像拿行李似的一手夾著一個少年的景象,他趕忙從車裏出來打開後駕駛座的門。

“沒關係吧,七海先生,他們倆這是怎麽了?”

“安心~隻是睡著了。”

回答他的不是七海建人,而是另一個陌生的聲音,伊地知潔高這才看見七海建人身後還有一個人。

巫女笑眯眯跟他打了個招呼。

伊地知一下卡住殼:“您、您是……?”

沒聽說裏櫻高中有別的咒術師在啊!而且還是這麽,這麽……他一時之間也找不到詞來描述內心的震撼。

“待會兒我會說明,”七海建人的聲音悶悶地從車廂裏傳來,他正給兩個少年擺好位置以防磕碰,“還有別的監督來嗎?”

“有的,”伊地知隻愣了一下,馬上回到工作狀態,“針對牽連人員和’帳’的監督去了另一個入口。”

“那就好,”七海建人已經給吉野順平和虎杖悠仁係好安全帶,自己坐在他倆中間,“先回高專吧,伊地知先生。”

一旁的玉藻前早早地鑽進了副駕駛的位子,拍著方向盤催促他:“快點來開車啦。”

伊地知暈暈乎乎地回到了駕駛座,憑借身體記憶轉動鑰匙,發動機的嗡鳴聲讓他驚醒,被動接受有一位不認識的美麗巫女坐在他旁邊的事實。

他身體僵直,不敢往旁邊看,盡職盡責地開車。

“這位是尊子,”七海建人淡定的聲音在一片安靜中響起,他在給伊地知介紹情況,“比我高一級的前輩,五條先生的同期。”

“原來如此,”伊地知慢半拍地點頭,“那就是——前輩?!”

他差點破了音,期期艾艾地重複一遍:“那、那不就是、就也是我的前輩嗎?!”

這個看起來超不過十八歲,他本來以為和虎杖悠仁同齡的巫女,竟然是他的前輩!完全沒見過啊!

“哦呀,”玉藻前瞄了他一眼,“你也是高專的學生嗎?”

伊地知仍處於震驚狀態,但還是老實地說明了自己的情況。

“原來如此,”巫女煞有介事地點頭,“比我低兩屆啊,那沒辦法了,那時候我已經離開高專了。”

伊地知不敢做出什麽反應,聽見這話的七海建人眼裏閃過深思。

容貌十年未改的確很不尋常,但這不是重點。印象裏的尊子前輩還穿著低調的深色高□□服,這次見麵卻換上了巫女服。難道當初突然從高專退學、這些年去從事神職工作了嗎?

過於突然,他還是選擇將這件事用短信的形式發給了夜蛾正道和五條悟。都一起坐上了去往高專的車,看尊子的態度,她應該沒想隱瞞。

一鍵發送,他抬起頭,沒有任何心裏防備地對上了玉藻前帶著笑意的眼睛。

七海建人:!!

他掩飾性地推了推護目鏡,若無其事轉移話題:“前輩,你這次回來準備呆多久?”

“唔……我也不確定,要找的詛咒很多,看運氣吧。”

玉藻前點著下巴,興致突然低下去:“高專那麽偏遠的地方,周圍連家酒店都沒有,那我豈不是沒地方住。”

“……”七海建人不為所動,“您可以打車——”然後回市裏。

“這可不行,”玉藻前重重地打斷了他,表情認真中還帶著些羞澀,“我可是賢妻,要節約,節約!”

哦,是賢——賢什麽?

七海建人內心大受衝擊,甚至不知從哪一點開始吐槽。

伊地知同樣不可置信,聲音都在抖:“您……您已經結婚了嗎?完全看不出來……”

“當然沒有了,你在想什麽呢?”

巫女不滿又譴責地看他一眼:“成為賢妻需要很多注意事項,當然要從很久之前就開始練習。”

“順便一提戀人還在熱切招募中,但是咒術師禁止!”

差點順著這魔性的對話問下去“為什麽咒術師不行”的七海建人及時咳嗽了一聲:

“住處的事不用操心,相信夜蛾校長會負責的。”

見話題朝著自己所想的方向發展,玉藻前滿意地翹起唇角:“你說的辦法也不錯……但咒術高專會允許我進入嗎?我記得這方麵管的還挺嚴的。”

不讓你進你難道就會乖乖聽話嗎?

七海建人覺得自己頭有點疼,不太想摻和進這件事:“您可以親自跟夜蛾校長說明。”

坐在前座的巫女輕哼一聲:“那就當去探望母校吧,沒帶慰問品,不過相信夜蛾不會在意的。”

低頭看了一眼夜蛾正道發來的回信,七海建人並不覺得對方像不在意的態度。五條悟那邊倒是一直沒動靜,不知是不是在工作。

車速緩下去,車窗外已是鬱色蔥蔥的景色,他們已經來到了高專的範圍。

“讓我看看,現在變成什麽樣了——”

韻律獨特的嗓音響起,巫女的金眸中染上層層疊疊的期待。